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不丁的一聲，事先看到他的林知意都嚇了一跳，更何況是背對著他的姜梨。

        她猛地轉身，因為慣性而飄揚的頭發微微擦過云亭的臉側、有些癢癢的。

        “云、云亭，你什么時候來的？”

        林知意被抓包的臉通紅，諾諾著問他，扯著姜梨的手拉她到身后。

        姜梨捂著胸口緩了口氣，末了后怕的伸手摸了摸耳朵。

        “自然是你們說話的時候來的。”

        云亭看到了姜梨一系列的動作，久遠的回憶突然涌現在腦海里，那是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他在花園里玩，被草叢里一條很長的蛇嚇到，他的奶奶也是這樣，摸了摸他的耳朵，嘴里念叨著不怕不怕之類的話。

        這樣的溫情，在她去世之后便很少見到了。

        “你、你沒聽到什么吧？”

        林知意在心里瘋狂回憶自己方才都說了什么，越想越想穿回去抽死自己。

        云亭唔了一聲，“好像聽到了點，又好像沒聽到。”

        他在這里搞林知意的心態，姜梨在一邊也緩了過來，她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背后說別人被抓包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那個……”

        她看云亭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逗弄林知意時說過的話，也不好意思的臉紅了。

        她發誓自己以后再也不背后議論別人，太太太尷尬了。

        “抱歉云亭，我們不該在背后議論你。”姜梨深吸了一口氣，老老實實的先道了個歉。

        云亭挑了挑眉，沒想到姜梨第一句話會說這個，隨口便能說出的廉價歉意，他以前一向最為不屑。

        可是姜梨說出來，就讓人覺得格外的真誠，格外的珍重。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沒在背后罵我就行。”

        他突然覺得沒什么意思，屈身在她們方才坐的石頭上坐下。

        “不過背后議論確實沒什么意思，有什么想知道的，問我就好了。”

        他難得這樣心平氣和的與人說話，可笑的發現能把他當做普通人對待的，居然只此眼前一個，沒什么偏見惡意，也沒有獵奇和仰視。

        他明明一副氣定閑神的模樣，嘴角也帶著點淺淺笑意，但落在姜梨眼里就覺得落寞萬分，她不明白，若云亭的背景真如林知意說的那樣，那還會因為什么不快樂。

        “你……”姜梨抿了抿唇，“你為什么會轉到致誠來？”

        好像所有的八卦都是圍繞這個而生的，云亭究竟為什么轉到致誠，便是攪亂一切平靜的源頭。

        從這個角度看姜梨，是微微有些仰視的，云亭這才發現她長得并不矮，起碼有一米六五左右。

        “林知意不是說了，因為把人腦袋打開瓢了。”

        他垂下頭，看到地面上有螞蟻緩緩爬過，眼前一切的顏色都如此鮮活，飄落的綠色樹葉，黑色的螞蟻，灰色的碎石子和棕黃的土地。

        以及……姜梨藍色的校服褲子，那褲腿有些偏短，微微露出一節雪白的腳腕，細的他能一掌握住，在棕黃的泥地之上，更顯得純白無暇。

        “真的？”

        林知意捂住嘴巴，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

        云亭看到她的動作，咧嘴撇開了視線，“是，還不知道那家伙現在出院了沒有。”

        “那你沒事嗎？”

        姜梨說著蹲下身在云亭的身旁，與他面對面，怎么一瞬間覺得這家伙可憐兮兮的，一下子讓姜梨想到了同樣可憐兮兮的季沉云。

        “我當然沒事。”

        云亭往后揚了揚身子，有些不習慣兩人這樣的姿勢。

        姜梨卻沒他想的這么多，抱著一只胳膊伸手在地上逗螞蟻玩，“那為什么打架啊。”

        她伸手堵住螞蟻的去路，略微堵了幾次，那螞蟻便顫悠悠的爬到了她的手上。

        她想著為什么要打架呀，季沉云跟云亭差不多高，還被別人欺負，云亭都把人打開瓢了，不可能一點傷也沒受吧。

        “林知意不是跟你說了？因為一個女的。”

        他跟姜梨一問一答，全都扯上了林知意，后者有些站不住，想坐下又有些害怕云亭，最后委委屈屈的蹲在了姜梨的身邊，“別老說我說的呀，也不一定對嗎……”

        她不太敢抬頭看云亭，抓住姜梨的手，去上面捉螞蟻。

        姜梨小的時候在院子里沒人玩，就喜歡捉個螞蟻看它在自己手上爬呀爬，一爬就是一下午，回屋之前再把小螞蟻捏下來放了。

        現在手里的螞蟻被林知意捉走了，她便拍了拍手，百無聊賴的托著臉，“為什么啊，你們倆都喜歡那個女生？”

