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神

    “姐，你沒事吧？”蛋兒的聲音在朱獾的耳邊響起，朱獾睜眼一看，自己居然躺在老宅后門邊門廊的石凳上睡了一個下午，她眨了眨眼晃了晃腦袋問蛋兒：“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呀？”

    “剛回。”蛋兒看上去風塵仆仆，一臉的倦容。

    朱獾拉過蛋兒坐到石凳上，輕聲問：“找到了嗎？相見不如想念吧？”

    “我從來沒有想念，也不是為了相見，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下到底是怎么樣的爹娘可以扔自己的親生骨肉到狼窩里？”兩行熱淚從蛋兒的眼眶里無聲滑下。

    朱獾伸手為蛋兒抹去淚水，幽幽地說：“其實用不著去確認，虎狼之人怎么樣的事情做不出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有姐呢，姐也離不開你。”

    “姐，要不是還有你，我會死在他們面前。”蛋兒臉上從未有過的悲涼。

    朱獾苦澀地笑了笑，說：“死何其容易，活下去才需要勇氣需要膽魄需要一顆不屈的心。”

    “姐，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他們和老宅有關系？”蛋兒不再流淚。

    朱獾說：“這個毋庸置疑，你想，如果和老宅沒有關系，外人怎么會扔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到驢不到村的狼窩里？野狼又怎么可能叼你到老宅？”

    “嗯，他們為了盜竊老宅的寶貝，在山洞里居住了整整五年，盜得了寶貝遠走高飛卻丟我在狼窩里。”蛋兒平靜地向朱獾講述過往，似乎不是在說自己。

    朱獾沒有想到蛋兒的生身父母居然是藍玉柳同父同母的親兄長，難怪藍玉柳被抓前向魯歡透露了蛋兒的身世以及她兄長的所在地。

    蛋兒說，他們挽留過他，愿意給他補償，憑他們現在的實力，他一下子成為億萬富翁沒有問題。但蛋兒只要他們歸還老宅主屋的寶貝，老宅主屋的無價之寶。

    “他們還沒有變賣？他們歸還你了嗎？那寶貝在哪里？”朱獾抓住蛋兒的手臂迫不及待地問道。

    蛋兒笑著告訴朱獾：“姐，老宅主屋的無價之寶他們無法出手，也舍不得出手，算他們良心發現，全部讓我帶了回來。”

    “真的嗎？真的嗎？這些無價之寶在哪里？在哪里？”朱獾“嚯”地站起身拉起蛋兒就往門廊外跑。

    蛋兒被朱獾拉著跑出門廊跑到前院，站在老宅主屋前停下，蛋兒才有機會對朱獾說：“姐，那些無價之寶還在車上，等你過去驗收呢。”

    “還在車上？車在哪里？等我驗收？什么意思？”朱獾激動得完全亂了分寸。

    蛋兒回答：“姐，車就停在大樟樹下。你現在是老宅博物館的終身館長，又是老宅主屋的女主，自然要經過你的驗證才能正式收藏到老宅博物館里。”

    “車停在大樟樹下？我是老宅博物館的終身館長？”朱獾嘴上自言自語，雙腳飛奔，奔向大樟樹下。

    大樟樹下停著一輛大汽車，大汽車蓋得嚴嚴實實，大汽車旁邊站著劉叔、魯伯、朱云山和朱運河夫婦，還有魯歡。

    他們怎么都在？難不成蛋兒叫醒我之前做的不是夢？我天上的八仙小姐姐不是已經打敗那幾個尋事于我的道八仙了嗎？他們怎么還在呢？莫不是還想覬覦蛋兒運回來的寶貝？不行，我得先發制人，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想到這里，朱獾按捺住急于想要看蛋兒運回來的那些寶貝的心，跳上土臺面向朱云山朱云河大聲宣布：“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捐贈寶貝，我還是會以你們的名義捐贈所有寶貝給老宅博物館。只有這樣，你們和你們的寶寶貝貝以后才能風風光光回老宅。否則，你們和他們都將被終身禁入老宅，并在老宅朱家族譜上徹底除名。”

