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叮！當！

        一聽就是錘子敲擊某種金屬的聲音不斷從房間內傳來。

        伸長了脖子往敞開的大門處瞅了一眼，沒有發現半點異常的凱伊扭過頭來，疑惑地看向受了驚的迪迪斯卡。

        不是挺正常的么？他問。

        一點都不正常，他回答道。

        也許我該再看一眼？

        以為是自己漏看了些什么，凱伊這回將半個身子都塞到了門內。

        冶煉房不大，作為奇美拉礦場鍋爐區中央的鍛造工坊來講，甚至可以說是偏小。

        就是在這么一個小房間內，正中放了個大火爐，一眼便能看出是烘爐。烘爐邊上則架著一座風箱，幫助火爐起火、控火。

        再往邊上看，一連串工具整齊地排列掛在墻上，半張墻的空間都被各種奇怪的冶煉工具占去，顯得格外擁擠。

        然后，便是人。

        小小的空間內，只有一人在工作。

        那人以一種相當豪邁的姿勢跨坐在鐵墩前，右手邊擺著大水缸，手上不斷揮舞著小鐵錘，為鐵墩上擺放的鐵塊塑形。

        叮！當！叮！當！

        又是連續四聲敲擊聲。

        饒有興致地旁觀著工匠的作業，凱伊仍舊沒覺出什么異常來。

        一旁的迪迪斯卡臉色依然沉痛，也不知道他在來到這里的過程中到底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決定暫時將其晾在外邊，自己進去和這位魔具工匠交流一下。

        簡單地對其吩咐了幾句后，凱伊便曲起指節，敲了敲通體由鐵鑄成的小門：“可以打擾一下嗎？”

        “……”

        工匠不再揮錘。

        但他也沒有抬頭，停頓了一瞬后便重新開始作業。

        將這當作是“允許”的信號，凱伊跨過門檻，并順帶著將門合上。

        “tmd什么事？”背對著男人，工匠嘴唇嗡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你是歐克心嗎？”他直入主題。

        “tmd什么事？”歐克心重復了一遍一模一樣的話。

        聽著工匠這宛若吃飯喝水一般態度自然的臟話，凱伊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個形象，和他預想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我想請你為我做一批能用來挖魔礦的鎬子，以及相應的防護裝備，素材我已經準備好了，有償。加工費要多少你自己開。”

        大氣地開出一張豪華的口頭支票，男人試探性地問道：“你應該是一名魔具工匠，會做這些東西吧？”

        衷心希望著來自克羅克爾的情報不要出錯，凱伊在心中雙手合十開始祈禱。

        “tnnd你既然知道我叫歐克心還tmd問我是不是魔具工匠？”猛地轉過身來，工匠那壯如熊一般的身姿暴露在男人眼前：“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嗯哼？”突然對面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奇，從來沒被人這么罵過的凱伊感覺有些新奇：“所以你能做嗎？魔具。”

        并未追究他粗魯的態度，直到現在，男人依舊能夠理解——有能力的人，誰會沒點脾氣呢？

        沒人會記住那些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有自己獨立性格、特點鮮明的家伙往往能夠在別人腦中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沒人比我更會做。”罕見的沒在話中添加“t型”語句，提到這時，歐克心雙眼中充滿了光：“但是我現在做不來。”

        “沒法做。”

        “可是我看你的肢體很健全，身體也很健康。精神上……應該也沒有什么毛病吧？為什么做不了？”

        “就我所知，在魔具工匠這一行里，好像沒有什么禁忌吧？”

        “或者說，你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你那么急干嘛。”斜著眼睛瞥了凱伊一眼，工匠表示無法理解：“還有，你很懂啊。你tn的什么人吶？”

        “以前是魔術師。”聳了聳肩無奈地回答了他的困惑，凱伊嘆息道：“現在是沒有魔力的魔術師。沒什么區別。”

        “我曾經也接觸過不少魔具工匠，所以對你們——這個行業的事情，稍微知道一些。基本的規矩我還是懂的。”

        “我剛剛的提議你覺得怎么樣？”

        “為你做魔具？”含著口氣反問了一句，歐克心向男人伸出手，做一個討要的動作：“先給我煙。然后我就答復你。”

        “我沒有煙。”凱伊坦白地說道：“但是我會盡力給你找來。”

        “那現在就是沒有？”

        “沒有。”

