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礦坑內的術式全部取消，以太環境恢復往常后，達爾克頓臉色鄭重地盤坐在一側，好似之前什么都沒發生過般，與坐在另一側的凱伊侃侃而談。

        將關乎自身、這個礦坑，以及對方的事情統統說完后，結束了信息交換的他對著男人說道：“雖然吾現在成為了汝的同伴，但吾等終究還是陌路人，并不了解對方。為了防止以后吾等產生歧路而大打出手，吾有幾點想法，希望能與你達成共識。”

        對于達爾克頓所提出的條件，凱伊顯得十分配合，無論他說什么，都點頭說是，壓根沒有半點拒絕的意思：“沒問題，你說。”

        深吸一口氣，達爾克頓娓娓道來：“首先，作為曾經為女王陛下效力的宮廷魔術師，吾不會對普通人出手。”

        “任何有可能傷害到他們，對他們的生活造成改變的行為，吾不會做。”

        “這是獨屬于我的，魔術師的堅持。如果汝硬要讓吾做……”

        “你就會想盡辦法抗拒我，對吧？”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凱伊說道：“放心吧，我可不會讓你做這種缺德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你招攬為了同伴，若是讓你做這種事情，那就太浪費了。”

        “感謝汝的理解。”達爾克頓緩緩點頭，接著說道：“然后，第二點。”

        “在汝讓我行事之前，汝必須要告訴吾的目的。作為同伴來講，雙方信息平等。從吾的角度來講，吾絕不會欺騙你。希望汝也不會欺騙我。”

        “你是怕我坑你？”凱伊挑起眉頭，略微有些生氣：“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從不在人背后使絆子。這點，你大可不必擔心。”

        “……”回想起剛剛自己就被眼前這個卑鄙的渾蛋給陰了一下，達爾克頓對他的言論持懷疑態度：“希望吾未來不會為此憂心。”

        “最后，”兩點已盡，死靈魔術師清了清嗓子，以一種頗為狂熱的眼神盯著凱伊：“吾希望在對你起到幫助后，能夠得到來自汝的回饋。”

        “不，應該說，請汝，幫幫吾。”

        “哦？”男人眨了眨眼睛，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我現在可是一點魔力沒有。你想要我幫你什么？”

        “汝對魔道的理解！”略有些粗重的緩了口氣，達爾克頓激動的拽住凱伊的肩膀：“雖然吾很不想承認，但汝的確確遠在吾之上！”

        “【靈魂之擺渡】這個術式，吾已經研究了大約四百年。但是，至今卻未得半點寸進。吾希望汝，可以教教吾。”

        “尤其是……”

        “你希望我教你怎么在別人的術式上展開自己的術式？”凱伊似笑非笑地回道：“而且最好是我剛剛用的那個魔術手段？”

        達爾克頓用力點頭。

        “好吧~”將雙手往后一撇，男人以一種相當輕松的姿態依靠在后邊的阿尼身上：“既然你這么想學，那我就教教你吧。”

        見其如此輕易地答應了下來，達爾克頓眼中的火光波動了一下：“汝就一點不問吾要這個術式拿來做什么？”

        “沒這必要。”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凱伊說道：“我們是同伴。把這個作為你辛苦付出的酬勞，也很合理。”

        “是嗎……”若有所思地垂下頭去，死靈魔術師握緊拳頭：“汝之想法，吾了解了。吾可以問問，失去力量之前的你，到達了何種境界嗎？”

        “盡頭。”凱伊的眼中忽然閃現出一絲惆悵，不知怎的，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到達了一切的盡頭。但是……不，算了。”

        仿佛故意扯開話題似的，男人跳脫地說道：“話說回來，你的名字實在太長了，也拗口，不好念。”

        “以后，我就叫你阿一了。可以嗎？”

        “阿一？”第一次被人這么叫自己，達爾克頓感覺有些新奇：“可。那么，吾該如何稱呼于汝？”

        “嗯~一般親近的人都叫我凱伊。我的全名是凱伊博雷·范·科隆。如果你有什么想叫的，暢所欲言便是。”

        “是么。”稍微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達爾克頓極其認真地說道：“那么——吾友。以后吾便稱呼汝為‘朋友’。可否？”

        “真是耿直。隨你怎么叫。”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在雙方皆以敲定了“交易”的現在，凱伊開始為未來規劃：“那么，稍微來討論一下今后的事情吧。”

        “如果沒有意外，在往后相當一段長的時間里，晚上，我都會來這里挖礦。”

        “雖然可能有些會吵到你，但我會盡量避免破壞魔礦中的靈脈，將魔力的負活性化所造成的影響抑制到最低。”

        “然后，由你……”

        說到一半時，一個帶有些痛苦意味的呻吟插入：“呃~啊……”

