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x的克羅克爾！’

        咚！

        ‘去你x的指標！合理性！’

        咚！

        ‘還有去你x的奴隸制！吔屎啦！’

        咚咚咚！

        憤恨地對著面前從巖礦中暴露出來的一部分石頭撒著怒氣，被克羅克爾踢了一上午屁股的凱伊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裂了。

        沒錯，自從那個該死的地精將新人帶過來以后，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片區域。

        在這段時間，直至中午短暫的休息時段來臨前，克羅克爾一直徘徊在凱伊的身后，并揪準男人懈怠的空隙，時不時給他的屁股來上一腳。

        拜其所賜，現在凱伊身后的褲衩已經沾滿了泥巴與塵灰，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板擦擦了很多次的黑板一樣氤氳不清。

        與此同時，男人內心的負面情緒也隨著身上所沾到的灰的增多而無限膨脹。

        若非到了中午進餐時間時，克羅克爾去了別處用餐，恐怕他就真的忍不住自己的沖動，要轉身給那個該死的地精的腦門兒上來上一下子了。

        “那個，三十三號大哥。”一旁跟著凱伊做了相同的工作，甚至工作量比他還要大上好幾倍的阿尼趁著難得的間隙，悄悄湊過來說道：“你沒事吧？”

        “沒事。”掄起一塊剛從巖壁上脫落的晶礦，他狠狠地將其丟到籃中，語氣有些不善：“怎么了？”

        工頭監管期間，凱伊與阿尼除了工作上的技巧以及業務上的基本交流之外，幾乎從沒有說過任何多余的話。

        像這樣單純的打招呼，今天還是第一次。

        “那個。現在已經是吃飯時間了，三十三號大哥你不去休息一下嗎？”他看起來依舊有些放不開，與凱伊之間的距離也禮貌地保持在一米開外。

        “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連走個來回都不夠呢。”興致缺缺地擺了擺手，凱伊嘆息道：“就算是克羅克爾那個剝削怪，也頂多只有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所以我一般都在礦場上把中飯解決，免得后來被抓到把柄。”

        熟練地從腳邊木兜的最底層翻出一個專門用來分離礦物的隔層，凱伊從中取出自己一貫的午餐：一個石頭面包，以及一碗木渣樹皮礦濃湯。

        “你把食物帶過來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恐怕得跑過去了。不然時間來不及。”

        阿尼點點頭，與凱伊同樣從底下的木簍中將自己的堂食搗鼓出來。

        “昨天洛克大哥有跟我說最好把飯拿到礦場上吃……所以我提前一天晚上就準備好，將吃的放進去了。”

        比起窮酸的男人，他的伙食就要好上很多：足有兩個分量十足的面包擱白菜，以及一大罐果肉濃湯，看起來令人垂涎欲滴。

        “三十三號大哥，你只吃這點沒關系嗎？”

        “啊~沒關系。才怪呢。”凱伊用力咬住面包的邊緣撕扯著它內部的芯肉，石頭面包，顧名思義就和石頭一樣硬：“這種鬼東西狗都咽不下去。”

        “但是就這塊兒東西，一個才五個戈德，便宜。還能提供不少能量。”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端起一邊的樹皮湯，說：“還有這玩意兒，三戈德。”

        將面包和湯混合，強吞咽下幾口混著蟲茬的冷餐，補充了些許蛋白質的凱伊嘆息道：“真難過啊，這日子。不過習慣了以后倒還好。你也快點吃吧，超出時限要罰錢的。”

        “嗯、嗯嗯。”阿尼愣了一下，快速地將頭埋進了自己寬闊的胸懷中。

        他一口便吞下了一個蔬菜三明治，并將另一半拆成兩半，混著摻上涼了大半的果湯，怯懦地遞給仍在與石頭作艱苦斗爭的凱伊：“大哥，吃一點嗎？”

        “無功不受祿，算啦。”

        “就當是白天教我的報酬嘛。”他硬將食物推過來：“我想，跟你更熟悉一點。”

        “和我變熟對你可沒什么好處。你忘了白天咱們的隊長和你說的話了嗎？”凱伊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不一樣。

        “沒有。”壯漢似乎有些窘迫，不停地扭捏著自己的臉：“但是我總覺得三十三號大哥你和克羅克爾隊長描述的不一樣。我覺得你和洛克大哥也不一樣。和這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

        不一樣？難道是因為我那超乎常人般的摸魚的本領么？凱伊暗自笑了一下：“沒什么不一樣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阿尼卻不這么認為。

        他半蹲下身，以一種過于真摯與誠實的眼神，緊緊盯住飽經風霜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你一定為了大家，在背后默默付出了很多吧？三十三號大哥。”

        “哈？”已經有非常久的時間沒被人如此形容過的凱伊一下子便陷入茫然，他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人所拋來的善意：“真奇怪。”

        “我究竟是在什么時候給你留下了這種鬼印象了？你是忘了昨天晚上……不，算了。隨你便吧。”

