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品級的醫官？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看向程嵐。

        士農工商，做大夫的人被歸為技人一流，其實社會地位并不算高，甚至還不如商人的地位高。

        也就只有太醫院的太醫們是有品級的官員，可現在程嵐竟然和他們說他們可以進醫院，可以成為醫官？

        官這個字在他們心目中的分量是很重的，一旦有了品級，意味著整個家族的社會地位都會發生變化，將來他們的子孫如果出息了，整個家族飛黃騰達都有可能。

        有人冷哼：“你們不要聽她蠱惑人心，她自己還開了醫學院，開醫館肯定用自己醫學院的學生，怎么會用我們？她這話分明就是搪塞我們。”

        這話頓時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贊同。

        “就是，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傻子才會便宜外人。”

        “她這分明就是把咱們當傻子耍呢。”

        更多的人半信半疑的看著程嵐。

        程嵐輕笑一聲，“各位可以去我的醫學院打聽打聽，我今年只收了二十五個學生，且不說他們學成了能不能立刻給人看病，就整個京城的形勢來看，你們知道整個京城有多少人口嗎？每天又有多少人生病嗎？”

        眾人面面相覷。

        程嵐凜然道：“整個京城有九十二萬人口，每天生病的病人就有幾千乃至上萬人，這些人是只靠二三十個大夫就能救治過來的嗎？”

        眾人聽到這個數字，神色都有些復雜。

        程嵐能準確的說出這些數字，說明她是認真做過調查的，而且這個數字也莫名的讓他們心里松懈了一些。

        程嵐掃視了眾人一眼，“我做改革確實是為了老百姓出發，但不可否認的是，你們難道不是百姓中的一員嗎？你們的父母妻兒難道會一直不需要大夫嗎？”

        眾人齊齊沉默下來。

        “我開醫院的目的是為了集合優秀的大夫和優勢資源集中救治急難重癥病人，一般的病患就交由每個坊區的社區衛生室來看診，這些社區衛生室從哪里來？自然要從在場各位的醫館來啊。”程嵐道。

        在場的人有些人逐漸聽出來些門道，高聲道：“太孫妃，你能再說得詳細點嗎？”

        程嵐沒有拒絕，將自己構建社區衛生室的想法簡單講了講，“.....等會大家可以在蔡大人這里登記，登記清楚自己從醫多少年，擅長什么病癥，家庭住址，聯系方式等，我和蔡大人會根據你們的特長為你們安排。”

        “只要你們符合成為社區衛生室醫生的條件，我們絕對會錄用你們，未來每年都會有相應的醫師考核，只要你們考核通過了，就會成為朝廷有品級的醫官，享受朝廷的俸祿。”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遲疑。

        他們只是聽說了醫療系統改革，聽說后面朝廷不再允許他們這種小醫館存在，所以驚慌失措之下就跑來了太孫府鬧事。

        眼下聽程嵐這么一說，并不是朝廷不讓他們開了，而是換種方式，統一把他們組織起來而已，后面還有俸祿拿，比起自己開醫館要少操太多的心了。

        更很重要的是可以成為醫官。

        “太孫妃，你說得都是真的嗎？”

        程嵐看著眾人，朗聲道：“自然，我程嵐今兒就把話撂這兒了，只要各位配合我的工作，只要人品和醫德沒有問題的，我都會給你們安排好地方，但若是不配合，暗中給我下絆子，或者人品醫德有問題的，對不起，有多遠滾多遠。”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蔡全見狀，趁機上前一步，“現在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到我這里來登記。”

        ......

