第十三章 孟婆
牛車緩緩行進(jìn)著，已經(jīng)來到樹林的深處。關(guān)中地區(qū)的樹林不像北方那么高參，但樹與樹之間卻挨著甚密。如果是在冬季，空氣又稀薄了些，整片林子能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不過，現(xiàn)在的季節(jié)正值金秋，黃燦燦的葉子襯托著淡淡的陽光，營造出的卻是一副暖色調(diào)的畫面。
“老漢，我們還要走多久？”李三生似是有些不耐煩了，沉著聲音問道。
“快了，快了。”早已對路途熟知在胸的王老漢，用手指著前方的路說道：“穿過那一片林子，我們就到出口了。”
“那勞煩你走得快些。”李三生聽完，又催促了一聲。
“快不得，牛的腳力就這些。”王老漢微微一笑，告訴他：“再說了，我還怕把山羊給跑瘦了。”
他心里無時無刻不惦記著那頭山羊，原本還想將這畜生也放上牛車，不過礙于空間有限。坐了我們兩個大男人之后，就沒有山羊的地了。
“只跑那么段路，就算換了一只雞，也不會瘦的。”我調(diào)侃了一句：“怕是老漢你把它當(dāng)成寶貝孫子了吧？”
“要緊的，不瞞你說，老漢還沒抱上孫子呢。”王老漢接著說道：“等把我兒媳婦的身子養(yǎng)好了，一定能讓我抱上胖孫子的。”
“那是要緊的，你得看好這頭山羊，千萬別讓它被林子中的鬼給吃去了。”我又開了一個玩笑，心想反正也悶得慌，與其在心里忐忑不安，倒不如和王老漢講些笑話。
“鬼只吃人，不吃牲畜的。”沒想到李三生會突然插了一句，他冷冷的語調(diào)讓我身子打了個冷戰(zhàn)。
自從進(jìn)入這片林子后，李三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表情嚴(yán)肅，如同面臨大敵一般。其實(shí)，我也知道他是為這片林子中潛在的鬼物擔(dān)憂。但是，眼下才過了正午，陽氣正盛，想那東西再兇惡也不敢貿(mào)然出現(xiàn)的吧？
說起鬼物，一般人還真是見不到的。因?yàn)椋麄兪艿降馗闹萍s，除了幾個特殊的日子外，是不能自由得來到陽間的。如果，你說自己見了鬼。大概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比方說亂墳崗、火葬場，那里是存在孤魂野鬼的。他們暫時沒有被地府關(guān)押，逃匿在陰司法之外。第二種情況就是在鬼節(jié)了，也就是那幾個特殊的日子。在中國，傳統(tǒng)的鬼節(jié)有四個，分別是七月半，清明節(jié)，三月三，十月初一。在我們道上也把這四個日子叫做“鬼放風(fēng)”。不過，你可以放心，鬼節(jié)時出沒的鬼一般不會害人。他們只是來到陽間走動走動而已，完了之后還是要返回地府服役的。
當(dāng)然，我們道上的人是有辦法能讓鬼現(xiàn)行的。只是，各家有各家的法子，不能一一概述。這里，我便只能講講我們王家的法子。我們王家入行，源于劉家。所以，我們一門的法子基本就是參照劉家的。劉家是道門的正統(tǒng)，道門見鬼大多用開天眼的法門。但開天眼屬于高深的藏術(shù)，使用者需要極高的修為。據(jù)父親和劉一叔說，只有和我祖父同一輩的那位劉叔伯才有這個本事。
……
牛車緊接著往前行進(jìn)，就快要到林子口了。這時，我懸在心中的大石頭算是放下了一大半，不由得嘆了口氣，緊接著一股尿意就沖了上來。可當(dāng)我想叫王老漢停車時，忽然間一股陰風(fēng)迎面掛了過來。也不知道這風(fēng)是從哪個方向刮過來的，反正就是那么的突兀。
“起風(fēng)了？”就連在這片林子走動的王老漢也不敢相信，好端端的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就起風(fēng)了呢？
起風(fēng)是必然的，因?yàn)槲覀円呀?jīng)聞到了鬼氣。自從，我服下了判官的那顆內(nèi)丹之后，就喚醒了小時候被智光禪師封印的鬼胎。在我的感官中，有一片能感知鬼物的敏感區(qū)域。
“怎么又起霧了？”王老漢又大喊了一聲，他用手使勁撓著自己的頭發(fā)，一定是在想今日怎么連連遇到怪事。先是起風(fēng)，后又降霧，這對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后來說，那是十分罕見的。我想他活了大半輩子，恐怕都不曾見到過這般反常的天氣吧。
濃霧越來越大，僅是突然的一瞬間，我們眼中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這樣的效果，至多也就是煙霧彈才能造成的。
“啊喲，這該怎么辦？”王老漢驚嘆了一聲，說道：“兒媳婦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