        凱伊將自己的腦袋埋到攏起的雙臂中，遮住了被土灰弄臟的臉。

        瞧見他展露出的這幅模樣，阿尼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三十三號大哥，我是有哪里說錯話了嗎？”

        “沒有。”實在是不理解面前這家伙的腦回路究竟是怎么長的，凱伊放棄了與他爭辯的打算：“說些你的事情吧。你為什么會跑到這里來？”

        健碩的壯漢眨了眨眼，單純地回答道：“呃，因為我父親讓我到這兒來。”

        “……哈？”凱伊以一種憐憫的視線打量著阿尼，猶豫良久后開口說道：“你知道這里薪資待遇極低，員工待遇極差，一個月才只能洗一次澡，近乎全年無休嗎？”

        “知道的。”

        “那就是你父親強迫你來這的？”

        “不是，是我自己過來的。商會方面的人當初也跟我簽訂了正式工協議，繼承了父親的那一份。”

        “……”

        凱伊突然不知道說些什么。

        縱然他如今有著近百年的閱歷，見識過不少東西，但像阿尼這樣的人，他還真沒遇見過哪怕一次。

        于是，他就保持了沉默。

        阿尼也跟著他一同沉默。

        良久后，隨著休息時間結束，凱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的跟班，說：“那你以后就跟著我吧，阿尼。跟著我干。怎么樣？”

        “就像現在這樣嗎？”壯漢茫然地歪了一下頭，將這句話的意思理解為了早上二人一同工作的場景：“我會努力的，三十三號大哥。”

        “非常好。那么今后，你就喊我凱伊——這可是只有與我親近之人才有的特權，你要好好珍惜哦？”

        ………………………………

        當天晚上，工作結束后。

        還是那個熟悉的儲物間門口，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隨著凱伊腳踩大地、頭頂天星，順手迷暈了工友后，便正式開始了夜晚的探險時間。

        在他身后，白天新騙來的小弟阿尼正抱著一大堆安全防護裝備，并跟著他來到了儲物室倉庫的門口。

        這時，他的思想還很健康：“凱伊大哥，果然今天晚上你也要和昨天一樣去倉庫里幫忙嗎？”

        瞅見對方那純良的眼神，凱伊不屑地笑了一聲：“嗯，幫忙。”

        隨后，他就以與昨天相同的手法一板磚敲暈了前來問話的莫默爾，并將其丟到了一旁的木桶中，蓋上茅草，藏好。

        “誒？”

        剎那間，親眼目睹了這一兇殘暴行的阿尼眼神變得極度驚恐，聲音也在不知不覺間開始顫抖：“凱、凱伊大哥？你這、這是在干什么？”

        “為什么要敲暈他？我們不是來幫忙的嗎？這，這不對吧？”

        “挺正常的。”凱伊若無其事地擺了擺手，闊步向前：“以后你就會習慣了。跟我來。”

        忽然意識到自己所認知的事情可能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神情有些動搖的阿尼退后了一步，并未像凱伊所想的那般跟著進入倉庫。

        于是，已經有半只腳邁入房間的男人與其遙遙相對。

        此刻，兩人之間所拉開的差距，仿佛將他們推到了異次元般，陌生、而又殘酷。

        “這樣、這樣是不對的……肯定是不對的吧？！凱伊大哥！這也太荒唐了——為什么我們來幫忙，就要把看門的大哥打暈啊？！”

        “還有，公章規定上不是寫著不能隨意與工友斗毆嗎？我們這已經算違反規定、要被開除了吧？”

        “這，這絕對很不妙啊！！”

        “不會被開除的，放心吧。”凱伊又嘆了一口氣，毫無半點尊敬地說道：“他們還打算留著人力賺錢呢，怎么會這么容易開除我們？”

        “真要開除我們，吸血鬼們的下一個面包遞到餐桌上也需要時間，說不定還要付一筆額外的勞務費……總之就是麻煩的要死。所以放心吧，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再說了，你不會真以為剛被撂倒的莫默爾會有事吧？他腦袋可是很硬的。”

        “可是明明、明明你將這么大一塊石頭砸在他頭上，”阿尼吞咽了一口唾沫，顫顫巍巍地指著莫默爾被埋起來的木桶：“還把他藏起來，想要隱藏痕跡……”

        “哦，這個啊。昨天我也是這么做的。我已經砸了他將近三個月了。有什么問題嗎？”

        “咿！？”

        “阿尼，我看你還真是什么都不懂啊。”男人笑著搖了搖頭，走上前來，勾住壯漢因為彎腰而下垂的肩膀：“我只是對莫默爾用了一種叫做記憶消除的魔術而已，并沒有殺了他。”

        “通過引導大氣中的以太進入身體，隨后將其轉化成魔力。再用這魔力根據特定的公式與線路進行運行，填滿潛意識中的深層空間糅合想象進行塑形，最后將成體以普遍的具現化形態一口氣釋放出來——這就是魔術，完全無公害，也不會對身體造成什么損傷……”

        “雖然物理版本在肢體上多少有些粗暴，但大體上還是能夠保證安全。你看，他之前身上不是就連半點傷口都沒有嗎？所以——阿尼，你能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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