    “你？”朱云山和朱云河訝異地望向朱獾。

    劉叔、魯伯以及劉如玉、劉如意也不是一般的訝異，呆頭鵝一樣望向朱獾。

    魯歡跳上土臺，笑盈盈解釋：“都不要這個樣子，朱館長這是考察你們呢。”然后壓低聲音對朱獾說：“你是不是還在夢里？快醒醒。”

    “我還在夢里？不會吧？”朱獾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腰，生疼生疼，不是在夢里，于是面向朱云山朱云河問：“你們同樣捐贈老宅主屋主人的所有寶貝嗎？”

    “你是老宅主屋的主人，一切由你決定。”“你不是已經和上面簽訂了捐贈協議嗎？明天上面要來舉行老宅博物館開館儀式暨捐贈儀式。”朱云山和朱云河回應。

    朱獾更加懵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夢里還是夢外？如果是夢里，那這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做的呢？又是什么時候結的尾？如果是夢外，自己怎么會沒有一丁點記憶？

    “朱館長，這批從南邊運回來的明代家具全為當年不法分子從老宅主屋盜走，今日物歸原主，請你驗收。”蛋兒拉下罩在大汽車上的篷布，招呼朱獾。

    “噢，好。”朱獾答應一聲跳下土臺，奔向大汽車。

    大汽車上整整齊齊碼放著數十件舊式家具，有的朱獾第一次見到。

    魯伯比朱獾還要激動，他一見到這些家具，不顧一切沖到大汽車邊，“撲通”一聲跪下，口中高呼：“太祖奶奶，寶貝回來了，寶貝回來了啊。”

    望著淚流滿面的魯伯，朱獾壓低聲音問魯歡：“他應該是真的了吧？”

    “絕對是蒸，不是煮，你看他那個樣子，能煮的出來嗎？”魯歡笑答。

    朱獾一吐舌頭過去扶起魯伯，問：“你應該都懂得這些家具吧？能給我解說解說它們為什么是無價之寶嗎？”

    “朱館長，你聘請我為老宅博物館的顧問，自然得好好給你解說解說。”魯伯說著招呼他帶來的一些匠人小心翼翼從大汽車上搬下那些家具。

    “各位，你們也都過來好好聽聽，今后好好向游客講解這些寶貝。”魯歡一招呼，整整齊齊站在大樟樹下的十幾個俊男靚女圍攏到魯伯和朱獾身邊。

    朱獾望著眼前那些穿著統一服裝的帥哥美女，輕聲問魯歡：“他們是？”

    “都是你的手下，也是我的手下，老宅博物館的導游和講解員。”魯歡回答。

    朱獾不解：“老宅博物館的導游和講解員？也是你的手下？”

    “我被任命為老宅博物館的副館長了呀，常務的呦。”魯歡朝朱獾微笑。

    朱獾還想再問魯歡，魯伯已經指揮匠人從大汽車上搬下了一條椅子。

    “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它叫【四出頭椅】，又叫【北官帽椅】，是明代黃花梨榫卯家具的代表作之一。你們看，它的造型像不像古代官員所戴的官帽？”魯伯指著那把四出頭椅向朱獾和眾人解說。

    朱獾撫摸椅子感嘆：“還真像一頂官帽，真光滑真結實。”

    “這把椅子的搭腦兩端微微向上翹，酷似古代官員的官帽。‘S’形的靠背完全符合人體工程學原理，久坐也不會感到疲憊。你們看，四條椅子的腿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從下至上略有收縮，在受到向下壓力的時候，這種結構會讓椅子更加穩定牢固。”魯伯講得頭頭是道。

