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梔很糾結，剛剛才被鐵哥批評，現在就讓她去找蘇墨一，她有些為難：“這個，其實滿分的卷子就和鐵哥講的答案一樣嘛，應該沒什么好看的。”

        見她有所松動，于敏急忙道：“那肯定不一樣的，大神的解題思路一定異于常人，我們都想參考一下。”

        “對呀，說不一定就找到更快更有效的答題方法，也是為大家的成績提高尋找出路嘛。”

        “拜托拜托……”

        聽到她們的對話，班上其他同學也都蠢蠢欲動地附和起來。

        看著這群女生們可愛的誠摯眼神，白梔敗下陣來，無奈道：“那我試一下吧，但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借到哦。”

        “全班的希望就維系在你身上了!”

        “體委出馬一定會馬到成功！”

        是的，白梔是高二1班的體育委員，大家對她在迎新晚會上表演的那套跆拳道特技印象十分深刻。

        少女揚著高馬尾在舞臺上騰空上踢、單腳落地的颯爽風姿贏得了滿堂喝彩，還收到過不少來自男生女生的鼓勵信，人送外號“女俠”。自此，便開始了一路高票當選體育委員的高中生涯。

        趁著大課間的休息時間，白梔身負班級重任，叫上林若若一起去到樓上。6樓相較樓下是不一樣的安靜，只有幾個男生趴在走廊上無聊張望。走廊盡頭是a班，透過玻璃看進去，大部分學生都在埋頭苦讀，還有幾撮人聚在一起討論著什么，空氣似乎都凝固在一起。

        林若若挽著白梔的手臂，怯怯地說：“梔梔，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重點班的氛圍好可怕。”

        雖然不是第一次上來，白梔此時也感到一絲不自在：“行，我去交換了試卷就出來。”還好蘇墨一仗著身高優勢一個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可以很輕松的找到他。

        她推開a班教室后門，正打算悄悄進去換完試卷就走，哪知道一聲氣勢如虹的男聲道：“咦，這不是一哥的小青梅嗎？”說話的人是吳宕，端的是一派義正嚴辭的正經模樣，卻最愛開她和蘇墨一的玩笑，此時他就剛回頭準備跟蘇墨一說話，碰巧看見了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白梔。

        整個教室的目光在他的大嗓門下都齊刷刷匯聚過來，白梔覺得此刻的自己像一條砧板上的魚，空有力氣卻翻不了身，只好露出尷尬的微笑。

        蘇墨一聞言轉過頭來，他放下在手指間靈活翻飛的鋼筆，意外地說：“你找我？”

        晨曦的柔光和白熾燈的冷光交疊地落在他身上，冷暖相接，異樣的矛盾和諧，卻又和他人一樣的奪目。

        白梔硬著頭皮走上前，將自己的語文試卷遞過去，湊近他，微微弓著身子輕聲說：“你之前不是說想看我的作文嗎？喏，給你！”

        蘇墨一接過試卷，看著歪歪扭扭的字跡，笑意天光乍泄般落在他唇角：“你找我就是為這事？”

        “額，其實我是來做交換的，”白梔有點不自在，“那什么，你的月考數學卷子一會要用嗎，可不可以小借我一下？”

        這還是白梔第一次如此主動的向他借試卷，蘇墨一饒有興趣地挑了下眉，坐直身體道：“小白癡怎么突然轉性了，要開始奮發圖強了嗎？”

        白梔努努嘴，說：“是班上同學聽說你考了滿分，想要瞻仰一下蘇大神您的大作。”

        蘇墨一笑意收斂起來，周圍氣壓忽然低沉下去：“試卷有什么好看的，老師不都要講嗎？”

        白梔嘆了一口氣：“我也是這樣說的，但是大家想著你肯定有不同的解題思路，想學習一下嘛，說不一定在大神您的引導下就考進重點班了呢？”

        蘇墨一的食指在課桌邊沿輕輕敲了兩下，重復道：“考進重點班？”

