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微微一愣，低聲問程嵐，“她這是怎么了？你得罪她了？”

        程嵐給了她一個眼神，“回去再說。”

        寧雪歡是最后一個到的，她的形容有些憔悴，看起來比過年住在五里坡的時候還要瘦一點。

        “陽哥兒昨夜染了風寒，照顧孩子起晚了些，還請兩位娘娘和太子妃勿怪罪。”寧雪歡進門先道歉。

        孟淑妃年齡長些，性子又溫和，擺擺手趕緊讓寧雪歡坐了下來，“孩子小經常生病是常事，你精心照顧也得注意自己身子，我看你最近又憔悴了不少。”

        寧雪歡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妝容有多蒼白憔悴。

        楚正陽身子孱弱，三五不時的生病，耗費了她許多心力不說，偏偏康歡仗著有身孕還特別能鬧騰，總是將楚景逸留在她的院子里，寧雪歡想再懷個孩子的機會都沒有。

        寧雪歡想到這里就恨從心底起，但她習慣了偽裝，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柔弱溫和的，她笑著坐到了石氏旁邊，道：“今日還得請兩位娘娘幫著掌掌眼，給我們世子挑一位側妃。”

        所有人都一愣，目光都看向了寧雪歡。

        高賢妃詫異的問：“怎么突然想起給晉王世子挑側妃了呢？”

        寧雪歡捋了下鬢邊的碎發，柔柔的道：“早就有這個心思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好好挑，如今我照顧陽哥兒分身乏術，康側妃有孕在身，不能伺候世子，我們世子的后院是時候該添一位新人了。”

        程嵐和黃氏對視一眼。

        黃氏低聲道：“敬她心胸寬廣。”

        原來楚景昊愛玩，左擁右抱的時候，她那時候知道楚景昊看不上自己，所以她總縮在自己的院子里，但黃氏也從來沒想過主動為楚景昊找女人。

        如今楚景昊總纏著自己，有時候都令她心煩，她也有了身孕不能和楚景昊同房，但黃氏從沒生出過為楚景昊納個側妃的念頭。

        程嵐嘴角微勾，“不過是轉移戰火而已。”

        寧雪歡哪里是真心想為楚景昊找女人，不過是康歡在后院蹦跶的太厲害，她斗不過，只能想辦法再為楚景逸納個側妃，讓新側妃和康歡去爭斗，她好坐收漁翁之利。

        黃氏聰慧過人，略略一想就明白了程嵐話中的意思，不由低聲嘆息：“現在我覺得那些整日困于內宅勾心斗角的女人太可憐了，我很慶幸自己不是其中的一員。”

        程嵐和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對面的石氏看到兩個人相視而笑的樣子，指尖緊緊的掐進了肉里，眼里閃過一道陰霾。

        人都到齊了，孟淑妃命人宣布終選開始。

        所謂的終選，要比前面兩輪選擇要相對簡單點，前面兩輪的選擇，第一輪主要針對相貌，體態和生活習性等，第二輪主要針對才藝。

        經過兩輪選擇，留下的都是長得漂亮又有才藝的，所以這第三輪的終選就只是看看人的臨場反應，問幾個問題就行了。

        程嵐覺得自己就是陪著走個過場，看個熱鬧，并沒有特別在意，想著等下多注意一下孟淑妃和高賢妃說得那幾個人。

        孟淑妃看上的是兵部侍郎家的長女李巧云，聽說自幼習武，眉宇間帶著一抹英氣，一雙眼睛十分清亮，看起來是個敞亮的姑娘。

        程嵐對她印象不錯，低聲和孟淑妃夸贊了兩句。

        自己的眼光得到認可，孟淑妃十分高興。

        高賢妃看中的京城大理寺卿家的長女趙紫涵，活潑可愛，單純可人，另外一個湖州知府的女兒孫香兒則知書達理，溫柔賢惠，都令人印象不錯。

        看得出來孟賢妃和高淑妃是真正下了功夫為孫子挑媳婦。

        接下來又看了幾個姑娘家。

        蘇州知府的女兒蔣瑞芝長相溫柔甜美，典型的江南女子，說話輕聲細語，一口吳儂軟語聽得人耳朵都有些酥麻。

        寧雪歡待蔣瑞芝退下后，見孟淑妃，高賢妃都沒說話，便笑著道：“我挺喜歡這位蔣姑娘的，若是兩位娘娘不中意，不如就給我們世子做側妃吧。”

