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烏是一只追求自由的貓，即使黑尾是一條那么大的魚，他也不能原諒對方有把自己關起來的意圖。

        所以黑尾剛湊到暨烏跟前的時候就被他一把推開了。

        一雙漂亮微挑的貓兒眼死死盯住黑尾深灰色的瞳仁，雪白纖細的小臂騰地立起來，喉嚨中發出略有些低的威脅性呼嚕聲，這是貓貓馬上就要發怒的前兆。

        黑尾任由暨烏的手抽在他的臉上，表現得不像是傳聞中橫暴兇戾的海中霸王，反而像是某種溫順護主的犬類，只有在面對外人時才會露出殘忍的本性。

        其實人類的說法并不正確，他們只知海洋中有種外表極其美麗艷絕的生物，擁有人身魚尾的結合體，歌聲能夠魅惑來往的船只，被稱作美人魚。

        然而黑尾并不屬于人魚種，他是更進化的雄性，往往不通過歌聲干擾船只，而采取暴力襲擊的方式。

        他有著更加堅硬足以抵御刀槍的鱗甲，還長著尖利的能輕易撕碎獵物骨骼的爪牙。

        黑尾在智力上相當于成年人類，也被一部分比較熟悉海域的漁人稱作“鮫人”。

        有經驗的老漁民在出海之前會焚香禱告，祈求海的守護神庇佑自己，并且會刻意避開鮫人出沒的海域。

        其實就純粹的東方血統而言，暨烏也應該屬于鮫人族，但許是受到劇情的影響，他現在的身體異化方向更偏向人魚種，有著曼妙嬌柔的腰身和輕靈和緩的聲音。

        他雖然長著海藍色的尾巴，但人身的外貌卻和黑尾一樣，同是黑發黑眸，而非像其它人魚種似的與尾巴相同的顏色。

        正因如此，黑尾才會把他當作鮫人族中類于“雌性”的存在，把他擄到深海的宮殿安置。

        剛才那一巴掌，暨烏恰巧打到黑尾的耳邊，他的力氣不大，兼之有水的阻力，對于黑尾來說只算是撓癢癢，但是指尖卻被他耳邊的鱗片劃出紅痕。

        暨烏痛得嘴里嘶了聲，黑尾著急地湊過去看。

        但是他眉目長得兇，身形太大氣勢又足，看上去簡直像個尋仇的。

        剛打完魚的暨烏非常警惕地后退幾步，圓溜溜的貓兒眼絲毫不讓步地反盯著黑尾，以示警誡。

        這時他要是本體的樣子，全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水底受到重力的影響比陸地上更小一些，暨烏腦后偏長的黑發浮散在水中，隨著他的動作飄逸到各處。

        他鼓著臉，目光堅定銳利，像是只正在狩獵的小獅子。

        可惜被暨烏狩獵的魚卻絲毫沒有身為獵物的自覺，反而像是小狗似的湊到他眼前，一口叼住了他的指尖。

        暨烏像是觸電般把手指從黑尾口中抽出來，上面濡濕的痕跡立時就被海水沖刷殆盡，但是上面的痕跡卻完全好了。

        鮫人的唾液中含有促進傷口愈合的物質，只在短短幾秒鐘內，暨烏手指上的細小劃痕就痊愈了。

        黑尾有些可惜地看著暨烏的手指，咂巴著嘴看起來還想嘗嘗味道。

        被挑釁威嚴的狩獵者對于獵物的表現極其不滿，他伸出爪子抓住黑尾的臉，強行把對方的嘴巴掰開。

        他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能讓傷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愈合，因而做出了這種動作。

        然而暨烏沒注意到的是，黑尾根本沒有任何“被強迫”打開嘴巴的感覺，反而露出很享受的表情，任由小雌性湊到他的嘴巴跟前檢查。

        目睹全過程的7021：……

        系統的視角遍布暨烏身邊三百六十度，其中一個鏡頭正對著黑尾的眼睛，7021實在受不了他那副癡漢神情，忍不住在精神域中提醒暨烏。

        “沒什么特別的，鮫人的唾液能促進傷口愈合，只是因為他實力強所以效果格外明顯一些。”