        聽到這聲音時，凱伊頓時停了下來。

        以無奈的眼神看著身后逐漸轉醒的阿尼，他終止了繼續談話的打算，反而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臉：“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都不知道等會兒該怎么把你弄回去了。”

        “有好好補充失去的活力嗎？阿尼。”

        “什么補充活力啊，我感覺自己沒死已經是萬幸了，凱伊大哥。”壯漢以相當幽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依靠，問道：“我們現在在哪里？那個骷髏……咿？！”

        一抬頭，他便看到了先前把自己嚇暈過去的罪魁禍首正端正地坐在不遠處的正前方。

        短暫消失的恐懼、驚慌，一股腦涌上心頭，阿尼猛的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再次背過氣去。

        回過神來后，這位身材健碩的青年瑟瑟發抖地蜷縮成一團，緊緊地將凱伊的衣服揪得起皺：“凱凱凱凱凱凱凱依大哥，我，我們，這是在，在在……”

        “莫慌。”輕輕拍著他的背部，貼心地為其順著氣，凱伊溫柔地安慰道：“他現在已經是我們的同伴了。”

        接著，男人花了不小的力氣，才給過分恐懼的阿尼講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并迫使其相信了眼前的骷髏魔術師對他沒有半點威脅。

        用力喘了幾口大氣，阿尼依然抱著凱伊不肯放開：“所以，凱伊大哥。在我昏過去的時候，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此言一出，凱伊看了一眼阿尼，又看了一眼對面的達爾克頓。

        隨后，他愉快地決定將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徹底埋在時間的盡頭，不再翻出來半分：“沒什么。只是，多虧了你啊，阿尼。”

        “多虧有你，阿一才能成為我們的同伴。在這點上，我必須要鄭重地感謝你。”

        “誒？”茫然地眨了眨眼經，壯漢指向自己：“可我不是什么都沒做……”

        “不，你做了。”迅速地給對面的魔術師甩了個眼色，凱伊義正言辭地說道：“沒有你的犧牲，我與他的交涉絕不可能如此順利。”

        “所以，你真的很重要啊，阿尼。”

        “哦……”依舊懵懂的青年點了點頭，被動消化了這個肯定：“那么接下來，凱伊大哥，我們要做些什么？繼續勘測地形嗎？”

        “不用了。具體的地形，阿一會給我們的。我們要做的，只剩下認真努力地開采魔礦，并將其賣到黑市去積累原始資本了。”

        “不過首先，要開采魔礦，我們還得先搞一套裝備……嘖，有點麻煩。”

        靜靜思考著在即將到來的白天該做些什么，凱伊扭過頭去看著達爾克頓：“阿一，傳送類空間魔術，會的吧？”

        “會的，吾友。”

        “好。那么你先把我們送出去。然后在礦坑的起點設立空間奇點，把內外隔層扭曲后，留下只有我和阿尼才能進來的魔術密碼。”

        “對了，順便再加固一下外邊的魔術障壁。別讓外邊的人溜進來了。”

        “等到明天晚上……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

        格外漫長的夜晚終于結束，白天如約而至。

        礦場內，所有工人在被工頭敲響的“蘇醒鈴”吵醒后，便都按部就班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崗位上，疲倦、卻忠實地履行著作為齒輪中央一顆重要的螺絲釘的使命。

        零件就位后，機器便再度開始運轉。

        可凱伊與阿尼，這次卻不在其中了。

        他們逆著行走的人潮，反其道而行之，一路找到了區域長工頭克羅克爾的辦公室所在的位置。

        由于現在距離正式開工還有一段時間，因此，男人便斷定地精一定會在里面吃完早餐再回到礦場進行督導工作：“阿尼，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么？”

        “記住了。”年輕的壯漢繃緊了面龐，接下來其所要做的事情，對于一直墨守成規的他來說，是一項不小的挑戰：“我只要，照著那么做就可以了嗎？”

        “沒錯。你只要出去，然后弄到一筆錢，再把裝備買回來就可以了。”仿佛是在述說著“我中午要去吃飯”那般輕松，凱伊絲毫不擔心阿尼會把事情搞砸：“全部辦完后，晚上我們就在約定的地點集合。”

        “在這期間，你必須要獨立面對可能會遇到的一切困難——我知道這很難，但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

        “好了，進去吧。我必須回到工位上去工作了，不然一會兒會有很多麻煩。進去以后，千萬別在克羅克爾面前露了怯，那樣你就完蛋了——鼓勵自己，相信自己，千萬記住這點。”

        說完后，凱伊飄飄然離開，只留下阿尼一人站在克羅克爾的辦公室門口。

        而他也正遵從著男人所留下的囑咐，在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工作后，鼓足勇氣敲響了面前的門：“克羅克爾大隊長，您在嗎？”

        短暫的寂靜后，里面傳來回復：“噢，在。進來吧，門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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