        蔡全忙活了一下午才做完登記的工作，進了府里將冊子拿給程嵐，“這些人還要麻煩太孫妃派人去核實一下他們的人品醫德。”

        程嵐接過冊子看了看，交給了春水，讓她轉交給大海，大海消息最為靈通，這樣的差事交給他，很快就能做好。

        “今日的事，辛苦蔡大人了。”她笑著向蔡全致謝。

        蔡全擺手，“蔡某也沒做什么，還是太孫妃您壓住了腸子，要我說您這招直接準備毒酒的方式可真是厲害，一下子將他們都震住了，震住之后他們才肯聽你說話。”

        程嵐噗呲笑了，“蔡大人不會以為那真的是毒酒吧？”

        蔡全一臉茫然，“難道不是毒酒？”

        程嵐搖頭，“那就是一杯清水而已，我賭他們沒有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所謂的撞墻，謾罵不過都是手段，掩飾他們內心的恐慌。”

        “當他們發現這招對我不少使，甚至我還給他們準備了毒酒的時候，他們反而害怕了，才會愿意安靜下來聽我說話。”

        蔡全聽明白了，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太孫妃高明。”

        程嵐失笑，其實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數，不過蔡全為人正直，一般不會用這樣的小心思。

        “今日的鬧事你怎么看？”她問蔡全。

        蔡全捋著短須沉思半晌，道：“蔡某剛才看過冊子上登記的資料，來的人全都是京城的一些小醫館，真正的大醫館并沒有人出頭。”

        程嵐點頭。

        京城比較有名的醫館除了三位堂，百草堂之外，還有三和堂，和順堂，杏林堂這三家醫館。

        三和堂經歷過蔡宜春的事大傷元氣，病患量少了許多，目前正夾著尾巴做人呢。

        和順堂和杏林堂都是京城老牌的醫館，尤其是杏林堂，據說是從前朝就開起來的，已經在京城開了兩百多年。

        “這些小醫館定然是被人挑唆才會來鬧事，挑唆之人不排除和順堂和杏林堂的人，或者他們背后的人。”蔡全道。

        程嵐點頭，“不錯，大醫館有朝中權貴撐腰，想穩坐釣魚臺，又擔心我會出其他招，先慫恿小醫館出來鬧事，試探我一番，并不難理解。”

        蔡全臉上有些憂慮，“太孫妃可知道和順堂與杏林堂背后有誰？”

        程嵐早就調查清楚了，“和順堂的背后是晉王妃的娘家徐家，說是徐家，我猜測銀子大半都進了晉王府。”

        晉王妃的胞兄是戶部侍郎，說和順堂背后的靠山是晉王府也不為過，晉王府雖然沒有掛在明面上，但誰不知道徐家是晉王妃岳家，和順堂有這樣一座隱形靠山，自然會讓人禮讓三分。

        不和順堂這兩年擴張的厲害，分明就是借了晉王府的光。

        “杏林堂背后的靠山卻有些棘手，是福安大長公主府。”程嵐道。

        “福安大長公主府？”蔡全驚訝的挑眉。

        福安大長公主是慶元帝的堂姐，也是唯一一位還活著的姐姐。

        慶元帝登基之前，經歷過諸王之亂，慶元帝的哥哥弟弟們為了皇位之爭打的頭破血流，慶元帝也是從蜀地一路打到京城來的。

        當時的福安大長公主一直支持慶元帝，是她暗中派人打開了京城的城門，暗中放慶元帝的兵馬入城，慶元帝才得以里應外合，順利的拿下京城，穩定住局勢。

        甚至福安大長公主的駙馬和長子都死在了京城那場戰爭中。

        慶元帝登基后，感念她的功績，不顧非帝親姐不能封大長公主的規矩，特意封了福安大長公主的封號。

        除此之外，福安大長公主的幼子和長孫都分別封了侯爵，幼子封長安候，長孫封了逍遙侯，所謂一門雙侯，榮寵無數。

        這些年因為福安大長公主年邁，慶元帝免了她的進宮，但卻經常打發人去公主府看望福安大長公主。

        “是福安大長公主的話就有些麻煩。”蔡全皺眉。

        程嵐并不在意，“我早就知道了要面對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會困難重重，但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這些事交給我來操心吧，你如今還是專心準備折子吧。”

        蔡全雖然擔心，卻也知道自己在這些事上著實幫不上什么忙，便告辭離去，繼續去攻略程嵐的計劃書了。

        程嵐如此輕易地解決了鬧事的小醫館，這讓坐等看熱鬧的人十分失望，失望之余又有些隱隱的擔心。

        三和堂原本是三個東家，出事后，陳大夫所屬的那個東家因為被牽連，將自己名下的醫館兌換給了另外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姓吳，一個姓鄭。

        兩個人看到這種情況，內心有些猶豫，商議著分別去和順堂和杏林堂探探消息。

        兩個人剛出門，三和堂內的大夫們都紛紛坐不住了。

        “聽說了沒，太孫妃說了，后面只要是在社區衛生室或者醫院做大夫的，只要過了考核，就是拿朝廷俸祿的醫官。”

        “醫官啊，我們做了幾十年大夫，也熬不上一個醫官當當，若是能去那邊......”

