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身子已有些佝僂，但精神還很矍鑠，進了屋子便左右張望，林小冬知道他是在找昊昊，笑著道：“爺爺，昊昊已經睡下了，個子長了不少，很勇猛。”

        老爺子暢然一笑：“岑家的子孫又怎么會是慫包？”

        林小冬扶著老爺子坐了下來，林中國沏了茶送上，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你不陪小九，在這里干什么？忙你的去。”

        林中國尷尬地笑了笑，不過老爺子越是這樣越是沒有把林中國當外人看，話說回來，林中國既是女婿，又是昔日的好部下，又怎么會是外人？

        林中國將門帶上退了出去。

        林小冬就笑著說：“爺爺，我爸也老大不小了，給點面子吧。”

        老爺子眼睛一瞪說：“在我面前，要什么面子？”

        林小冬捂著嘴不說話了，心里替老爸默哀數分鐘，老爺子眼睛瞪得更大：“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替別人打起掩護來了。”

        林小冬愕然道：“爺爺，您跟我有什么賬可算？”

        “沒有嗎？”老爺子鼓著嘴道。

        林小冬一點覺悟都沒有，搖頭道：“沒有。”

        老爺子拿林小冬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大是郁結地道：“什么狗屁扶貧辦副主任，好玩嗎？”

        林小冬這才知道老爺子的心結在什么地方，微微一笑道：“爺爺，您老有所不知。”

        林小冬開始了他的忽悠，當然，他的忽悠也并非沒有道理，道：“您也知道，我是帶罪之身，鄂江方面肯放過回安東已經很給面子了，我重回安東，原本就比較奪人眼球……”

        話說到這里，老爺子哼了一聲：“奪什么眼球？安東還有人注意到你？”

        林小冬正色道：“爺爺，難道您希望我的目光僅限于安南之地嗎？”

        老爺子一怔，隨即贊許道：“志存高遠，不錯不錯，你接著說。”

        林小冬跟著又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韜光養晦，不能出現在大眾的視野面前，所以市扶貧辦是一個最佳的選擇，低調，也可以做點實事，積累群眾基礎。”

        老爺子皺眉道：“低調的部門多了去了，為什么單單選擇扶貧辦？”

        林小冬正色道：“爺爺您有所不知，如果我真的是意志消沉，可能真的就隨便到一個機關單位庸庸碌碌去了，可是扶貧工作不一樣，國家對這一塊向來重視，并且提出了階段性的脫貧任務，其實我這么做，也是在迎合這一個契機，一旦出了成績，就會有更好的機會。”

        “你的成績呢？”老爺子追著問了一句。

        林小冬笑了笑，道：“爺爺，您也太高看您孫子了，扶貧要是這么容易出成績，那我國也就沒那么多的貧困戶了。”

        說到這里，林小冬輕輕一嘆，道：“不真正的面對他們，真的很難想像他們貧困到什么程度。”

        老爺子心中自然也有那些百姓，只不過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況且貧困并不是某一地獨特現象，而帶有普遍性，再加上一些邊陲之地受位置、環境影響，還需要徐徐圖之。

        林小冬見老爺子神情陰晴不定，呵呵一笑：“爺爺，有兩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老爺子被林小冬逗樂了：“你打算先說哪一個？”

        林小冬道：“后天沈碧茹就要到京都了，住在融居肯定不方便，又帶著兩個孩子，這是好事，但也夠令我頭疼的。”

        提到開枝散葉，老爺子心情大好，道：“這個不是問題，我可以來安排。這丫頭我很想見一見，一個女人能如此付出，不容易，咱們不能虧待她，尤其是給我又添了一個重孫子一個重孫女，更要好好地安排了。”

        林小冬道：“爺爺，關于碧茹的身份，您看好不好通融一下？”

        老爺子沉吟片刻，道：“這個好辦，你這個孫子是冒出來的，也不介意再多冒一個孫女了。這的確是個好消息，另一個是什么？”

        林小冬緩緩道：“國慶前夕，我所蹲點的玉林縣發生了嚴重的扶貧款貪污問題，縣委縣政府的兩位一把手都被雙規了，在回京都之前，我在江陵跟二叔見了一次面，二叔告訴我，玉林縣委書記將由我來擔任。”

        老爺子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這的確算得上是個好消息，不過這樣也打破了你韜光養晦的計劃，第一，你準備好了嗎？第二，你將來需要面對的極有可能是市里領導的掣肘，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嗎？”

        林小冬不由極其佩服老爺子的政治領悟力和洞察力，僅憑自己的幾句話，便犀利地將問題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我在玉林工作的時候，與滄州的一把手有過一面之緣，這一次的提名，正是順合了二叔的心意，有他的支持，其他人的意見不足為道，至于玉林縣的工作，問題應該不大。”林小冬很是自信。

        老爺子點了點頭道：“說完了？沒有第三個好消息了？”

        林小冬呆了一下，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老爺子見愛孫一臉懵逼之色，長聲一笑，說：“我來告訴你。相比于你所說的兩個消息，我這個消息更為重要。因為我看到了一個不知道什么叫消沉什么叫頹廢的好孫子，你的堅韌、你的努力、你的喬慧，不僅足以在同齡一輩中成為佼佼者，即便是在更高的層次中，也能占據一席之地了。我以能有你這樣的孫子而感到自豪。”

        林小冬愕然道：“爺爺，有沒有像您這樣當著自己孫子的面這么夸孫子的？”

        老爺子淡然道：“這是因為你有值得我夸獎的地方，如果沒有，你可以想一想，你會得到什么待遇。”

        林小冬心中一動，想到了一些京都中年輕一輩的事情，不過老爺子年歲已高，他不想老爺子再為自己牽腸掛肚，況且自己已經決意脫離這個紈绔圈子，盡心在基層扎實開展工作，便什么也沒有提及，安心陪著老爺子聊起了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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