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位都是一人一桌的，但是學校為了給班里省出活動空間，因此靠窗的兩排一般會把桌子并在一起，也算是同桌了。

        姜梨的同桌前些日子放學的時候無緣無故被人打斷了胳膊，因此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來上學，這個位置也就空了下來，她喜歡靠窗的位置，因為學習累的時候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窗外的風景。

        林肖有些為難，正猶豫間云亭已經大步跨過去落座了，身邊一片陰影灑下，姜梨動了動，微微往旁邊挪了挪。

        “既然云亭同學需要，那就暫時先坐在那里吧。”

        林肖話剛落下，預備鈴聲便急促的響起，足足半分鐘才停下。

        云亭沒有背書包，空手來的，姜梨有些猶豫要不要借自己的書給他。

        “你學習很好？”

        她的手里捏著筆，看樣子筆記還沒有做完，云亭饒有興趣的看了兩眼，上面都是一些基礎的知識。

        “我學習不好。”

        姜梨搖了搖頭，伸手從桌洞里又抽出了一本書，那是之前她給季云沉準備的，對方沒要。

        “先看這個吧。”

        她說完沒等云亭回答便輕輕放在了對方的桌面上，自顧自的又去做筆記了，倒是本來嘴角含笑的云亭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耳邊有極小聲的嘀咕聲，像是在對他坐在這里感到不滿，云亭伸手慢慢翻著書，噙在嘴角的笑意漸漸收了回去。

        林肖在預備鈴響之前就出去了，她沒指望過喊云亭這個祖宗去搬自己的新書，因此任勞任怨的去儲藏室抱。

        回來的時候正看到少年正百無聊賴的翻著手里薄薄的書頁，手指長而白，骨節微微突出，看起來就像是應該活躍在鋼琴鍵上的手。

        云亭見老師抱書給他，本來收回去的笑容又重新浮出嘴角，笑瞇瞇的說了聲謝謝。

        饒是林肖一把年紀了也被這笑容弄得臉紅，想著這放在班里還真是一個大禍害，有些后悔就這么讓他坐在姜梨的身邊了。

        云亭和班主任的互動就在姜梨眼皮前進行，她想著這個新同學還是很有禮貌的，除了笑容顯得有些放浪輕浮以外，似乎也不像別人傳聞的那樣。

        老師抱過來的書云亭沒怎么看，倒是繼續翻著姜梨給他的那本，書面很干凈，只微微寫過一些習題答案。

        “姜梨。”

        云亭翻書的手停了一下，看到書頁里寫了一個名字，下筆深刻有力，十分漂亮。

        “嗯？”

        姜梨疑惑的轉過頭，卻看到是云亭翻到了寫有她名字的書頁，那是之前季沉云寫的，至于原因對方沒說，可能是隨手寫的，姜梨也沒怎么在意。

        云亭笑瞇瞇的看著姜梨，他生了一雙含情帶意的桃花眼，笑的時候眼睛亮晶晶，能把人溺進去。

        “你叫姜梨？”

        姜梨聽他這樣問才恍然反應過來，不知不覺自己的竟然受了同學的影響，下意識不想跟對方有過多來往，竟然連名字也沒有告訴對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有什么需要可以問我。”

        云亭覺得自己這個新同桌真是有意思，與他見過的人都有些不同，在過去，他見過的漂亮女生只分為兩種，一種是知道自己很漂亮，并以此為傲的，聊了兩句就開始釣魚。

        還有一種便是讀書很好，比較自立自強的，對于他的態度一般是敬而遠之，或者故作姿態的看不太上。

        而姜梨，不在這兩種之中。

        姜梨不知道她新同桌的心思千回百轉，只想著趕緊做完筆記，因為今天是周五，她答應放了學要陪季沉云看望他的母親。

        一下午就這樣過去，放學鈴聲一響她便拎著書包往外跑，前面的林知意嚇了一跳，在后面喊：“干嘛呀你！”

        姜梨回頭沖她笑了笑，“我今晚有事，就不跟你去畫室啦！”

        少女的笑容是不經雕飾的純真自然，清亮的嗓音入耳好聽，云亭看著她纖瘦的背影，突然覺得此行也不是那么枯燥無趣。

        “好看吧，看呆了吧，嘖嘖。”

        林知意扭頭就看到這個被人議論紛紛的男生正盯著姜梨的背影看，出聲揶揄，這新同學帥是挺帥，論樣貌勉強配得上她家姜梨。

        云亭被她說的好笑，嘴角習慣性的笑意又放大了一些，“是好看，你也不錯。”

        他說完就起身走了，身高腿長步子大，等林知意反應過來臉通紅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救命我死了，林知意，你被撩了！”

        林知意的同桌夸張的捂著胸口，臉上也是一層興奮地薄紅，留下的女生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新來的同學真是帥絕，惹得余下的男生滿鼻腔哼聲。