        “是啊，我們鐵哥說有這個機會，大家都躍躍欲試想沖一下。”白梔見他不說話思考著什么，猶疑道：“你是不是不想借呀，她們說你不借試卷給陌生人。”

        “那樣說只是不想麻煩，更何況你來找我借，我怎么會拒絕。”蘇墨一從書本中翻出一沓試卷，“只要數學？其他科目的要不也都給你？”

        絲絲熱意上涌，白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是我青梅竹馬的有情有義的墨大人！只不過只要數學就行了。”

        “那好，但是我有個要求，你自己也要看，知道了嗎？”

        “好的，沒問題，”白梔吐出一口氣，隨即又小聲說，“但我的語文作文只能你一個人看，看作文什么的就太尷尬了。”

        蘇墨一柔聲笑道：“知道了，我不會給其他人的。”

        白梔心滿意足地抱著試卷打算下樓，蘇墨一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還有什么事嗎？”

        “以后少吃點垃圾零食，不健康！”

        他怎么知道？白梔瞪大眼睛，驚訝地捂住嘴，一溜煙跑了。

        前排的吳宕看著蘇墨一笑起來的樣子抖了抖，說：“一哥，不覺得你的笑容有點惡心嗎？”

        “滾！”

        剛回到教室，大家就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怎么樣，借到了嗎？”

        白梔揚揚手上的試卷遞出去：“借到了，大家看完了記得早點還我！”

        “果然體委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蘇大神字跡好漂亮，一看就是練家子……”

        “青梅竹馬什么的，也太棒了吧！”

        林若若單手撐著下巴，星星眼望著白梔：“好羨慕你呀梔梔，我要是也有一個像蘇大神這樣又帥又優秀的竹馬就好了，我愿意用腰上的贅肉做交換。”

        白梔好笑地捏住她肉嘟嘟的臉蛋：“就算被爸媽、老師、鄰居從小到大的做比較、公開處刑，你也愿意？”

        手上的觸感很好，她不由想起小時候，那時候的蘇墨一沒法反抗，只能任由自己搓圓揉扁，現在那人卻高出她一大截，沒法再肆意捏他臉蛋，白梔感到一絲可惜。

        想到剛才鐵哥牌修羅場，林若若顫了一下說：“額，那我還是再考慮考慮。”

        白梔故作高深地點點頭：“所以凡事都要辯證看待呀！”

        正想吃兩根辣條解解饞，她腦海中突然響起蘇墨一的話，糾結半晌，最后只得忍痛將辣條還給了林若若，換來對方懷疑人生的眼神。

        伴隨著上課鈴聲，英語老師走了進來：“大家把月考卷子拿出來，讓我看看到底有多難？”

        經受了英語的連堂摧殘，班上同學被打擊得灰頭土臉，白梔也不例外，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吃完午飯回到教室，白梔正打算借這個時間做兩篇英語閱讀理解，留著齊肩短發的莫央湊過來將試卷還給她，說：“白梔，蘇大神的試卷我們都拍照存下來了，謝謝你！”

        “嗯嗯，沒事！”看她似乎有話要說，白梔問道，“還有其他事嗎？”

        “你想進重點班嗎？”

        “我嗎，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白梔反問道，“你呢？”

        “大家肯定都想進，我猜趙和是最有希望的，這次考試班上第一名。”

        白梔想起戴眼鏡男生一絲不茍的樣子，說：“學習委員既有實力又有干勁，確實潛力很大。”

        莫央直直看著她：“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啦，你也很有潛力的，畢竟蘇大神就住你隔壁。”

        白梔聽出了她語氣里面的酸意，有點好笑：“如果僅僅是住大神隔壁就可以讓成績突飛猛進，那我應該在入學就已經和他一個班了。”

        莫央擺擺手：“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說以后也要麻煩你幫我們向蘇大神借試卷了。”

        “如果他愿意的話當然沒問題。”

