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夜雖然面無表情，卻并沒有程嵐這句話生氣，只是沉默半晌，低聲道：“我睡榻你睡床吧。”

        程嵐卻已經將被褥直接放在了榻上，一邊鋪床，一邊道：“別，還是我睡榻吧，榻太小，你的腿伸不開，不利于血液流通，那我給你針灸和泡藥湯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屋子里靜了下，程嵐莫名的感覺到楚景夜周圍的溫度又降低了。

        片刻他聽到楚景夜冷然的聲音，“隨便你。”

        這是又生氣了？程嵐眨眼，剛才吃飯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他這情緒真是莫名其妙的來，莫名其妙的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令人無法琢磨。

        她只是負責為他解毒，可不負責做他的心理導師，太累。

        程嵐打著哈欠躺倒在床上，不過片刻就睡了過去。

        楚景夜見她這般迅速就坦然入睡了，臉色更加冷沉。

        第二天一早程嵐起來，發現楚景夜已經不在屋里了。

        丁香進來伺候她梳洗，低聲道：“世子已經收拾好了，在院子里等你呢。”

        這么早？程嵐挑眉，“晚了嗎？怎么沒叫我起來？”

        丁香掩嘴而笑，“奴婢想叫你，世子不讓，說讓你多睡會，世子妃，世子對你真體貼呢。”

        她滿臉興奮的沖程嵐擠了下眼睛。

        程嵐忍不住點了她一下，“小丫頭知道什么是體貼。”

        她可是楚景夜的主治大夫，楚景夜體貼她一點也是應該的，她昨天晚上還勉強自己陪他多吃了一頓呢。

        大夫嘛，還是要在適當的范圍內照顧一下病人的情緒。

        丁香撇嘴，利落的為她挽了發髻，“奴婢也就比你小兩歲，怎么不知道，世子這般對你就是體貼。”

        程嵐失笑，轉移了話題，“等會讓小溪跟我去宮里，你留在院子里歸置一下我的嫁妝。”

        出了房門，見楚景夜一身玄色衣衫坐在院中。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楚景夜頭也不抬的吩咐大河，“走吧。”

        大河推著輪椅往外走去。

        程嵐瞇了瞇眼，不明白楚景夜似乎一大早就心情低落，她聳聳肩，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兩人上了馬車，程嵐見楚景夜雙眼微闔，下巴緊繃，雙手交叉垂放在膝蓋上，似乎整個人都很緊繃。

        她昨夜好像沒惹到他吧？做什么這般陰晴不定？

        程嵐干咳兩聲，楚景夜睜開雙眸掃了過來，他的眼神如深潭般幽深無波，又如古井一般沉靜，看得程嵐一時有些發怔。

        “有事？”楚景夜開口，聲音也比平時低了兩度。

        程嵐回神蹙眉，“你心情不好？是我得罪你了？”

        楚景夜薄唇緊抿，片刻又重新闔上了眼睛，“沒有。”

        也不知道是說心情沒有不好，還是說程嵐沒有得罪他。

        程嵐無語的撇嘴，懶得再和他多說，趴在窗上看車外的風景。

        兩個人一路無話，很快馬車進了宮里。

        皇帝這個時辰還在上朝，兩個人在內侍的引領下先去玉慶宮拜見李皇后。

        李皇后今年五十出頭，端莊大氣，眉眼平和，嘴邊一個笑窒讓她笑起來多了份平易近人。

        她拉著程嵐的手笑呵呵的道：“沒想到兜來兜去你還是成了本宮的孫媳婦，雖然不是景逸，但景夜是在本宮跟前養大的，本宮和陛下最疼的皇孫就是他，如今他娶了你，以后有了人照顧，本宮也就放心了。”

        程嵐眨了眨眼，心里泛起一抹別扭。

        李皇后這話乍一聽沒什么毛病，但就是讓人心里覺得不舒服。

        再加上之前李皇后讓吳太醫送來的玉容丸中加了料，雖然不確定和李皇后有沒有關系，但她還是本能的保持一份警惕。

        她抬眼望向楚景夜。

        楚景夜坐在她對面，眉眼低垂，似乎跟沒聽到這話一般。

        程嵐收回目光，笑盈盈的對李皇后道：“這話我就當是皇祖母夸我了。”

