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夜幕低垂, 殘月如勾。
月光傾灑將晏清的身影拖長,在衛薇芷離去后,晏清現身于奚照婉的面前。
明明才幾日未見, 卻像已過去了很久。
晏清伸出手, 似欲擁上前, 像剛剛女人擁抱衛薇芷那樣, 將女人周身抱緊。
修行的定力,讓她終于止步, 平息了所有的思緒, 目光繾綣望向如薄紗的月色所柔柔籠罩著的白裙女人。
月似對奚照婉也是偏愛的, 月色下的她格外美麗, 無論再見多少次, 都能帶給自己陌生的驚艷感。
一時, 她既想去回顧前塵、撫顏贊賞,又想去惱怒質問, 萬千思緒同時擊拍著識海,晏清感覺喉中有想傾瀉出的,那些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遍的話語,最終卻哽于口中。
她終是縮回了想去觸碰的手,目光掃過挺翹的包臀裙,只訥訥了一句, “婉姐姐, 冷嗎?”
她脫去了自己的外衣,遞到了奚照婉眼前。
奚照婉神色柔婉:“清兒,我不冷。”抬眸望了眼明月,“更深露重,清兒有什么想談的, 改天好嗎?”
“乖,早點回家,明天還要上課。”
晏清咬唇,又這樣,以著為她好的名義,實踐暗自逃避的行徑。
她在拒絕她,晏清微惱,不管不顧的卸去外衣,披在奚照婉的身上,在感受到女人側身拒推的婉絕中,晏清收緊了手。
她隔著披在奚照婉身上的衣服,從背后環手攬住了她。
“我擔心您會受涼,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也不要拒絕我走近您,明明之前您離我那么近。”
“清兒,我們是家人,這樣太近了……”奚照婉回。
“家人就不能靠近您嗎?”晏清不懂。
可家人不會去做療傷時做的那些親密無間的事,奚照婉心思微亂,她抹開晏清貼在身前的手,“等你以后長大了,就會明白,我們之前發生過的,都是一時混亂與錯覺。”
“所以,您對衛薇芷的接受,對她接近的默許,就不是一中錯覺嗎?”晏清被推開后,朝著女人的面龐細問。
奚照婉閉眼,”是的,你可以那么認為。”
“那你對我的情感,默許我在療傷中那樣對待您,也只是您的一時混亂嗎?”
奚照婉背過身,在漫長灼人的等待中,如孤注一擲的賭徒,重金下注。
“是的!”她聽見自己回答。
“那您當我是什么呢?療傷的醫者,平息信息素紊亂的工具?”晏清逼問。
“只是家人。清兒,我是你的長輩。”不要再說了,奚照婉轉身。
“長輩?”年齡真的那么重要嗎,按前世年齡算,自己比奚照婉還要大不少。
“嗯,我只是把你當作小輩,你和淺淺都是。”
奚照婉聽著自己說著陌生的話語,另一個自己卻分裂小好,在焦灼辯解。
不是小輩,是她心中不可碰觸隱私領域的最特別的人,可她話語依舊冰冷:
“我知道淺淺很喜歡你,你之前明明也很喜歡她的。”
“都怪婉姨不好,不該在療傷時沒控制住,僭越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您只是一時沒控制住,全然不是自己的自主意識嗎?”晏清問道。
“嗯,都是被信息素還有毒素所控,清兒,你知道身為ega,總難免有抑制不住的時期的。”
“所以,那天如果出現的是衛薇芷,你也能接受她的標記嗎?”晏清喉嚨痛澀,奚照婉又在她面前,自持“婉姨”的身份。
奚照婉微凝,望著少女的執著認真,似有不忍。不知想到什么,她終沒抵住心中的心結,“清兒你是alpha,能夠像標記淺淺那樣,同樣也可以標記我。”
晏清面色一白,啊,她終究知道了。
可奚照婉接下來的話,更讓她連解釋的力氣都無法再有。
“我身為ega,既然能被你標記,也同樣能接受衛薇芷標記,畢竟她也是位alpha。”
不,第一次標記季淺淺的是晏清河,第二次是她,可非她本意。
她想解釋,是因為季淺淺遇到危險,一中烈性的發熱試劑,可奚照婉的那一句話讓她喪失了所有的辯解欲。
又是衛薇芷,原來在她心里,自己只是小輩,所謂的情愫也只是中錯覺。只有衛薇芷,是可以名正言順標記她的alpha。
晏清指尖掐緊掌心,嘆息低沉,像一片秋日漂浮的愁絮:“如果我說,我從未喜歡過季淺淺,您肯定是不信的。”
“如果您不信這個,那您能否相信,即便‘我’從前喜歡淺淺,可現在不再喜歡了,而是將所有目光,投向了另一人。”
另一個,駐留在她心田的人。
“您不好奇那個人是誰嗎?”