        莫央一離開，一直沒說話的林若若道：“其實她說的好像也沒錯，梔梔你難道不想試一試嗎？”

        “我，可以嗎？”

        “我看好你，你想做就一定可以！”林若若十分篤定地鼓勵道。

        接下來一整天白梔都魂不守舍，思維像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樣忽明忽暗，腦海里不停的閃過各種念頭，爸媽的期待、老師的比較、同學的鼓勵，還有蘇墨一周身閃耀的光環…直到上完晚自習，蘇墨一在1班教室門口叫她她才回過神。

        住校生要比走讀生多上一節晚自習課，所以班上還有一半的同學。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但是每次看到蘇大神等在教室外，看到他自然而然地接過白梔的書包背過去，大家還是會倒吸一口氣地不可思議，只是多少是羨慕多少是嫉妒就不得而知了。

        放學鈴聲響起時，學校大部分同學早就脫韁的野馬般迫不及待地沖出校門，來來回回的公交車已經接走了好些學生，只余昏黃路燈下的公交站點零零星星幾個人。

        往日嘰嘰喳喳說話不停的身旁人今天異常的沉默，蘇墨一伸手摸向白梔的額頭，擔憂問道：“怎么了，好像臉色有點不好，是不是感冒了？”

        白梔猛然抓住貼在她額頭的手，神色似壁畫活過來一般生動起來，她定定地看著蘇墨一：“你說我現在轉性，開始奮發圖強還來得及嗎？”

        “你，手勁有點大。”少女的掌心細膩溫熱，蘇墨一怔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她重復的是上午自己說過的話。

        “啊，對不起，條件反射。”白梔連忙放開手。

        蘇墨一輕咳一聲，揉了揉自己微熱的耳根，道：“你是什么意思？”

        白梔囁嚅著說：“我在想，要不我也試一下，萬一我也有機會考進重點班呢？”

        蘇墨一不錯眼珠地看著她：“你認真的？”

        “嗯，我想努力一把。當然也不一定非要進a班，如果能進b班我也心滿意足啦。”白梔在他的注視下眼神慢慢開始閃爍起來。

        “不行。”白梔聽到他的話心臟難受得梗住，果然還是不行，隨即又聽他說道，“既然要奮發圖強，那就只能進a班！”

        白梔抬頭震驚地看向他，一副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的表情：“可是如果要進a班，兩次考試成績綜合起來要排進年級前50才能有確實的把握，這難度太高了吧。”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只是覺得你會不會太相信我了？”白梔無語凝噎，唯有淚千行。

        蘇墨一微微低頭，戲謔道：“嗯？小白癡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嗎？”

        白梔咬了咬唇，一本正經地說：“這可事關高考大計，多一點未雨綢繆總是沒錯，而且真要去做這件事，遇到的艱難險阻可能不比去西天取經少。”

        蘇墨一見她想和孫大圣并肩，暗自抿住想放肆的嘴角，認真道：“要不，我來做你的專屬陪讀！”

        “啊？”蘇墨一說他做什么？

        撩人夜色中，白梔不由抬頭望向他，他原本眸色淺淡的桃花眼如有星星跳躍著墜入，變得愈發深邃專注起來，其中暗藏的幽密漩渦引人沉溺、無法逃脫。

        “那就約定吧，像小時候那樣。”蘇墨一向她伸出手指，目光灼灼，如有實質。

        那曲起的小拇指像是一枚彎彎的閃著鋒利光芒的魚鉤，白梔愣愣地盯著它，依著慣性抬手勾上去，緊接著兩人的大拇指在他的指引下也貼在一起用力按了按，一大一小兩只手，合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緊密的閉環。

        路燈、馬路、車輛、人群……周遭的光影翻飛著快速褪去，一幀幀時光的碎片影影綽綽環繞在身旁，像是要永久的將他們困住，在這光怪陸離又花團錦簇的片刻光陰，他們都變回了孩童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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