        其實系統還是有私心的，悄悄貶低了黑尾的能力，那種速度哪里只是明顯一些？簡直是坐了火箭往天上竄。

        聽了7021的解釋，暨烏倒是把臉從黑尾的嘴邊移開了，然而他接下來的動作卻同時震驚了，在場的一魚一統。

        好奇貓貓把之前受傷的食指又放在自己嘴巴里，正好是原來被黑尾舔過的位置。

        他的唇肉飽滿水潤，秾艷的色澤與手指的細白呼應。

        明明是這樣富有暗示性的動作，暨烏的表情卻是純然無辜的，眼瞳純凈清澈，仿佛只是在做一個科學實驗。

        流動的海水早已將手指上的殘余物沖刷殆盡，但是在場的一貓一魚一統卻想法各異。

        看到黑尾眼睛都直了，系統整個統都不好了，就像是看到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悲催老父親。

        “你多大啦？怎么還吃手指！？”而且還是那條魚咬過的地方。

        暨烏把手指從嘴里拿出來，看著指尖的變化，還有些遺憾：“我想試試我有沒有這種能力，但是忘掉上面已經沒有傷口了。”

        精神域中的貓貓抬起毛絨腦袋，眼神亮晶晶地看著系統。

        “你說如果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就永遠都不會長口腔潰瘍啦？”

        系統：……

        黑尾忽然想起之前他咬完暨烏手指之后，小雌性的反應。

        于是他學著暨烏的樣子，湊到小雌性跟前，伸手把暨烏的嘴巴捏開。

        變成人魚之后，水對于暨烏來說就像是在陸地上的空氣，即使張開嘴巴也不會有海水倒灌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很有趣。

        黑尾不知道捏嘴巴的用意，只是在模仿暨烏的動作，他比暨烏要高很多，只能垂著頭，用深灰色的鳳眸觀察里面的構造。

        圓乎乎的臉蛋被他捏得略有些變形，粉粉的舌尖羞惱地閃避窺伺的視線。

        黑尾本能地感覺有種古怪隱秘的香氣縈繞在四周，撩撥著他脆弱的神經。

        于是黑尾順從本性地低頭舔了舔那嫣紅飽滿的唇肉。

        結果又挨了一巴掌。

        暨烏很生氣，身為天敵的他都沒有吃這條魚，可是黑尾卻想把他吃掉。

        雖然對方的魚身看起來很好吃，但是還長著和人類一模一樣的腦袋脖頸和胸脯，身為一只好貓妖，暨烏決定去找別的正常魚來吃。

        他用指尖戳著宮殿門口的薄膜，惡狠狠地對黑尾威脅道：

        “我餓了，要出去抓魚吃，你快把它撤掉，不然就把你吃了。”

        怕魚聽不懂人話，暨烏還伸出手指，指指自己的肚子，再指指嘴巴，示意自己要吃東西。

        黑尾點點頭，又搖搖頭。

        之后他微啟薄唇，發出一串很古怪的韻律，讓暨烏有種離奇的錯覺，好像聲音是從更遙遠的大海深處傳來的一樣。

        沒過多會兒，遠遠地就游過來很大的一片魚群，穿過宮殿前的薄膜游到暨烏的身邊來。

        很明顯眼前的這幕是剛才黑尾唱歌后的結果，暨烏驚訝地瞪大眼睛，不明白對方是怎么做到的。

        魚群肆無忌憚地在兩只天敵身邊游來游去，有幾條膽子比較大的還貼著暨烏的臉頰擦過去。

        對于這些不知死活的小可愛，暨烏毫不客氣地接受了它們樂于奉獻的好意，連著吃了好幾條魚。

        黑尾趕來的魚群很有技巧，有色彩斑斕的海底觀賞魚、味道鮮美肉厚少刺的小銀魚，甚至還有兼具觀賞性和食用性的深海帶魚，暨烏看著自己布置美觀精致的零食庫，感到非常滿意。

        暨烏從小就在野外捕獵為生，吃生骨肉長大，直到化成人形后才開始吃有調料的熟食。

        因此在吃生魚的時候他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熟練地用尖銳鋒利的爪尖將魚身剖成兩半，拎出整條魚骨，然后把鮮甜可口的魚肉嘬進嘴里。