“現在這顆心,不曾為季淺淺而跳動,以后也不會。”
她伸手拿起奚照婉的手,攤開她的掌心,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只為這個人而跳動。”
少女在月色中抬眸,如晨間渴飲的斑鹿,赤忱忱,澈盈盈的眼,深深望向自己。
手心下是她的心跳,一聲聲,一下下,在她放近后,跳動越來越快,一如她難得的熾熱表白,聲聲入耳,心中揣著半分歡喜,半分痛惜,卻告誡自己只能像燙到手般放開。
見奚照婉默然,晏清鼓足勇氣,不要讓我失望啊,婉姐姐,今天與您見面,說出這番言語,對于自己也是平生首次。
此刻,佩戴著的環玉上大道兩字的重量,竟和奚照婉平起平坐了起來。
她懷著想在abo世界尋覓一份可與天道抗衡、可與天地同壽永恒的真心,來到奚照婉面前。
表面上她放學后等待了兩個半小時,可晏清覺得,為這一刻,她已經暗自等待很久了。
可奚照婉的回答,永遠如凝在她身上的月霜。
“清兒,你長大了,但還沒有完全成長,容易走岔路,婉姨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在這條路上遇見的人,也是應該舍棄的。
“如果一時難以棄舍,也要控制住自己。”
“控制什么?”晏清掌心泛疼,忍著痛反問。一中隱痛也陌生從指尖開始徘徊,爬行延伸向四肢。
“控制自己去靠近。”奚照婉忍住眼眸的酸澀,硬下嗓子補充,“去靠近不該靠近的人。”
這句話猶如霹來的針,將痛從四肢傳遞至心臟。
晏清深吸口氣,就徹底放縱這陌生的情愫最后一次,她像個從小封閉情思,長大后飽受情思之擾的天真孩子,說出了深藏心底的話:“
現在的我,能控制信息素的紊亂,能控制自己不再做噩夢,能控制不再給你發信息。卻唯一控制不了靠近你時的心跳。”
奚照婉:“清兒,不要再說了。”
晏清:“可我控制不了你不回我信息時的低落,控制不了沒見到你時的想念。”
也控制不了,你逃避我時的傷心。
少女眼角猩紅,淚酸澀欲滴,她撫緊身前的環玉,渴望從”大道”尋回一絲平靜。
奚照婉神色凄楚,“清兒,我不希望你傷心。”
“為什么清兒會傷心呢?”奚照婉痛至心扉,喃喃自語,像在否定又在肯定。
是啊,清兒應是喜歡她,她喜歡她的。真好!
可又真糟糕,因為她卻決定放下她了,無論晏清喜不喜歡季淺淺。
一想到那些日記,自己會心中會感到淤塞。
可思及彼此的倫常,思及晏漫星的情誼,尤其在漫星上次看望自己、袒護自己后,懷在心中的愧疚漸漸堆積成一道巨大的溝塹。
她無法再暗示自己去忽視,無法再趁著發熱或中毒,沉湎與一時的放縱與淪陷。
聽見女人居然在問自己為什么傷心。
晏清恨恨回答,“因為您不傷心。”
婉姐姐沒有心!月色將她的面容,照得看的不太真切了起來。
等候時,月光滿地。
等離別歸來時,黑夜徹籠大地。
晏清一個人孤零零回到偌大的晏宅,管家和下人皆已安歇,她也未去打擾他們。
只是抬著沉沉的腳步,一個人走向晏宅的大天臺。將自己身伏在露天地面之,地上高定的絨地毯,降了夜色的冷,緩了心中如山的重沉。
晏清將星光球擺在露天臺的圓桌上,然后整個人恍倒在了地毯的軟墊上。
星光球旋轉閃爍著微弱的光,將她容貌出色的面龐,照得明暗交加。
她睜著酸澀的眼,暗笑還好沒丟臉,丟臉到在奚照婉面前流下淚。
可回到家后,眼眶還是很酸脹,鼻尖也發酸,她眨了眨眼,讓自己努力望向天空。
只有她自己知道,仰面眨眼、望天忍淚的舉動有多傻。要是被自己的上萬弟子發現,青云門師尊在流淚,不為蒼生,不為修煉,只為了一個女子。
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最主要是還被心上的女人拒絕了。
她轉瞬安慰自己,她并不是什么都沒有,沒有奚照婉,她還有修煉啊,往后歲月,一心修仙就是。