“老漢，你不要慌張。”這時，只聽李三生安慰道：“盡管駕著牛車前進(jìn)便是。”
“去！”王老漢聽罷呵斥了一聲，緊接著便是啪的一鞭抽在了牛的身上。他依從李三生的話，繼續(xù)駕車前進(jìn)。但是，令他無奈的是，那牛壓根就不動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憑他如何抽打，那牛就是死活不開走，便是連吃痛后的哼聲也沒有。
“沒有法子了，這畜生一定是被霧遮住了眼睛。”最終，王老漢還是放棄了，無奈的跟我們說道。
“大成，你下去牽羊。”李三生轉(zhuǎn)念又想了個法子。
“牽羊干什么？”我心中一陣納悶，不知所以，剛想問個明白。卻又聽到王老漢在那邊急了：“這羊是老漢的，你們說話要算數(shù)，可不能趁亂牽走啊！”
“老漢你誤會了，我們這頭羊通靈性，牽著它走就能出這片林子了。”李三生趕忙解釋道。
果然，正如他所料。這頭山羊并沒有被濃霧所迷惑，我牽著它在后，它帶著我在前。不知不覺中，我已經(jīng)走出了迷霧。眼前是一條羊腸小道，筆直通向遠(yuǎn)處的小山村。相信那個山村就是王老漢的家了。
我嘆了口氣，回頭看去，不禁感到愕然。心里大叫了一聲：壞了，李三生他們還走出來。這可怎么辦？情急之下，我只好學(xué)者李三生之前的模樣，彎下腰對著山羊說道：“山羊兄弟，如果你真的通靈性，那么請你務(wù)必將這兩人給帶出來。”
山羊仿佛聽懂了我的請求，它抖了抖身子，然后咩的一聲，又獨(dú)自走進(jìn)了迷霧。我好不容易從迷霧中走出來，自然是再沒膽量回去了。生怕被迷霧中的鬼物給暗害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替他們祈福。但愿佛祖保佑吧。
過了不多時，只聽到唰唰之聲響徹耳邊。整個林子都在晃動，這代表著那鬼物要出擊了。果然，伴隨著一聲凄厲的鬼叫，一股煞氣拔地而起沖向了天空。我抬頭望去，只見一張驚怖的鬼臉正籠罩在林子的上空。她長發(fā)掩面，僅露出一雙無瞳的眼睛。但這絕不是最恐怖的，接下來又有兩道奇異的光線從她的眼睛中射了出來，一直滲透到了霧林之中。看上去，就像半空中高高掛著兩只燈籠。
老叔子曾對我說過，道行高深的鬼物是可以使用分身術(shù)的。正如此時，那鬼物已分成了兩個身體。其中一個在霧林中糾纏李三生和王老漢，而另一個卻高掛在半空提供視野。我想到的是如果不把空中的那張鬼臉除掉，李三生就絕無勝算。但是，以我那淺薄的修為又該怎么對付那鬼物呢？
正在無奈之時，突然從遠(yuǎn)處閃了一個人過來。我沒還沒看清那人的模樣，她卻如鬼魅一般來到了我的跟前。可被嚇了一跳，尤其當(dāng)我見到她那張皺得跟抹布似的老臉。這老婦會是誰呢？
“小伙子，你先讓開。”她淡淡地對我說了一句。
“哦”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早已被嚇丟了魂，只是機(jī)械般地執(zhí)行。兀自退到了一邊，然后繼續(xù)關(guān)注著老婦人的一舉一動。
“李寡婦，你還不束手就擒嗎？”那老婦抬起頭，對著那張鬼臉喝道。
“呵呵，孟婆你休要管閑事。老身在地府連閻君都不怕，豈會怕你一個區(qū)區(qū)的陰司。”那鬼臉冷笑了一聲，回答道。
“那你不要怪本陰司手下無情了。”老婦說著，單腳猛然跺地，只聽得轟的一聲突響。陡然間，從地面上竄上來了三個白骨戰(zhàn)士。他們?nèi)耸殖珠L戟，身著一套笨重的戰(zhàn)甲。依裝扮來看，應(yīng)該是大秦帝國的將士。
聽那鬼物叫老婦人為孟婆，我便有些眉目了。據(jù)說，孟婆是孟姜女死后所變。昔日孟姜女哭倒長城之后，眼見長城之下尸骸無數(shù)，再也找不到丈夫的尸骨。為了能忘記這些痛苦萬分的記憶，就熬制了能使人忘記記憶的孟婆湯。后來上天念她思夫之情感天動地，就免了她的輪回之苦。讓她在奈何橋畔熬制孟婆湯，讓參與輪回的陰魂們忘記前世的一切。想來她成為陰司之后，也能操控那些亡靈了。
“替我拿下那鬼物！”孟婆手朝天一指，向那三個白骨戰(zhàn)士發(fā)號施令道。
白骨戰(zhàn)士得令，紛紛拉開弓步，然后將長戟用力朝那鬼臉刺去。只聽得嗖嗖嗖三聲，長戟化成一道銀光，如煙花般輕輕劃過，直沖云霄。三道銀光同時刺過鬼臉，最后一閃而過消失在天際。但其殺傷力卻并不大，鬼臉只是稍稍扭曲了一下，瞬間又變回了原樣，并且煞氣更甚了。
“呵呵，難道你就這點(diǎn)本事？”那鬼臉又冷冷笑道。
她笑聲剛落，便張開了血盆大口，緊接著猛吸一口氣，竟將孟婆和我以及那三個戰(zhàn)士全部給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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