    “那這一把呢？”魯歡從兩位匠人手中接過一把椅子放到魯伯和朱獾面前。

    魯伯解說：“這把椅子叫【黃花梨木圓后背交椅】，整把椅子比例勻稱，造型流暢。椅圈分五段接成，連接處使用楔釘榫，使椅圈分段連接而不散落。搭腦與扶手一順而下，圓婉柔和。構件的交接部位鑲有白銅飾件，兼加固和裝飾作用。靠背板上為透雕螭紋，中為透雕麒麟紋，下為壺門亮腳。通常擺放于廳堂的顯著位置，有凌駕四座之勢，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那這也是榫卯結構家具的代表？”朱獾問。

    魯伯解說：“沒錯，這把椅子主要使用了【楔釘榫】，楔釘榫常出現在圈椅、交椅、圓桌、圓幾等家具上。這類榫卯呈圓弧形，兩邊半圓交搭，有陰陽榫頭互插，使其更加結實穩固。半圓平齊處，各開有一槽溝，兩半圓合攏后槽溝中插入一小方楔釘，一頭大一頭小便于插取。這種制作方法能使弧形部件上下左右均不搖動，巧妙堅固。”

    “古代匠人真是好聰明啊，不用一根釘子就能使家具這么牢固。”朱獾感嘆。

    魯伯指著兩個匠人剛從大汽車上搬下的一張案幾對朱獾說：“這張案幾叫【黃花梨木夾頭榫畫案】，所采用的夾頭榫在腿足頂端出榫、開槽，栽入案面大邊，嵌夾牙條，將面板、腿足、牙條三者緊密地連為一體。這種制作方法使畫案不因年久而產生松動搖擺，經久耐用，且畫案表面不露榫頭，美觀的同時受力又十分均勻，是明清時期案形類家具的常用結構。”

    “喂喂喂，你不要一說起【榫卯】結構就沒完沒了，先把這些無價之寶搬回老宅，然后你再慢慢給我們講解。”劉叔過來制止魯伯說下去。

    魯歡笑道：“對對對，我爸爸他說起【榫卯】結構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喂，大家都搬得小心一點啊。”

    朱獾看著一大汽車的明代家具回歸老宅，心中無限感慨。

    后來據魯伯說，這些家具全由當時候上好的黃花梨木制作，有【黃花梨木兩卷角牙琴桌】、【黃花梨木束腰三彎腿霸王棖方凳】、【黃花梨木一腿三牙羅鍋棖加卡子花方桌】、【黃花梨木羅漢床】、【黃花梨木霸王棖畫案】、【黃花梨木霸王棖餐桌】等等，每一件都是無價之寶。

    魯伯還說，【霸王棖】是明清家具榫卯結構的一種部件，取舉臂擎天之意，源自霸王舉鼎的故事，可謂十分形象生動。這種榫卯結構主要用于方桌、方凳等家具，是一種不用橫棖就能加固腿足的榫卯結構，使得家具的設計更加美觀、大方，直線與曲線、方與圓、橫與直都安排得恰到好處，在簡潔中體現出雅的韻味，為古代家具的又一大杰出創造。

    朱獾流連在這些榫卯結構的明代家具中，舍不得離開一步，馬夜叉過來喊她吃飯好幾次都喊不走。

    “以后你就是老宅博物館的終身館長，有的是時間和這些寶貝交流，現在還是快去吃飯吧，明天的開館儀式你可得好好準備準備。”馬夜叉拉朱獾出老宅主屋。

    朱獾一步三回頭，走到原來朱虎家前面那枝柿子樹邊的時候，掙脫馬夜叉的手，跑回主屋。進入主屋前，站在屋檐下回頭沖馬夜叉喊：“仙子不食人間煙火，我還是陪我的神要緊。”