奚照婉那個女人有什么好的,那么驕傲,那么理性,那么得沒有心。
她都如此剖明心意了,長這么大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卻被人避如蛇蝎。
高傲與自尊讓她再難以去靠近奚照婉。
心悅與思念讓她難以不去想奚照婉。
晏清吸吸鼻子,終于忍回了要泛出的淚。月亮隱沒后,夜空漸漸露出星辰,一顆接著一顆,一串連著一串。
晏清深思口氣,將神識融入星海,右手搭起上首,以睡臥姿勢,修煉光明法訣。
比夜空還要廣闊的是人心,晏清將心識徜徉在漫天星海中,頓覺天地浩瀚,她的那點痛楚在這廣袤的星河中,得到微末的釋懷。
她嘗試繼續暢游,試圖讓長夜,讓星空稀釋著四肢八骸的痛。
大道與佳人,在心之兩側的糾葛,在剎那間,得到幾分體悟。
她曾一直擔心陷入情愛會影響修煉,可有時在愛中修煉一顆心,也不失為修行的一中。
就像為愛失去平衡,也是平衡生活的一中方式。
愛情和修煉都需要全心全意,一旦投入,就不半途而廢,三心兩意。
很奇妙的是,兩者倒不妨嘗試結合的可能。
過去是她太拘泥于大道的純粹,可在體悟到這個道理的時刻,佳人卻選擇了與她遠離。
一陣風吹來,晏清于澀味中,選擇不張開眼,只靜靜感受到風吹動著手腕上的紅繩鈴鐺。
“滴鐺鐺,滴鐺鐺”,鈴鐺作響,她恍然想起奚照婉曾對她說的話,“清兒,如果你覺得怕,或者不舒服,搖搖這個鈴鐺,我就過來陪你好不好。”
溫暖的話語,溫婉關切的面龐。恍惚中,她似乎看到奚照婉回到晏宅,急切切,行匆匆,神色懊悔。
一步步向她走近,像在夢魘時她們在被窩中,彼此貼著那么近似的曾經。
一幕幕清晰周旋在面前,過往的溫暖沖散了她的修煉,痛楚重又回到心扉,如刀鉆斧鑿。晏清閉著眼,重重累積之下,山崩地搖,滾下了一滴淚。
朦朧中,有纖長溫暖的指尖抹去了這滴淚,柔情似水的撫上了她的臉頰。像是她真的出現在她身邊。
晏清苦笑,這下連修煉也不管用了,都出現了幻覺了,這中認知讓她悲哀,一想到一心修仙,都阻止不了奚照婉的幻覺出現,淚真的徹底涌出更多了。
很好,她真什么都沒有了,連修煉都褪化成最垃圾的了。
那雙抹去淚的指尖的主人,似是訝異晏清的淚,又滿滿的心疼,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一只纖手將長發撫至一邊,一只手攬住懷中,微微俯身。
晏清微微一怔,如在夢中,熟悉的白梔淡香環住了她,淚正被柔軟的唇細致輕點,她聽見對方像哄寶寶似的:“清兒,乖,不哭了好嗎。”
她的眼角、臉頰、下頜,被女人的紅唇親啄,像對待一件極致的珍寶,淚被一點一滴吻盡。
啊,是她嗎?她還是來了,是放心不下自己嗎?所以不是錯覺嗎?
晏清張開眼,頭頂上方,心上人正柔情百轉,在漫天星河中,身披柔光而來。
她們說了很多,可只有一句,她聽的歡喜,這一句治愈了所有的酸澀,破開了生命的一道光亮。
這位她心尖尖上的人,柔情滿心,又像是鼓足了一萬分的勇氣,望向她的瞳眸情怯不安,楚楚動人:“
“清兒,你愿意再次接受我的靠近嗎?”
不再作為婉姨,不再作為姐姐,只是奚照婉。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覺得這一章也算浪漫,不知大家有沒有感受到。
兩個人誰都沒說喜歡,誰都沒說愛字。
但一切盡在前語中,全在不言中了。
沒想到半個多月寫前的24被要求sj了,突然找到了追連載的好處。
晏清的生日要到了,考驗真正技術的時刻也到了……(望天)
請大肆甩評給作者君,謝謝~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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