        “叫我說，咱們就應該關注著點消息，一但太孫府貼出告示說要招收大夫了，咱們就去應試，以咱們得經驗，我覺得過考核不成問題。”

        “我也覺得咱們得為自己考慮了，現在三和堂沒什么病人來就診，咱們與其在這里耗著，不如早點尋個退路.....”

        “就是，譽王府現在已經不是三和堂的靠山了，三和堂肯定干不過朝廷的。”

        三和堂內一時間人心浮動。

        再說吳東家去了和順堂，和順堂的大掌柜笑瞇瞇的接待他，“這不是吳東家嘛，呦，今兒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吳管家接過他遞來的茶葉，卻沒心思喝，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怎么看朝廷弄出來的醫療系統改革？”

        和順堂大掌柜面帶微笑，“還能怎么想？我們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有令，百姓們自當遵從行事唄。”

        吳管家撇嘴，壓低了聲音道：“你這還和我裝呢？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你就忍心看著我在黑暗中蹦跶？”

        和順堂大掌柜仍舊是笑瞇瞇的，“不打算裝啊，我們東家真是這么說得，叫我們好好配合朝廷的法度做事，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

        “要不，吳東家去問問我們東家？”

        吳東家嗤笑一聲，“你行，你這張嘴可真行。”

        見問不出什么，吳管家悻悻的走了。

        和順堂大掌柜收起臉上的笑容，轉身進了內室。

        內室的正堂上坐著一個錦袍男子，正是楚景逸，下首坐著的是和順堂的幕后大老板徐成禮，楚景逸的表哥。

        大掌柜簡單向徐成禮匯報了吳東家來探聽消息的事。

        徐成禮點頭，交代大掌柜，“記住，誰來探聽消息都說我們會配合朝廷法令做事。”

        大掌柜點頭退下。

        徐成禮轉頭看向楚景逸，“表弟，你放心吧，我已經按照你說得，和五六家藥農都簽訂了協議，現在他們還察覺不出什么再過半個月，太孫妃那邊定然察覺出不對來了。”

        他冷笑一聲，“到時候就等著他們來找咱們談判了，籌碼握在咱們手里，就不怕她不妥協。”

        楚景逸點頭，“這件事你辦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切勿打草驚蛇。”

        徐成禮擺擺手，“放心吧，我做事還是很穩妥的。”

        楚景逸笑了，徐成禮做事確實穩妥，加上遺傳自徐家人能寫會算的天賦，腦子轉的也很快。

        “對了，還有一件事，”徐成禮忽然道，“我今天出門和藥農談協議的時候，看到了逍遙侯的人也在找藥農收藥草，他們不會想和咱們一樣吧？”

        楚景逸眉頭微微蹙了下，“他們的人看到你了嗎？”

        徐成禮搖頭，“沒有，我發現有人后立刻躲了起來，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那就好。”楚景逸想了想，交代徐成禮，“不管他們是不是和咱們同樣的心思，都先暗中觀望著，適當的時候放點風聲過去，讓程嵐的精力先對付杏林堂那邊吧。”

        徐成禮豎起大拇指，“這招高明，到時候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轉眼間三天就到了，這天是慶元帝給出的最后期限，要求蔡全和程嵐三天內要交出改革方案來。

        一大早蔡全就拿著自己連夜整理出來的折子以及程嵐的手稿一塊進了宮，將折子和程嵐的手稿一塊呈給了慶元帝。

        慶元帝一言不發的打開折子一路往下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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