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前運動會報名的時候，高木小春在班上積極動員，木下綺羅一馬當先地報了四百米和跳高，這期間她也偶爾有練過，幸村倒是讓她不要忘記多拉伸，她一點也不在意。

        而等她上場的時候，操場瞬間變成追星現場。

        現在她名花有主，這個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兩個當事人雖然沒怎么公開那啥過，但在大部分人的心里，木下綺羅這個名字似乎已經跟幸村精市永遠地連在一起了。

        好像，兩個人之間，沒有人能再插的進去。

        不過她在學校還是很有人氣，甚至有的女生覺得她能拿下網球部的高嶺之花，很牛逼。

        而且，美永遠是最直接的吸引力。

        穿著最簡單的運動裝，站在熙熙攘攘又喧嘩的候場區，都沒辦法讓人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周圍圍觀的男生很多，女生也很多。

        只是幸村看到這場面還沒說什么，旁邊的真田臉上就又黑了幾個度。

        這些人擠來擠去，太沒有紀律意識了！

        幸村只是雙手插兜，隔著人群看她做準備活動，等她站在外圍準備上場時，他就站在跑道旁邊叮囑。

        “不要緊張，專心，跑完以后也不要立馬坐下來。”

        “哈，別擔心！我可是很有經驗的。”她系完鞋帶就直起身對操心的男朋友說。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纖細漂亮的手臂。

        她對幸小村同學舉起握成拳頭的手，“我要拿金牌(w)。”

        于是他又開玩笑，“嗯嗯，拿了讓真田給你買糖吃。”

        木下綺羅不滿，

        “哄小孩子的語氣。”

        幸村習慣性擼貓，

        “沒有，好好加油。”

        旁邊的真田:“…………”

        你們兩個談戀愛就談，為什么老是提他！

        少女本來還在跟幸村說話，聽到右邊有女生喊自己“綺羅醬，加油”這種話，她又立馬轉過頭去。

        然后動作夸張地對那邊飛了個吻。

        少女的頭發甩過幸村的胸口，癢癢的。

        看到她這樣，真田忍不住想說一句太松懈了，但是當他看到自己旁邊的幼馴染那有點無奈又見鬼的柔情萬分的眼神，真田震驚地閉上了嘴。

        “她這樣，真田還不習慣嗎？”

        是幸村有笑意在流淌的聲音。

        真田只是壓了壓帽子，遮住自己那拘謹和不好意思的臉，他想說幸村你自己習慣就好。

        等槍聲響起，幸村看著那個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的美麗影子。她的金色頭發在空氣中劃出一道不羈的弧線，隨后帶走了太多人的眼神。

        他沒有如同其他人一樣用目光追隨她的身影，只是仍然站在跑道邊，任憑自己的思緒在人群里不斷穿梭放空。

        還真是野生啊。

        莫名想到了國三的那個黃昏，她跳著小天鵝踢踏舞飛出教室門的那個滑稽的場景，他站在隔壁教室門的墻里，就那樣看著她跑遠，內心有驚奇，有探究。

        也許那顆隱秘的種子在那一天就已經埋下。

        于是真田又看到幸村用那變得有點意味不明的眼神帶著笑意地看著他。

        “說起來，應該是我謝謝你啊，真田。”

        謝謝你這個合格的風紀委員，用你那嚴厲的準則和毫不心軟的工作態度，用那樣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方式，把木下綺羅送到了幸村精市的世界里。

        面對幸村的話，真田只覺得莫名其妙，但他也很在意比賽結果，糖什么的……木下綺羅一定會纏著他買。

        于是真田沒有多問，一直看著終點。

        結果就是她沒有開玩笑，真的拿了第一。

        后面真田就開始慢慢被幾個人圍住。

        —

        “草莓的，要。蘋果的，要。水蜜桃的，要。”

        木下綺羅剝了個水蜜桃的糖果塞進幸村的嘴里。

        “真田同學買噠，好吃哦。”

        幸村坐在臺階上，她蹲在下面一級，把頭枕在他腿上，嘴里的硬糖嚼的嘎嘣脆。

        少年伸手捏住她兩邊臉頰，不贊同地看著她，“你牙不疼”