        姜梨一路氣喘吁吁地跑到門口，隔老遠就看到站在樹下的季沉云，她臉上浮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才慢慢走過去。

        季沉云的手里拿了杯涼飲，是姜梨愛喝的口味，見她過來便剝了吸管插好。

        他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好像總能明白姜梨的需求。

        “謝謝云沉哥哥。”

        姜梨喝了一口，笑瞇瞇的故意逗他，之前季阿姨和她說，當初生季沉云的時候，醫院外的天空黑沉沉的，漫天的烏云往下壓來，因此就給他起名叫云沉，誰知道登記的時候人員報錯，就成了季沉云。

        她跑的急，額上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季沉云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我去推車。”

        姜梨見他的眼睛好像是在自己的唇邊停留了一秒，下意識的抿了抿唇，唇邊果然沾了一些水珠，入口是飲料的清甜。

        “姜梨！”

        姜梨正在發呆，聽得季沉云突然大聲喊了自己一句，她回頭一看，一輛車正從自己身邊緩緩擦過。

        那車的速度慢慢停下來，季沉云丟了手里的電動車跑了過來，黑沉沉的眼珠因為瞳孔放大更加黑亮。

        “你沒事吧。”

        姜梨以前沒注意，季沉云似乎也長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她搖了搖頭，看著前方的車窗漸漸降了下來，一張熟悉的臉躍入眼簾，“嗨，不好意思。”

        是云亭，姜梨正欲說什么，季沉云已經不經意的偏身擋在了她的身前，“下次小心一些。”

        “知道了。”

        電動車還摔在一旁，姜梨被他一句話輕松轉移了注意力，被季沉云牽著腕子去馬路對面扶車。

        得不到回應的云亭自討沒趣的升起車窗驅車走了，只是沒人的時候嘴角的笑意又慢慢拉下，方才那一眼，他從那個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什么？警告？哧，云亭的眼眸冷淡了下來。

        “你心情不好嗎？”

        姜梨坐在季沉云的身后，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擺，雖然對方一直沉默，可是如今自己也已經能慢慢感受到他的心情變化，像是現在這樣，車子開得飛快卻一言不發的情景，就預示著他的心情可能有些糟糕。

        “是不是因為阿姨的事？”

        認識季沉云以后姜梨從姜維新口中也知道了一些關于季沉云的情況，他從小跟著媽媽相依為命，前幾年季阿姨被查出心腎衰竭晚期，季沉云堅持讓她住院治療。治療就像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花光了他們家的所有積蓄。季沉云也是因為這，才早早地便輟學打工。

        她爸爸當初是在工地上把人撿回來的，至于為什么姜維新沒說，聽到這些的姜梨早就忘了她爸爸為什么會突然收學徒的疑問，心里頗覺得可憐。

        她想著季沉云以前鐵定是遭了不少的罪，好好地一個少年沒有同齡人的半分朝氣。

        只是這些事情終歸是不好開口，因此姜梨從來沒有問過他的過去。

        “沒有。”

        車速慢慢降了下來，季沉云回頭看了她一眼，“醫生說她最近好了很多，你不用擔心。”

        “嗯。”

        兩個人一路無話，一直到快到醫院門口，姜梨就快要睡著的時候，季云沉突然開口問她。

        “今天那個人是誰。”

        十分平靜的聲音，就像是在問今晚吃什么，沒什么特別的含義。

        姜梨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云亭，“剛轉過來的，旁讀生。”

        “哦。”

        季沉云沒再問什么，在停車道把車停好，水果提前已經買好，之前摔了一下，現在看起來樣子有些抱歉，姜梨提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季沉云沒再說話，伸手從她的手里接過，兩個人指尖相觸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瑟縮，季沉云的眸子暗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原樣。

        “走吧。”

        “嗯嗯。”姜梨卷了卷手指，只覺得季沉云今天的手真涼。

        季母每天的生活很規律，晚上睡得很早，因此姜梨才這么著急放學，就害怕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睡著了。

        她很喜歡季沉云的母親，一個健談優雅的婦人。即使被疾病折磨的不成樣子，也依舊可以從她憔悴的眉眼中看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俗。

        季沉云長得這樣好看，大抵是隨了他媽媽這個美人，姜梨時常想，若是她的媽媽在世，應該就是季阿姨這樣的，說話含笑溫柔，看自己充滿慈愛。

        “囡囡，你來了。”

        季心欒喜歡這樣叫姜梨，姜梨已經習慣，聞言立刻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阿姨，有沒有想我。”

        “媽。”

        “坐吧。”

        相反的，季心欒對待季沉云的態度則并不是十分的熱絡，好在雙方都已經習慣。

        季沉云看著言笑晏晏的兩人，搬了把椅子在一旁默默地削蘋果，末了又給姜梨削了個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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