        姜梨在心里想了一下，云亭長得好看，如果喜歡人只看臉的話，那女孩得美成什么樣啊，姜梨心里忽然就燃起了八卦之心，特別想看看美女照片。

        云亭一臉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喜歡她？也就顧源那個蠢貨會喜歡她。”

        “那因為什么打起來？”

        林知意的眼神倏地亮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詢問的話脫口而出，末了對上云亭的眼睛才知道害怕，扯了扯姜梨的袖子把頭埋到她的背后。

        “姜梨，你覺不覺得我們倆蹲在這里很蠢啊……”

        “……”

        姜梨偏頭看了一下她，起身示意云亭往旁邊挪挪，然后坐在了他的身邊，林知意見狀起身，卻發現自己沒地方坐了，她自暴自棄，又重新在兩人身邊蹲下，捏了個石頭在地上畫畫。

        因為是同一塊石頭，兩個人坐的幾乎比在班里還要近，云亭不自覺的有些身體緊繃，好一會兒才放松下來。

        “是顧源那個蠢貨自以為我是他的情敵。”

        云亭戳了戳自己的腦袋，“他腦袋有問題，我幫他打開看看。”

        “咦~”

        林知意摸了摸頭，只覺得自己已經開始腦子疼了。

        “所以你們就打起來了？”

        姜梨也覺得開瓢有些兇殘，只是人總是會下意識偏袒跟自己較為親近的人，這會兒也能勸服自己對方打架是情有可原。

        “他被開瓢了，你就沒事？”

        姜梨不相信，季沉云包子一樣被打成這樣也知道要還手反抗，顧源難道就一直被云亭打到開瓢？耀輝雖然整體不如循心，但也是老牌龍頭企業了。

        云亭頓了頓，顧源被開瓢了，他自然也是夠嗆，不過說到底都是皮肉傷，畢竟一開始誰也沒想到云亭會下手這么狠。

        當時顧源被送到醫院以后，云淮放下手里的公務趕回家，當即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媽不得云淮的喜歡，見狀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事后過了心疼的勁兒，也只是一頓責罵。

        他還記得郁唯那面帶心疼又責怪的臉，語氣里包含著濃濃的埋怨，埋怨他為何不得云淮的喜歡。

        “怎么沒事。”

        云亭心里不舒服，臉上卻笑的燦爛。

        “我不是被扔到這里了嗎？鳥不拉屎的南林市。”

        “說什么呢你！”

        林知意蹲在地上憤憤不平，“我們南林市人杰地靈好不好，你聽說過非遺木雕嗎，南林可是木雕之鄉。”

        “哦？我是聽說過，有個很有名的木雕大師，好像就在南林？”

        說起來他爸爸云淮收藏的有一組作品──《雙姝》，說是南林這一代木雕大師年輕時的作品。

        林知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說的大師，該不會是叫姜維新吧。”

        云亭點了點頭，“雖說是大師，但其實姜維新還算年輕，若不是他的師父死的早，恐怕現在他的名氣還不一定有現在大。”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姜維新脾氣還怪得很，不參加任何訪談，還不輕易接單，你說他是不是嫌錢多燒得慌？還是說藝術家都清高？”

        “送上門的錢都不賺，嘖嘖。”

        云亭搖了搖頭，有一年他爸爸生日，集團里有人想討他爸爸歡心，打聽了以后來南林花大價錢找姜維新雕作品，沒想到卻被拒絕，后者一怒之下想帶頭打壓排擠對方，沒想到被他爸爸知道以后發了好大的火。

        那時候他還想著，看來云淮是真的很喜歡姜維新的作品，畢竟為了他云淮都沒發過這樣大的火。

        “呃……”

        林知意瞅了瞅姜梨的臉色，以前怎么沒發現云亭這家伙這么有傾訴欲呢……

        “人家搞藝術的確實清高嘛哈哈，那個、”林知意結結巴巴，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圓。

        云亭踢了踢她，“蹲傻了？”林知意的表情實在是奇怪，他說著起身把位置讓出來，卻看到姜梨的表情也有些尷尬的微妙。

        “……”云亭不解，“怎么了嗎？”

        林知意看了看姜梨，又看了看云亭，“既然循心姓云，那么云亭，你是不是忘了姜梨姓什么……”

        救命真的很尷尬！林知意別過臉去，不愿再看。

        云亭愣了一下，看了看姜梨，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才說的話，“你是姜維新的……女兒？”

        “那姜維新的師父？”

        林知意適當插嘴，“是她爺爺。”

        “……”

        頭一次也感到尷尬的云亭，半響才找回自己失去的語言功能，“我說姜梨你身上怎么總是有一股兒木材香呢。”

        他笑了笑，發現原來自己的笑容也可以有這么僵硬的時刻，“……那你會木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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