        煙草的價格很貴，并不是一般的貧民可以享用得起的。

        加上奇美拉礦場地處偏僻，有時候就算有了足夠多的錢，也沒法到鎮上去購買。

        現在礦場內可能有煙草的家伙，只有那些煙癮很大、且工作相對輕松，收入較高的人，底層勞工幾乎不可能擁有。

        就算有，他們多半也不會賣，凱伊也沒錢買。

        如今，他能夠想到手上有相關儲備的人，除開最上面的領導——克羅克爾以及洛克外，便只有分管倉庫的莫默爾——那家伙平日里管大門的時候有事沒有就卷起一管煙草來抽，男人歸還裝備的時候已經見過好多次。

        早知道當初在敲暈他的時候就順手拿一卷……痛心疾首地責怪著自己的手還是太過干凈，凱伊遺憾地嘆息道：“你能不能……”

        “不能。”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歐克心重新轉回身去：“滾蛋。”

        “沒有煙的話就別來煩我。”

        工匠所展露出來的強硬的態度頓時扼住了男人的咽喉，令他吐不出半個字。

        知道自己無論再說些什么對方也不會聽進去，凱伊果斷地放下了腦中的想法，當下選擇作罷：“晚上我還會來找你。”

        “如果那時我還在這里，我要兩卷。”

        “沒問題。”

        不再繼續耽誤雙方的時間，男人利索地打開門，跨出門框，然后將門關上。

        待他所造成的動靜漸息，直到再聽不出一絲動響，被火光所照映的歐克心眼中劃過一絲陰翳：“魔術師……哼，怪不得tmd那么上道。”

        “但如果不是你們，老子也不會落到這幅田地——tnd一幫騙人的混賬！”

        用力揮起錘子，這一次，從房間中傳出去的敲擊聲格外響亮。

        “搞定了嗎？”

        凱伊一從冶煉房中出來，迪迪斯卡就迫不及待地湊上前來問道。

        “沒有。”緩緩地搖了搖頭，他回復道：“稍微差了一點。不過馬上就可以搞定了。”

        “噢……”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個人在外邊的體驗快要將巡邏員逼瘋了，他現在特別想要有人能與他作伴：“我們接下來該做什么，去想辦法搞定那個神經病給的條件嗎？”

        “差不多吧，這件事情也要做。”細細斟酌著并修改著未來幾天內的行動方針，凱伊對著迪迪斯卡說道：“你就先去做我之前交代給你的任務吧——盯住克羅克爾和洛克的動向，然后向我匯報。”

        “我這邊還給你找來了一個幫手，到時候你們一起過去潛伏……就按平常的樣子活動就好，別太較真，也別太緊張，然后順便盯一盯你的幫手。”

        “原來你還給我找了幫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突然的意外之喜令他感覺輕松了不少：“科隆大哥，你……”

        感動地望向面前的男人，由于被人跟蹤，從而變得非常沒有安全感的迪迪斯卡用手擋在臉龐前，感覺心靈再度充實了起來：“我一定會完成你交代給我的任務的。”

        隨口應和著他的承諾，凱伊帶著巡邏員再度回到先前交叉分開的路口。

        范提斯洛仍遵守著凱伊的命令，忠實地守在那兒，不為任何人所動。

        就算偶爾有人在他面前路過，兩人之間互相詢問、交談了些什么內容，在男人回來后，他也統統將這些話告訴了他。

        待全部交接完畢，并確保沒有什么東西遺漏后，范提斯洛擺出一副“希望能得到表揚”的可愛表情，蹭到了凱伊身上：“凱伊哥哥，你還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呃！”下意識地別過頭去，即便張口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凱伊仍舊看不得他這副樣子：“沒有了。”

        只得寄希望于范提斯洛不是個太纏人的家伙，他從來沒有對男人產生過什么想法：“一會兒你就和迪迪斯卡一起去監視克羅克爾吧……晚上，如果晚上找不到我的話，就明天早上來這里找我。”

        “記得將你看到的一切東西都記錄下來，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明白嗎？”

        “當然明白！”

        “很好，那就——”對著一旁當場石化，震驚得已經完全失去了本來面貌的迪迪斯卡試了個眼色，他催促著范提斯洛離開自己：“你們可以出發了。”

        “出發吧，別愣著，快點。時間很珍貴，容不得浪費。快行動起來。”

        不著痕跡地退后一步，男人來到巡邏員的身邊，并一把將他給推了出去。

        被迫來到一個與范提斯洛極近的距離，迪迪斯卡突然就后悔了。

        任他怎么想，也沒想到，礦場中竟然還存在著這樣的家伙。

        奇怪的恐懼逐漸浸透到這具并不強壯的身軀中的每一個角落，巡邏員勉強扯開嘴角，強顏歡笑道：“那我們……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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