        暨烏正吃得開心，忽然覺得自己胳膊被戳了下。

        他回頭看被自己忽視掉的黑尾，對方把一團暗綠色的東西塞給自己，期期艾艾地不停眨眼睛。

        暨烏捏捏手里的東西，放在鼻尖下嗅聞，感覺好像是一團水草。

        不愛吃蔬菜的挑食貓貓皺起眉頭，想把水草扔掉，正要扔出的手卻被另一只更大的握住了。

        黑尾嚴肅地對他搖頭：“要吃，不然會生病。”

        暨烏：“？？原來你會說話啊！”

        他低頭看看手里的水草，趁著黑尾沒反應過來就甩出去，立刻就被周圍的魚群爭搶著吃掉了。

        干完壞事的貓貓一臉無辜：“我不喜歡吃菜，而且草都被這些魚吃掉了。”

        然而暨烏卻眼睜睜地看著黑尾不知道從哪里又掏出一團水草，比之前給他的那團還要大。

        挑食貓貓非常抗拒蔬菜，他偏頭躲過黑尾的投喂。

        “現在我是魚，就算不吃蔬菜也不會得口腔潰瘍，而且就算生病了，你給我一些你的唾液不就能治好了嗎？”

        暨烏覺得黑尾實在太笨了，有他這個天然藥劑在身邊，自己怎么還會擔心生病呢？

        退一萬步講，周圍這些魚都是吃水草長大的，他再吃掉這些魚，四舍五入就是自己吃了水草。

        誰還不是個吃素的貓貓了？

        想到這里，暨烏就心安理得地繼續抓魚吃，吃得不亦樂乎。

        后來他吃得半飽，肚子也不餓了，就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爪子勾魚，慢慢地邊玩邊吃，眼神也開始到處亂瞟。

        暨烏看到黑尾也抓了條魚。

        那種魚的味道雖然更鮮美，但是邊緣的刺又細又尖，很容易卡到喉嚨，所以暨烏只在吃飽肚子后無聊的時候才慢騰騰地吃著玩。

        黑尾挑刺挑得很仔細，他的爪尖比暨烏更靈活鋒銳，眼睛也非常敏銳，把細碎的魚刺挑得干干凈凈。

        他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個黃色的圓果子，看起來有點像微型的檸檬或者橙子，或許是某種生長在深海的不知名水果。

        黑尾把果子捏出汁液，淋在剝好的雪白魚肉上，又用爪子講水草裁成細細的條狀，在魚肉上系成一個美觀的蝴蝶結。

        這一番操作把暨烏看愣了，黑尾手里的水果看起來酸酸甜甜的，讓吃多了魚肉的貓貓看起來有點眼饞，他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吞了口口水。

        水對聲音的傳播效果很好，另一邊的黑尾立時就聽到他吞咽口水的咕嚕聲，唇角牽起淺淺的弧度，笑了起來。

        好面子的貓貓覺得自己一條魚被嘲笑了，賭氣地背過身去，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以后再也不搭理那條壞魚了。

        他還要把薄膜戳漏，回到陸地上稱王稱霸，省得在海底受氣。

        暨烏感覺身后的黑尾在拽他的手臂，他憋著口氣把對方甩開，誓要將冷暴力貫徹到底。

        黑尾又扒拉幾下，全被暨烏躲了過去。

        過了會，暨烏身后不間斷的騷擾終于停歇下來，他松懈下來。

        和他比定力，這條魚還差得遠呢。

        忽然一雙有力的臂膀從暨烏身下穿過，他就像是一口鍋，被提著兩個把手，端起來轉了個過，變成與黑尾面對面的姿勢。

        暨烏堅強不屈地瞪著眼前這條詭計多端的魚。

        ……還有遞在他眼前經過處理的“果味海藻鮮魚”。

        美食當前，暨烏很沒出息地就著黑尾的手嗷嗚一口吞掉。

        微微的柑橘檸檬味果香沖淡了本就若有若無的腥味，卻更大程度激發了魚肉本身的鮮甜，海藻上的鹽粒結晶恰到好處為其增添了咸味，又起到清爽解膩的效果。

        暨烏馬上就忘掉了他之前要和黑尾絕交的想法。

        他張張嘴巴：“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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