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郁西林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陳醋仰頭，迷茫地掃視一圈。

        “噢，我忘了你看不見了。”郁西林故意如此作態(tài)，他拋下一根繩子，笑瞇瞇道，“叫醒朗曼。”

        記住你今天的所作所為。陳醋暗道。

        她拍了拍朗曼，后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而后猛地驚醒，“上班要遲到了！”

        “你在天罰里。”陳醋微笑。

        朗曼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問：“有什么事嗎？”

        郁西林直接在上面笑了出來。

        “快上來吧。還要找時空碎片。”

        朗曼這才清醒了些，他還記得陳醋看不見，拿過郁西林扔下來的繩子綁在陳醋身上，“你先上去。”

        陳醋朝他溫和一笑。

        朗曼微微紅了臉，目送著郁西林把人拉上去。

        待兩人都從通風口里爬出來后，郁西林扔了條大衣給陳醋，“穿著吧，擋一下你手上沒戴檢測表的事實。”

        朗曼指指自己，懵懵地看著郁西林，“我呢？”

        “你的袖子挺長的。”郁西林敷衍道，“自己小心點。”

        說罷直接從約莫百米高的樓層上跳了下去，他的足尖上氤氳著一層淺薄的翠綠色霧氣，竟然還有閑心轉回頭朝他們笑。

        “別怕，”郁西林揚聲道，“你可有三千多的輻射值，學會利用你的輻射值。”

        如果他沒有笑得那么開心的話，想必他這句話會更中聽一些。

        陳醋也試著將體內的元素晶轉移到足尖，只是她現在是個瞎子呢。

        最后陳醋是被郁西林抱下來的。

        “姐姐的眼睛可怎么辦呀。”郁西林笑瞇瞇地說著風涼話，“等出了時空縫隙，就要死在我的刀下了呢。”

        陳醋一把攥住他的手。

        檢測表上的數值迅速下落，直到四十七。

        他現在紙面實力不如朗曼了呢。郁西林笑笑，如同情人的耳語，他低聲道，“就算把我的輻射值降到零也沒用，我有迅速提高輻射值的辦法。”

        輻射值影響會影響體內的元素晶，一般情況下，輻射值越低，可調用的元素晶就越少，作戰(zhàn)能力也就越弱。

        這個我想我很清楚，非常喜歡嗑晶礦提高輻射值的陳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還能弄到晶礦，這小子到底什么來頭。

        多虧了西桑人把牢房建在了人煙稀少的地方，他們減少了不必要的傷亡。

        ——

        “聽說這小子毀了克魯爾伯爵的食欲，做壞了一份蘋果派！”

        “天哪！那可是水果啊！”

        “竟然這么不珍惜伯爵給的機會，真是不是好歹啊！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讓伯爵有一分不滿的。”

        “真是活該被掛在這里！”

        三人堪堪走進商業(yè)街，一匹強壯的駱駝突然朝他們沖撞過來，“你們這些賤民看到克魯爾家的坐騎還不快避讓！長沒長眼睛？”

        長了眼睛也跟沒長差不多的陳醋被郁西林一把拽到一邊，她的眼睛現在大概相當于超高度近視，能大致辨認出有東西，色塊也能區(qū)分，具體是什么還看不大清。

        碩大的駱駝從他們身邊跑過，陳醋微微擰眉，她怎么好像看見車位掛了個什么暗紅色的東西。

        陳醋正要細看，身旁的朗曼反胃地干嘔起來。

        “看來不需要帶你去吃東西了。”郁西林揚了揚眉。

        陳醋瞬間反應過來，她微微瞇起眼。

        “干得好！”

        人群中冒出的這句話幾乎是一呼百應，圍觀的人竟然紛紛開始跟風起來，呼喊著“克魯爾家族萬歲！”只有寥寥幾人不合群得仿似散落在沙土中的珍珠。

        這是什么邪/教嗎？陳醋擰緊了眉。

        前面的駱駝忽然沖進叫好的人群中，一瞬間叫好的呼喊轉換成了驚叫和痛呼，陳醋“看”了郁西林一眼。

        郁西林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飾，他似乎是覺得這樣很有趣，饒有興致地看起了戲。

        “現在有幾個人和掛在駱駝腿上的那個人差不多了。”他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

        一樣的血肉模糊、血肉橫飛。

        朗曼這下是一點都吃不下了。郁西林還笑出了聲。

        陳醋聽到他的笑聲，一時間竟然也沒覺得意外，她提議道：“要不要去那個所謂的克魯爾家族的餐廳里吃蘋果派？”

        她餓了，她想吃，她壓根看不清，那根本影響不了她的食欲。

        “真羨慕你看不見。”朗曼幽幽道，然后忍不住又干嘔了一陣。

        “你也可以。”陳醋攤手。

        “為什么不呢？”郁西林笑道。

        說的是去吃蘋果派還是可以看不見？陳醋莫名覺得兩種都有，她挑了挑眉。

        “你認識路嗎？”她忽然問。

        “我認識所有的路。”郁西林斜眼看她，嘴角微揚，總算有了點少年人的樣子。

        朗曼捂著嘴，嘔得滿臉蒼白，他虛弱道：“這太殘忍了。”