        她被捏的不能說話，只能睜著無辜的眼睛對他搖搖頭。

        幸村微笑，掏出手機對她現在的表情拍了一張。

        木下綺羅以前做偶像做習慣了，看到人家拿手機拍自己就不自覺地擺出營業的表情，結果被魔爪捏的不能動彈。

        等他放開，她立馬去拿手機，“不行，我不能留下丑照！”

        這是一個前愛豆保留下來的習慣和職業操守。

        幸村拿著手機往上舉，她站起來，他還是坐著的，就這樣她都搶不到。

        他就像逗小貓一樣。

        躲在后面的網球部眾人:“…………”

        不知道是先吐槽她，還是吐槽他。

        幸村怎么會有這么幼稚的一面！

        但是他們不愿意走，還在后面疊羅漢。

        畢竟，吃瓜快樂，雖然吃部長的瓜有危險。

        “不要離這么近啊……”胡狼桑原有些無語，是生怕他發現不了嗎。

        “不離近一點看不見啊。”這是仁王。

        “那你也別擠我啊！！”這是丸井。

        “你們太失禮了。”這是柳生和柳。

        “那你們兩個倒是先把拍照的手機放下啊！！”

        “你們真是……真是太松懈了！！！！聲音不能小一點嗎！！”真田看著幾個人擠來擠去，聲音還不斷放大的樣子，他忍不下去了。

        聲音這么大，幸村發現了怎么辦！

        到底誰才應該小點聲音啊，其他幾個人看著真田，都是無語的表情。

        而那邊的兩個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下了幼稚的小學生游戲。

        “不丑哦，很可愛呢。”

        “我不信，除非你讓我看看。”

        “你不相信我嗎。”是幸村有點平靜但又有點委屈的聲音。

        “……”

        雖然知道這家伙是在扮豬吃老虎但是她可恥地很吃這一套。

        “好……好吧。”

        “嘛，好乖呢。”

        —

        兩個人放學就直接走了，身上還穿著夏季校服，幸村的領帶比較隨意，她的反而系的很緊，都是一樣的衣服，但穿在他倆身上，普通的白襯衫都靚起來了。

        幸村問她要不要先換衣服。

        “不要，穿校服約會什么的不是很厲害嗎。”

        并不知道這個哪里厲害的幸村也隨她去了。

        但一路上走過來，幸村也懂了她想表達啥意思。

        路上能看到很多放學后一起約會的學生情侶，而且都穿著校服。

        木下綺羅撓撓他手心。

        “其實我以前看她們覺得好羨慕，因為我總覺得我自己是三十歲被家里逼著相親的那種類型。”

        “……怎么會這么想。”

        見她不說話，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他，幸村又開始逗她。

        “你不是小學一年級就想著談戀愛的類型嗎。”

        “那是小孩子的時候說著玩的嘛。”她晃著他的手，沒所謂的說。

        幸村只好發問，

        “如果你真的是三十歲被逼相親，你會去嗎。”

        “不會吧。”

        她斬釘截鐵。

        “如果三十歲還是單身那說明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吧。那干嘛要結婚啊。”

        他再接再勵，“你覺得一場美好的婚姻里面，愛情最重要嗎。”

        不知不覺就又開始了這種問答。

        不過這次問答的對象顛倒了過來。

        她摸摸下巴，“嗯，當然。”

        然后少女又皺了皺眉，她好像是極快地笑了笑，那笑容倏忽就不見了。

        她飄忽的聲音傳過來，被電車呼嘯而過的轟隆聲覆蓋，“不過，也不一定。”

        鮮活的愛情在婚姻里也有可能變成枯萎的草葉，她又不是沒見過。

        “所以你遇不到喜歡的人就不會結婚嗎。”

        幸村拋出最后一個問題。

        他看著她的頭發被風吹起來微微散開，像虛無的精靈。

        “嗯。”她這樣回答，隨后她狡黠地笑了笑，

        “問完了吧，該我了。”

        他挑挑眉，表示可以。

        “請問幸村同學，為什么突然談這種話題。”

        “不是你先提的相親嗎。”

        “……”

        “那么，你對我的回答怎么評價。”

        “差強人意吧。”

        “那么，你有想過相親這種事情嗎。”

        “無可奉告。”

        “幸村精市！！”

        “哈哈。”

        他拉過她的手，拽著她下了車。

        “我以后回答問題也這樣對你啊！！！！”

