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忽然被敲響，林小冬淡淡道：“進來。”

        進來的是市局刑警隊長匡鐵生。

        林小冬沒跟他打過交道，昨晚參會中的倒是有他，林小冬記得他，道：“匡隊長，有事兒？”

        匡鐵生抿了一下嘴唇，道：“林市長，隔壁就是樓市長的辦公室，也是胡愛珍死亡的案發地點，您是不是要過來看看？”

        林小冬微微一怔，也不知道匡鐵生是個什么意思，道：“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匡鐵生向邊上閃了閃，示意林小冬到現場去。

        樓運城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跟著匡鐵生進了去，環顧四周，格局與林小冬的辦公室沒什么兩樣，一張諾大的辦公桌直對著門口，在辦公桌的邊上是一張實木茶幾，一張長長的實木沙發就在窗下。

        林小冬道：“說吧。”

        匡鐵生道：“林市長，當時胡愛珍就是這扇窗戶跳下去的。”

        說話間，匡鐵生走到了窗子前：“胡愛珍的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五二，從窗子到地面有一米多高，以胡愛珍的身高想跳窗，是要費一番力氣的。”

        林小冬的眉頭微微一擰，回退了幾步，把頭探出門外，四下無人，這才低聲道：“有疑點么？”

        匡鐵生似乎略有些遲疑，道：“從胡愛珍墜落的姿勢來看，是后腦著地，看上去像是仰面摔下去的，林市長，如果一個人跳樓自殺，而且還是帶有激動情緒的，再加上她的身高，肯定是這樣。”

        匡鐵生模擬了一下場景，先是坐在沙發上，然后站起來約有胡愛珍那么高，想仰面摔出窗子夠不著，所以只能站在沙發上爬上窗子，然后一躍而下。

        林小冬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匡鐵生點了點頭：“我懷疑她根本不是自殺。”

        林小冬倒吸了一口涼氣，沉聲道：“你可知道你的懷疑會引起多大的變故？為什么之前不說，現在才說？”

        匡鐵生的眼睛里抹過一絲悲涼，道：“樓市長在，誰敢？”

        “我來你就敢了？”林小冬壓著嗓子肅然道，“你要利用我？”

        匡鐵生慘然一笑：“我不敢，我只是向林市長匯報我作為刑警隊長的一點懷疑。”

        “省調查組在的時候為什么不反映？”林小冬沉聲道，“為什么相信我？”

        匡鐵生道：“原因很簡單，我不敢相信省調查組，我跟伊大強是警校同學，更是好兄弟。”

        林小冬當著匡鐵生的面拿出了手機，撥了伊大強的手機號碼：“大強，我現在在市公安局，聽說刑警隊匡鐵生是你警校同學？”

        伊大強笑道：“老大，別是他又給你添亂子了吧？不用看我面子，給我狠狠地削，削完他還得請吃飯。”

        “知道了。”林小冬微微一笑，大強的佐證雖然不能證明眼前這位匡鐵生值得信賴，但是起碼目前這個案子有了新的進展，掛了電話之后，道，“繼續。”

        林小冬如此坦誠，也嬴得了匡鐵生的好感，跟著道：“您看這里。”

        匡鐵生走到了窗子邊上，指著側沿道：“這里有幾條抓痕，雖然很淡，但仔細去看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林小冬湊過去，并不太清晰，即便是靠得很近，也只能看得到淺淺的印跡，瞅了匡鐵生一眼：“這個痕跡未必就是新的。”

        “您不了解樓運城。”在林小冬向伊大強求證之后，匡鐵生似乎與林小冬拉近了很多，對樓運城也是直呼其名，“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曾經因為辦公桌上有一根頭發，就大發雷霆，險些把后勤的小趙給罵得自殺，所以他不可能放任墻上有抓痕。”

        匡鐵生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放大鏡：“我所說的您未必相信，但是用放大鏡看，您就能發現這根本不是粉刷留下來的瑕疵。”

        林小冬接過放大鏡湊上前去，頓時明晰了很多，四道細細的印子，很像是指甲劃過而留下來的。

        “林市長，不妨推斷一下，當時的胡愛珍并沒有想自殺，而是被人架在了上面要扔下去，出于求生的本能，手扒在了窗子上，掙扎中留下了抓痕。”匡鐵生將聲音壓的極低。

        林小冬沉下了臉來：“證據呢？”

        匡鐵生無奈道：“這也是我后來跟省調查組來勘察現場的時候發現的，當時并沒有發現這一點，所以也沒來得及去檢查胡愛珍的尸體，只要看一下胡愛珍的指甲，就能得到答案了。”

        林小冬想了想，指了指那抓痕：“看看能不能提取到什么東西。”

        匡鐵生面色一喜，道：“我馬上來做。”

        林小冬拍了拍匡鐵生的肩膀：“注意保密。”

        回到辦公室，林小冬心潮澎湃，他全然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走向，如果匡鐵生的推斷成立，那么問題就來了。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動機，那么樓運城的動機是什么？胡愛珍只不過是個民工的老婆，跟他八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他們之間會有什么沖突以致于樓運城要致胡愛珍于死地？即便胡愛珍鬧得再不堪，樓運城也沒有必要把她推下樓去。

        這是一個疑點。

        另一個疑點是，省調查組為什么沒有發現這些？哪怕他們不是專家中的專家，這兩起案件中的疑點還是有的，既然有疑點，又怎么會視而不見，輕率地作出結論？

        這是戰略需要，還是另有玄機而被緊急叫停？

        林小冬掐著自己隱隱生痛的太陽穴，忽然間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根本不知道該相信誰，從之前調查組撤離后的情況來看，方春水似乎有快點結案的意思，而文立似乎另有想法，他在電梯里曾經問自己對這事怎么看。

        綜合這些因素，林小冬心頭的疑問漸漸放大了開來，突然間他發現，公安局的水很深，目前除了匡鐵生這個人稍值信任之外，似乎并沒有誰值得信任。

        不管怎么樣，有了線索，就得順著線索挖下去。林小冬遇強則強的斗志被完全激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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