        “還有更殘忍的，”郁西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這就受不了了？”

        不知做什么用的號角忽然被吹響。

        郁西林眸色一凝。

        “怎么？”陳醋問。

        “還真是說什么來什么。”郁西林輕笑，“走吧，帶你去看看什么叫人間煉獄。”

        朗曼停下腳步，撥浪鼓一般搖著頭，說什么都不肯去了。

        郁西林一把拎住他的后領，一臉微笑地散漫道，“那可不行，你可是艾里蒙特，得習慣這樣的場景。”

        他說話時的語氣總是帶著點曖昧和親昵，尾音還會軟軟地勾一下。

        真虧得音色干凈。

        “那你就在這等著吧。”陳醋開口，“別讓人發(fā)現了你沒有檢測表。”

        朗曼一僵，小心翼翼地問，“發(fā)現了會怎么樣？”

        “抓起來唄。”陳醋一臉理所當然，甚至還有一點疑惑，“昨天不是體驗過了？”

        朗曼聞言松了口氣，就這啊，他還覺得日子過得平淡但寧靜呢。

        “不，如果確認他是艾里蒙特的話，會被扔進火化爐變成能源造福貴族。”郁西林一臉笑意地嚇他。

        朗曼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捂著腦袋崩潰道，“我去！我去

        郁西林笑得開心，“好啊，既然你都這么請求了。”

        還真是惡趣味。

        他們往綠洲的邊界走去，還沒到事件中心，炮火已然蔓延過來了。

        空氣里的硝煙味愈發(fā)濃重。

        “別往那邊走！”一個年輕的聲音在他們身后十分迫切地傳來，“這里是警戒線！”

        腳步聲在槍炮聲中淹沒，那人跌跌撞撞地朝他們跑來，喘著粗氣道：“別往前面走了，流民在反抗，守衛(wèi)在鎮(zhèn)壓他們。”

        “流民有武器？”陳醋仿似隨口問道。

        那人沉默一陣，還有些稚氣未脫的聲音艱澀道：“沒有。”

        沒有武器，那么現在的炮火就只能是守衛(wèi)的杰作了。他們在用熱武器轟炸沒有武器的流民。

        朗曼小聲地驚呼一聲。

        陳醋輕嗤，“那叫屠殺，不叫鎮(zhèn)壓。”她拄著一根郁西林新給她找的“拐杖”，輕描淡寫道，“走吧，不是要過去嗎？”

        這會朗曼也沒再抗拒，老老實實地跟上了她。

        那男孩無措地在原地呆站片刻，好似忽然驚醒般轉身朝他們跑來，呼喊著：“等等我！我也去！”

        郁西林淡淡地掃了慢下腳步的她一眼，俯身湊到她耳邊，問：“姐姐該不是要去改變歷史吧？”

        “歷史無法改變，這不是你說的嗎？”陳醋的眼睛一片灰暗，里面沒有光，也沒有情緒。

        但是會以其他形式影響未來，她的眼睛向朗曼的位置瞥去。

        雖然看不清，但她的感知力和其他感覺更加敏銳了，現在也能勉強像個正常人一樣。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朗曼緊抿著唇，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他們身后。

        “你都知道這里發(fā)生過什么？”陳醋忽然開口。

        郁西林看了她一眼，扯唇笑了笑，輕描淡寫道，“不過是那個年代到處都在發(fā)生的事罷了。”

        那個年代？他聽起來也就十幾歲，怎么就知道那個年代了？陳醋覺得有些好笑，一股劇烈的熱浪卻在此時毫無征兆地沖她涌來，爆炸聲近在咫尺，郁西林拎起她迅速避開。

        世界陡然安靜下來。

        字面意思，陳醋不適地晃了晃腦袋，那場爆炸就如同一道分界線，撥動了關閉的按鈕。

        只剩下鼻子里還有硝煙味。

        “咳咳”伏在地上的朗曼狼狽地抬起一張滿是塵灰的臉，一圈包裹著他的土黃色霧氣散去，這場爆炸除了讓他變臟了一些之外并沒造成別的影響。懷里的男孩閉著眼緊張地縮著靠著他，朗曼把人抱起來放到地上，十五六歲的男孩還沒長開，他很瘦，骨頭都有些硌著他了，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沒事了。”

        “還真是準確的定位。”郁西林嘲諷地笑了笑，視線不住地掃描著周邊的地段。

        “這是導彈？”聽到郁西林的話，朗曼有些不敢置信地朝他們走過來，“他們朝我們發(fā)送導彈？”

        “火/箭/彈。”郁西林的表情第一次冷了下來，他的身體緊繃著以應對隨時有可能再來的突襲。

        “這群人”真是瘋了。

        陳醋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手上的拐杖不知去了哪，她站在原地，忽然插入他們的對話，“我好像聽不見了。”

        朗曼和郁西林第一次如此一致地露出了怔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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