        孟淑妃和高賢妃都沒意見，此事就定了下來。

        石氏出來說話了，她轉頭對太子妃道：“太子妃娘娘可有中意的？”

        太子妃不解的看向她，她確實打算為楚景宇挑個側妃的，剛才看過的幾個姑娘她還在心里衡量呢，目前還沒挑出合適的來。

        石氏掩嘴而笑，壓低了聲音道：“您如今是東宮的主母，太孫和安平郡王都得您來操心，您可不能讓別人說您厚此薄彼。”

        太子妃眸光微閃，下意識的看向程嵐，老實說她還真沒想過幫楚景夜選個側妃，因為她打心眼里懼怕楚景夜兩口子。

        石氏見她撇向程嵐，不由挑眉，“您不是怕太孫妃不高興吧？哪里能啊，我婆婆若是能幫景瑞這么貼心的安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畢竟這也是老人家體貼我們，我們順從也是我們的孝心。”

        孝心兩個字石氏壓的很低，聽到太子妃耳朵里卻猶如一記重錘，一下子震得她渾身一顫。

        是啊，她怎么把孝道兩個字給忘記了，一定是之前被楚景夜兩口子給嚇的。

        再怎么說，她也是太子妃，楚景夜的繼母，繼母也是母，楚景夜就應該對她遵循孝順之道。

        今時不同往日，楚景夜如今可是太孫了，文武百官都盯著他呢，如果楚景夜敢不孝順他，自然有御史彈劾他。

        太子妃心里這么想著，臉上卻未露分毫，還要面子的道：“不是我偏心，是我這個人本就不愛插手人家想兩口的事，怕輕不得重不得的，再惹人嫌。”

        石氏笑了笑，“太子妃您可真是體貼。”

        她那個笑容讓太子妃怎么看怎么都覺得諷刺，頓時惡向膽邊生，轉頭看向程嵐：“剛才蘄州知府的女兒蔡宜春和杭州知府次女顏萱，你覺得怎么樣？”

        程嵐詫異她忽然和自己說話，眨了眨眼，茫然的看向太子妃：“今兒看得人太多了，您說得這兩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太子妃嘴角微抽。

        石氏掩嘴道：“我倒是對這兩個有印象呢，蔡宜春個子較小，溫柔嬌怯，十分惹人戀愛，顏萱可真真是個美人胚子呢，明艷大方，一顰一笑皆是風景。”

        “太孫妃若說忘記了蔡宜春倒能理解，只是顏萱如此美麗，太孫妃竟也不記得了，著實令人納悶。”

        程嵐皺眉，石氏說話夾槍帶棒的，分明就是沖著她來的。

        “顏萱很漂亮嗎？”她故作疑惑的轉頭問旁邊的黃氏。

        黃氏嗤笑，“我也不記得了，可見并不是個絕色佳人，不然我怎么會不記得?若說美人，咱們這里最美的就是兩位娘娘了，有兩位娘娘在這里，咱們哪里還會記得別人？”

        一句話逗笑了孟淑妃和高賢妃兩個人。

        高賢妃瞪了黃氏一眼，“你這孩子，竟拿我們兩個老婆子來開玩笑。”

        黃氏一臉冤枉的神情，驚呼道：“冤枉啊，我們心里可真的是這么想的，我說得都是心里話呢。”

        程嵐一本正經的附和，“確實，真正的美人不在皮相，而在心靈，兩位娘娘在我們心里就是真正的美人。”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輕松化解了石氏話里的機鋒。

        石氏看著這一幕，臉色略沉，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寧雪歡看到這一幕，眼底閃過若有所思的神情。

        終選繼續往下，一共三十六位姑娘參與了終選，最終確定留下的有二十位。

        孟淑妃捶了捶胳膊，嘆息道：“可算是結束了，這一上午端坐不動的，我這胳膊腿啊，都快不是我的了。”

        高賢妃點頭，“累也不是白累的，不也有收獲嗎，最起碼孫媳婦基本上定下來了。”

        太子妃笑著接口，“嗯，賢妃娘娘說得有理，我今兒啊就看中了兩個姑娘呢，蘄州知府的女兒蔡宜春嬌怯溫柔，和太孫妃應該能處的來，便給了太孫做側妃吧，杭州知府次女顏萱我也很喜歡，想著給景宇做個側妃。”

        殿內忽然靜了一瞬，石氏率先開口道：“太子妃可真是體貼入微，考慮周到呢，兩個兒子，一個也沒落下，不偏不倚。”