        她對幸村張牙舞爪。

        少年開始細心溫柔地哄著自己很容易炸毛的戀人。

        心里也覺得好笑，這種問題有什么好答的。自己已經遇到喜歡的人了，那么三十歲相親的事情就不可能發生。

        只有她傻傻的，問什么答什么。

        —

        然后兩個人黏黏糊糊地看了電影，出來的時候還沒開始討論，就碰到了他認識的人。

        幸村很有禮貌地同不遠處的那位從前的醫生打了招呼。

        木下綺羅問那是誰，他轉了個彎，只告訴她那是父親認識的朋友。

        木下綺羅只是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后面兩個人回家的時候，一直在聊今天的電影，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他有沒有哭過。

        “當然沒有。”

        他笑著看了她一眼，“你肯定哭過。”

        “我沒有啊。演唱會那種又不算大哭。”

        “哦哦，沒有就沒有吧_。”

        她看著對方忽然連笑意都遮擋不住的臉，覺得莫名其妙，也有點心虛。自己應該沒在他面前哭過吧。

        “本來就沒。”

        “嗯嗯。”

        “stop你的內涵。”她又不是聽不懂。

        “那，你有沒有想哭的時候啊。”她又換了個問法。

        他心里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

        “有吧。遇到難以招架的命運的時候，會想哭，也很正常吧。”

        木下綺羅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溫柔地撫摸上面的皮膚，“你以前住院的時候，養過植物吧。”

        “嗯吶，但是家里的雛菊還是枯萎了。”

        他頓了一會，還是問她，

        “你怎么知道那個人是我的醫生啊。”打招呼的時候明明啥也沒提，他是真的挺好奇的。

        “不知道，直覺。我從前的那個父親就是醫生，可能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氣質。”

        她笑了笑，“然后我就想故意試試你，看看我猜的對不對。”

        他聽到她提起她父親，突然覺得這個時候兩個人的距離莫名地又被拉近了很多很多。

        有的時候，拿痛苦去慰藉痛苦似乎是有效的。

        但前提是兩個人在互相喜愛著對方。

        “唉，你在有的科目上要是也能這么敏銳，就不會天天被老師盯梢了。”他假裝嘆氣。

        “哼，昨天老師給我的兩張卷子明明是你提醒的吧，說什么木下同學要多多練習查缺補漏。”她說著說著還打了幾下幸村的手背泄火。

        “我這是為你的學習操心啊。”

        “你知道嗎，我曾經在好多人面前說過我很佩服你。”

        幸村當然知道，但是他此刻只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微微睜大眼睛，嘴里發出驚訝的欸。

        顯然自己的演技騙住眼前這個小傻子還是綽綽有余。

        她搖頭晃腦地靠在他手臂上，發出可愛的聲音，“啊，現在覺得更佩服啦。”

        他又開始逗她，“原來你一直都暗戀我，還在背后夸我。”

        “我才沒有呢！”

        兩個人牽著手一直慢悠悠地走路，影子被路燈拉的很長很長。

        “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哦。”

        她掛在他的手臂上懶洋洋地開啟新話題。

        “說吧，但是我拒絕幼稚的。”

        “從前啊有一個可愛的小男孩，他很漂亮，”

        “到底是漂亮還是可愛啊。”

        “隨便。他叫幸小村。他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小國王，又能打仗又能寫詩。”

        “但是呢，有一天，小國王生病了，他不能打仗了，只能躺在床上寫詩畫畫，跟病魔作斗爭。”

        “你猜他和病魔誰贏了。”

        “不知道，你自己說啊。”

        “當然是小國王啊，他病好了以后，上帝居然出現了。”

        “上帝告訴病愈的小國王，有沒有什么心愿。”

        “小國王想了一會，就說，‘把我枯萎的雛菊變回來吧。’”

        “上帝覺得這個心愿太簡單啦，于是告訴小國王，他的雛菊會來的，但是目前那個雛菊還在做閃閃發光的大明星，要讓他耐心等一等啊。”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樣！”

        她已經不知何時放開了幸村，一個人摸著頭發一邊講，一邊走路，幸村就跟在她背后，講完了，木下綺羅才突然回頭叉著腰自得地對幸村大笑。

        幸村聽到最后，也笑了很久很久，然后又習慣性開始拆臺。

        “但是我覺得那個小國王只會問上帝，大明星是何物。”

        然后輪到木下綺羅開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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