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外面響起更夫打更的聲音，由近及遠，梆梆的聲音在暗夜里格外的清晰。

        書房里一片安靜。

        楚景夜輕輕的敲打著桌面，嘟嘟的沉悶聲響令躺在地上的劉元奎下意識的縮了一下。

        “福州知府周興。”楚景夜喃喃念著這個名字，聲音中帶著凜冽的冷意，“劉元奎，知府是四品，可你這個地方守將也是四品，一個四品的將軍竟然會聽從知府的調派，你難道不知道一州守將的職責？”

        劉元奎又往后縮了下身子，沉默不語。

        大梁在各地州府都設有知府和守將一文一武兩位官員。

        知府負責州府的賦稅，民生，農桑等政務，守將負責州府的軍政與安全，兩個人職級相同卻又互相制約。

        按道理來說劉元奎不必聽從周興的任何調派。

        看劉元奎一言不發，楚景夜目光更冷，“看來劉將軍有把柄在周大人手里？”

        劉元奎神色微變，卻依然一言不發。

        “很好，看來剛才的疼痛還不夠給你教訓。”楚景夜緩緩起身。

        劉元奎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張著嘴大口的呼吸著，臉色漲的有些紫，一雙眼睛暴凸，瞪得像銅鈴一般。

        “神仙...神仙膏，我要神仙膏。”

        他喃喃自語著，整個人奮力得爬向旁邊的柜子。

        大河從暗處跳出來，制住了劉元奎。

        劉元奎的臉瞬間已經漲成了青紫色，奮力的掙扎著撲向柜子，“神仙膏，快給我神仙膏。”

        他突然間跳起，力氣極大。

        大河竟然一時沒摁住他，讓他掙脫開來，撲到了柜子前，拉開了柜子。

        “砰”一聲，柜子里滾出一個圓形的巴掌大小的盒子來。

        劉元奎哆嗦著手一把打開盒子。

        盒子里還有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透明膏狀物，劉元奎用手指頭拿起直接丟進了嘴里，急切的咽了下去。

        東西咽進去后，他整個人虛脫一般躺在了地上，閉上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神情緩和了不少。

        楚景夜看向程嵐。

        程嵐眉頭微皺，示意大河上前制住了劉元奎。

        劉元奎仿佛渾身脫力一般，這次沒有任何掙扎。

        程嵐上前為劉元奎把脈，一摸到他的脈搏，程嵐不由臉色微變。

        “他怎么了？”楚景夜蹲在了程嵐身邊，低聲問。

        程嵐的目光落在剛才被劉元奎丟在地上的圓盒子上。

        她撿起圓盒子，里面還殘留著些許黑色的膏狀物，有點發硬，她用手指輕輕挖起一點送到鼻尖處，一股腥臭味沖進鼻腔。

        程嵐下意識的往后仰頭，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楚景夜拿著帕子為她擦去手上的東西，“是什么？”

        程嵐的臉色有些沉，“是罌粟中提煉出來的東西，這種東西又叫鴉片，少量服用可以安神鎮痛，止咳忘憂，但長時間服用，會讓人上癮。”

        上癮？

        楚景夜臉色瞬間就變了，看向地上神情已經徹底緩和的劉元奎，目光一片冰寒，抬腳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劉元奎剛緩過精神來，被一腳踩的差點沒上來氣。

        “一個堂堂正四品的將軍，竟然對藥物上癮了，說，是不是周興用藥物控制了你們？”

        劉元奎眼底閃過深深的懊惱，抿著嘴沒有說話。

        楚景夜的目光看向縮在角落里的吳光，“他不說，你來說，或者你也要先嘗嘗他剛才吃的那種疼痛藥的滋味？”

        吳光臉色一白，下意識的往后縮了下，“我....我說。”

        “吳光！”劉元奎厲聲大喝，狠狠的瞪著吳光。

        吳光避開他的目光，聲音中卻帶著一抹悲切，“將軍，你醒醒吧，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咱們都被這神仙膏害慘了啊。”

        劉元奎呼吸急.促了一瞬，眼中的神情既復雜又帶著一絲茫然。

        “胡說，神仙膏是好東西，它治好了我多年的頭疾，還有痛風。”

        “神仙膏是好東西。”

        “將軍！”吳光忍不住高聲打斷他的話，聲音帶出了兩份憤慨，“它是緩解了你的頭疾，可他也讓你完全變了一個人。”

        “以前的將軍不會狂躁易怒，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精神萎靡不振，每日要靠著神仙膏打起精神。”

        “將軍，你想想你都有多久沒有帶著兄弟們練過兵了？咱們這福州衛所里又有多少人如今還在操練？”

        “將軍，以前咱們福州衛可是東南戰力最強的一個衛所，可如今您再看看，咱們的人如今還有什么戰力？”

        “但凡有一絲戰力，今夜這守將府怎么會輕易被人拿下？”

        劉元奎腮邊的肌肉抖了抖，臉色十分難看。

        吳光沒再理會他，轉身看向楚景夜和程嵐。

        “你們說的沒錯，神仙膏這種東西少量使用確實可以讓人安神鎮痛，止咳忘憂，但時間長了，就會讓人上癮。”

        “這東西是從海上來的，最初只是高家幫的賭場里有，元亨商行里也有賣的，但買的人不多。”

        “有一年元亨商行聯合醫館在城內開展義診活動，重點推薦了神仙膏，免費贈送給城中的官員和達官顯貴，以及百姓們，一連送了兩個月。”

        “兩個月后，元亨商行停止贈送活動，神仙膏的生意卻一下火爆起來，不少人都去元亨商行搶購。”

        “劉將軍有嚴重的痛風和頭疾，偶然的機會，周大人送了他一盒神仙膏，將軍用了之后見有奇效，就堅持用了一段時間，誰知道后來就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吳光說到這里嘆了口氣。

        劉元奎往后縮了縮身子，將整個人都縮進柜子旁邊的暗影里。

        吳光接著說：“將軍的神仙膏用完了，打發人去元亨商行買，這才發現元亨商行賣的只是純度最低的神仙膏，而周大人給他的是純度最高的。”

        “將軍用慣了高純度的神仙膏，純度低的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可高純度的只有周大人手上有，將軍沒辦法才......”

        程嵐和楚景夜驚的面面相覷，縱然之前兩個人都意識到了福州的水很深，但卻壓根沒料到會這般深。

        不止深，還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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