        孟淑妃皺了皺眉，下意識的看向程嵐。

        太子妃和太孫夫婦不和，這在宮里幾乎不算是什么秘密，眼下太子妃如此直接的為楚景夜指定了一個側妃，擺明了就是為難程嵐。

        寧雪歡看著程嵐的眼中帶出一抹幸災樂禍，還有隱隱的期待。

        黃氏的臉率先沉了下來，坐直了身子就想反駁，被程嵐輕輕摁住了胳膊。

        程嵐雙眸微瞇，神情淡淡的看向太子妃？“太子妃這般賢惠，想來定然也為太子挑好了側妃，太子良娣的人選吧？”

        太子妃微微一僵，這才想起來太子的后院雖然也有幾名妾侍，但名分都不高。

        程嵐驚訝的瞪圓了眼睛，“不是吧？太子妃不會光顧著為太孫和安平郡王選側妃，卻忽略了太子吧？這....這可如何使得？”

        “太子是一國儲君，身上系的是大梁的未來，身邊伺候的人自然是不能馬虎的，太子妃您若是因為我們而忽略了太子，那就是我們的過失了，這樣的罪名我可是萬萬擔不起的。”

        她神色嚴肅的看著太子妃道：“今日若太子身邊伺候的人選沒定，我是萬萬不敢為太孫接受個側妃的，哪里有兒子先比老子享受的道理，這可是大不敬，也有違孝道。”

        她笑盈盈的看著太子妃。

        太子妃沒想到程嵐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將問題拋給了自己。

        她可真沒想過為太子挑人。

        高賢妃頗有些看不慣太子妃這般欺負程嵐，當即笑呵呵的道：“我倒覺得太孫妃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太子身邊伺候的人不能少啊。”

        程嵐笑瞇瞇的道：“太子妃向來賢惠，自然會想到為太子挑選的，不如就趁著今日有人選又有時間，就把太子側妃和良娣一塊都定下來吧。”

        她這么一說直接將太子妃說自己一時疏忽沒想起來的后路都給堵住了。

        太子妃氣得險些咬碎一口銀牙，暗悔自己剛才怎么就忽然想起來惡心拿捏程嵐，眼下程嵐還沒拿捏住，她倒要先往太子的后院塞幾個女人。

        聽聽程嵐說的那還叫人話嗎？選個側妃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著定太子良娣，她若是想太子有良娣，當時進東宮的時候，就把太子幾個侍妾通房抬成良娣了。

        太子妃滿心不愿，但有高賢妃和程嵐的話堵著，她又滿心想要惡心拿捏程嵐，便硬著頭皮為太子隨便點了個側妃，然后看向程嵐，沒好氣的道：“這回總行了吧？”

        程嵐沒回答她，反而笑盈盈的看向石氏，“大嫂向來賢惠，這次不為大哥選個側妃嗎?大嫂你可向來是我們妯娌學習的榜樣，您若是不選，我可不敢選。”

        石氏眸光一閃，對上程嵐似笑非笑的眸子，便知道自己剛才和太子妃的低語都落入了程嵐眼中。

        石氏抿了下嘴唇，選就選，楚景瑞本就有一個側妃，她也不在乎再多一個，還能為自己落個賢惠的美名。

        她咬著牙挑了個樣貌相對普通，性子沉靜的姑娘，然后對程嵐道：“太孫妃今日可真是面面俱到，既然我們都選好了，你和二弟妹是不是也該定一下了？”

        黃氏扶著肚子冷笑，“大嫂這是什么？自己心酸還要拉幾個墊背的？我們王府后院的事，自有我婆母做主，就不勞大嫂費心了。”

        她這句活著實有些不給石氏面子，石氏的臉頓時就黑了。

        程嵐輕笑，不輕不重的拍了下黃氏的肩膀，“怎么和大嫂說話呢？沒禮貌，我呢，要先謝過太子妃和大嫂的好意，只是太孫說了，我要是敢為他選側妃，敢把她推給別的女人，他就要以死明志呢。”

        “太子妃，大嫂，你們不會是想害死太孫吧？”

        太子妃和石頭異口同聲的否認：“你別胡說。”

        程嵐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們，故作憂愁的嘆息：“兩位的好意啊，我注定是要辜負了，總不能為了娶個側妃去逼死太孫吧？要不，您兩位有空的時候幫我勸勸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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