        李皇后笑容微頓，故作不悅的拍了拍程嵐，“你這孩子，什么叫就算，本宮本來就是在夸你。”

        “景夜這孩子嘴笨人悶話又少，身體還不好，本宮之前還擔心他娶不上媳婦呢，現在好了，不光娶了，還娶了你這般貌美的，哦，對了，本宮聽說你醫術極好，你可為景夜診過脈？”

        程嵐點頭，“自然是診過的。”

        李皇后眼一亮，急切的拉住了程嵐，“可有把握為他調理好身體？這孩子從小就三災五難的，本宮著實心疼。”

        程嵐下意識的瞥向楚景夜。

        楚景夜也恰好抬頭看向她，眉頭幾不可見的輕輕一皺，但下一秒他就移開了視線，仿佛他的視線只是不經意間滑過而已。

        程嵐靦腆的垂下腦袋，囁嚅著道：“世子的身體需要慢慢調養，這事急不來，但是李皇后娘娘放心，我.....”

        她說到這里，似乎極力想證明自己的醫術十分厲害一般，又抬起頭來頗為驕傲的說：“我醫術會越來越好，總有一天能治好世子的。”

        李皇后被逗樂了，用帕子掩嘴而笑，“好，好，有你這番話，本宮就放心了。”

        他說著吩咐宮女上了許多茶點，慈愛的叮囑楚景夜，“你最愛吃這些茶點，多吃些。”

        楚景夜神情淡淡的謝了，拿起一塊茶點默默的吃了起來。

        程嵐的眼神在茶點上掃了一圈，默默的往茶點的方向挪了挪，李皇后見狀，拿起一塊放在她手里，“你這孩子也愛吃茶點？我是受不了這股子甜膩的味道，以為只有景夜愛吃呢。”

        “孫媳很少吃宮里的茶點，就是好奇。”程嵐呵呵笑著，拿起茶點緩緩的往嘴里放。

        一直到她放進嘴里，奇跡藥園也沒有任何提示，可見茶點沒有任何問題，程嵐松了口氣。

        宮外腳步匆匆的走進來一位身穿杏黃色比甲的宮女，急切的稟報說：“稟報娘娘，襄嬪宮里的宮女來報，襄嬪娘娘忽然腹痛難忍，下身出血不止，太醫去看過了，恐有生命只憂。”

        李皇后神色微變，“好好的怎么會突然腹痛？太醫院那個太醫過去診治的？”

        宮女道：“孫院判和吳太醫都在呢，孫院判說襄嬪娘娘出血原因不明，這般出血下去，恐怕撐不到下午。”

        “怎么會如此？”李皇后眉頭緊皺，“襄嬪才剩下八公主不到兩個月，如果這個時候去了，陛下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她說著眼神落在程嵐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程嵐道：“不如你過去看看襄嬪？都是女人，你看也方便一些。”

        她怕程嵐拒絕，又連忙解釋道：“陛下如今視八公主如珠如寶，你若是能救八公主生母，陛下定然會有重賞。”

        程嵐不好拒絕，何況她內心也不想拒絕，“沒問題，我這就去襄嬪娘娘宮里。”

        李皇后高興的笑了，拉著她起身，“太好了，有你在襄嬪肯定沒有事了。”

        程嵐眉頭皺了皺，覺得李皇后這話說的太早又太滿，“皇祖母，我......”

        “別在這里磨嘰了，趕緊隨本宮去玉華宮看看。”李皇后已經拉起程嵐往外走去。

        程嵐甚至沒來得及看楚景夜一眼。

        楚景夜望著她消失在殿門口的身影，默默向大河使了個眼色，大河會意，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襄嬪是六年前進宮的，進宮的頭一年就懷孕生下了九皇子，皇帝已經四十多歲，膝下兒子早已成年，對剛出生的小羅卜頭皇子雖然寵愛，但也沒太將襄嬪放在心上，畢竟為他生兒子的女人又不止一個。

        偏偏去年的時候襄嬪又懷孕了還生下了八公主，這可把皇帝樂壞了，不是說他喜歡女兒，而是他已經五十二歲的高齡，還能讓嬪妃懷孕，這足以說明他雄風猶在，寶刀仍然鋒利啊。

        老來得女，皇帝對襄嬪便多了幾分特別的眷顧。

        程嵐趕到玉華宮的時候，襄嬪已經腹痛幾近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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