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說我要做什么呢。”

        凱伊不動聲色地裝起了糊涂。

        “汝想用洗腦魔術操控礦場中的人。”達爾克頓絲毫不為其所動，冷靜地識破了男人將要布下的陰謀：“對嗎？”

        “對，但是不能說對。”有神的眼中快速劃過一絲狡黠，男人藏起自己的卑鄙：“也許你猜錯了？”

        “吾等又有什么不能坦誠相待的呢？”

        死于七百年的老古董不解地搖了搖頭。

        “我們又有什么沒有坦誠相待呢？”

        生于百年前的老家伙避開問題的重點，并將問題重新拋了回去。

        “汝根本不必支開他們。”將狹長的法杖攥在手里，他撐著它，一步一步向前挪動：“既是坦誠相待，那么所有人都有知情的資格。”

        “汝將他們都蒙在了鼓里。”

        “歐克心知道。”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考慮到自己這詭異團隊中同伴的性格，他敢確定，只有阿尼在知道這個計劃后會持反對意見：“其他人，也會理解我的。”

        厚黑學，是人類想要成長所必須學到的第一課。

        想要跨過他人立起的門檻，便只能將立起門檻之人一并跨過。

        無法選擇、沒有選擇。

        成年人的世界中，處處都是無奈：“就當是嘗試，一次，僅僅一次而已，你真的不想試試么？”

        他再一次勾起他心中最為純粹的欲望。

        炙熱的燒灼感不斷折磨著達爾克頓的內心，撓得他奇癢無比。

        死靈魔術師非常想要張口吐出答應這兩個字。

        但是，他的道德感卻牢牢地束縛著他的求知欲。

        身為前宮廷魔術師，在未隕落前，達爾克頓曾給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留下過一個好印象。

        無論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敵人，誰都知道他是一名嚴于律己，并且自我道德準則高于其余一切的，真正的好人。

        一個魔術師去追求未知，那沒錯。因為那能更接近根源，即一切的真相。

        不過，若是追求未知的手段錯了，那便是真的錯了。

        緩緩地抬起頭來，此刻，達爾克頓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堅定：“吾做不來。吾不能無故去傷害吾的同胞。”

        “那真的太可惜了。”佯裝非常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凱伊不情愿地別過臉去：“明明我還想將這個魔術當作你辛苦的酬勞，然后連同架構在內一并送給你的。”

        “可是，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等會兒我還是讓扎耶去做這件事兒吧。你應該不會阻攔我的，對吧？”

        “摯友，能別做，就不要去做。”他哀求道：“操縱人心的邪惡魔術，是黑魔術，是會被教會封禁，并打進黑名單進行抓捕的……汝會害了他的。”

        “怎么會？”不滿地橫了一下眉頭，凱伊循序漸進，再度使出一招欲擒故縱：“單從效果上來看，洗腦魔術可是完全無公害的。”

        “甚至，他還能幫助人提升大腦的計算能力與記憶力呢。”

        “？！”震驚得張大了嘴，達爾克頓顫抖地退后一步：“這不可能！汝方才不是才說這是扭曲人之心智的黑魔術嗎！？”

        “我可沒說它是黑魔術，我只是提前將他的副作用告訴了你們。”悄悄將一只手別在身后，在達爾克頓看不到的角落，凱伊豎起食指：“這點是你們所有人剛剛都聽到的——”

        “等等。難道說——”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達爾克頓的骨頭嘴巴哆哆嗦嗦地無法正常合閉：“汝對吾等所有人都隱瞞了這個魔術的真正效果嗎？！”

        驀然間，一個令人震驚的想法在死靈魔術師的腦海中浮現。

        宛若地震開裂地面，海嘯席卷城邦，他那引以為豪的自身道德準則逐漸開始松動、破裂。

        如果、如果這個所謂的“洗腦魔術”，真的是類似于治愈魔術那般，幫助人提高身體能力、完全無公害的魔術，那么，我就算嘗試一下，普通地對自己使用一下，先試驗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由自主地這么想著，下意識忽略了“凱伊為什么要對其他人隱瞞這件事”的問題，達爾克頓的求知欲，再一次壓過了道德束縛的理性。

        并且，這一次，被壓抑著的欲望所爆發出的攻擊性無與倫比的強，幾乎瞬間便撕碎了薄弱的懲城防：“摯友，快告訴吾，這個魔術的真正效果是什么！”

        “你不是不想知道嗎？”依舊假裝遺憾地轉過身去，凱伊撥弄著自己的手指，以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我還是隨便再找一個其他魔術作為這個魔術的替代吧。”

        “別！”懇切地一個前撲抱住男人的腰部，達爾克頓死死地揪住他的衣服，不讓他離開半步：“請務必告訴吾，汝所提到的新型架構是什么，吾想看，想知道，想了解！”

        “誒~”

        狼張開了血盆大嘴，準備享用可口的甜點。

        “這可是你口中的黑魔術哦？真的不要緊嗎~換一個吧，換一個書上的，你可以接受的，怎么樣？”

        “不行！”以不容分說的語氣拒絕了凱伊惡意的提案，達爾克頓毫不猶豫地丟到了九階魔術師所應該擁有的全部風范：“吾認為應該先切實地使用過一個魔術后，才能評判它的性質！”

        “先前沒有做過詳盡實驗便說它是黑魔術是吾的欠缺，吾認為，吾應該先拿自己嘗試一下……”

        輕易地識破了對方的原則底線，凱伊將其玩弄于股掌之中：“到時候，如果你發現這個魔術真的沒有危害，你會怎么辦呢？”

        “呃、呃，吾……”

        他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來。

        于是，男人便決定幫他一把：“有益的，便用，有害的，便舍棄……”

        你太好懂了。“我不會強迫你去做什么的，達爾克頓。你是我的朋友，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所以，”刻意地停頓了一下，凱伊深情地說道：“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選擇，好嗎？”

        “這是應當的。”他如此回復。

        松動的高墻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會轟然倒塌。

        寬容地給足了對方思考的時間，在時間的緩慢流逝中，男人保持著沉默。

        糾結、掙扎，到了最后，凱伊敢肯定魔術師還是會去追求自己的欲望。

        對于魔術師來說，道德固然重要，但是沒有渴望的家伙，根本不配當魔術師。

        勇敢地去追求吧，不顧一切，不為任何所束縛——將貪婪變為應有的主旋律，這才是真正的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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