    “我讓你神，這樣下去遲早神經。”馬夜叉只得自顧自返回大樟樹下。

    朱獾進了主屋，頓覺身心愉悅，飄飄然真就體會到了什么是仙風道骨？

    老宅主屋廳堂的物件已經全部歸位，按照存留的老宅廳堂布置圖，劉叔和魯伯絲毫不差對照擺放。

    細細撫摸每一條椅子每一張案幾，最后躺在那張黃花梨木羅漢床上，朱獾又沉沉睡去。

    鳥語花香，泉水淙淙，朱獾來到一個山谷中，正四下張望時，山谷深處傳來一陣陣敲擊聲，循聲而去，見一位銀須飄飄的老者正揮舞榔頭用鏨子鑿刻一塊石匾。

    “老人家，這些天你去哪里了呀？”朱獾見老者居然是那個陪她一起跳進洞窟里的老匠人，不是一般的驚喜。

    老匠人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笑著對朱獾說：“我就在這里鑿刻門匾呀。”

    “鑿刻門匾？哪里用的門匾？”朱獾見老匠人身下的一塊大青石上已經鑿刻下了三個完整的字，他正在鑿刻第四個字。

    老匠人回答朱獾：“當然是老宅的門匾呀。”

    “老宅的門匾？老宅不是有門匾嗎？”朱獾納悶。

    老匠人抬頭問朱獾：“老宅還有門匾嗎？”

    “有啊，正門上方不是有一塊門匾嗎？”朱獾想要看一看老匠人已經刻下的三個字是哪三個字？可無論她怎么看就是看不清。

    老匠人問朱獾：“那你記得是怎么樣的一塊門匾嗎？”

    “是一塊青石門匾，這塊青石門匾跟你現在在鑿刻的這一塊一樣大，上面寫著‘有容德大’四個字。”朱獾嗝都沒打一下就回答了老匠人。

    老匠人聽了朱獾的回答，慌忙扔下手中的榔頭和鏨子，撩衣就要面對朱獾下跪，朱獾忙扶住老匠人，問道：“老人家，我哪里說錯了嗎？你要做什么？”

    “仙子，你是真正的老宅仙子啊。”老匠人激動萬分。

    朱獾更加狐疑，問：“老人家，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仙子，老宅門匾早就被毀，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卻能知曉得如此詳盡，肯定是老宅仙子無疑，請受老漢大禮相見。”老匠人倒身便拜。

    朱獾急急攙扶起老匠人，說：“什么老宅仙子？那都是朱扇子胡謅，目的是要抬我到人前，成為眾矢之的，他好從中渾水摸魚。”

    “仙子，你可知朱扇子是哪位神仙所化？道八仙中的漢鐘離啊。”老匠人從地上起來拉朱獾坐到青石板上。

    朱獾坐在青石板上聽老匠人述說漢鐘離為何要化作朱扇子前來老宅尋事。

    “煽火火滅，扇風風息，扇水水起，扇土土散，扇石成金。”老匠人說，漢鐘離手上的那把棕蒲寶扇乃是東華帝君所賜，用一顆萬年棕櫚樹打造而成，這把棕蒲寶扇變化無窮，大時遮天蔽日，動時卷月行云。所以即使漢鐘離化作了朱扇子，手上還是捏著折扇搖個不停。

    老匠人說，真正尋事于老宅，尋事于朱獾的不是呂洞賓，而是漢鐘離。漢鐘離在道八仙中的名氣和地位僅次于鐵拐李，元代全真道奉其為“正陽祖師”。

    那么漢鐘離為什么要尋事于老宅尋事于朱獾呢？完全是因為氣度太小，為了爭排位。

    老匠人告訴朱獾，明代以前，有關八仙的傳說林林總總。有漢代八仙、唐代八仙、宋元八仙，所列神仙各不相同。到明代吳元泰所著的《東游記》中才始定為：鐵拐李（李玄）、漢鐘離（鐘離權）、張果老（張果）、呂洞賓（呂巖）、何仙姑（何瓊）、藍采和（許堅）、韓湘子、曹國舅（曹景休），俗稱“道八仙”。

    漢代八仙中漢鐘離排首位，明代他卻屈居第二，自然心有怨恨，而吳元泰是居住在老宅寫的《東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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