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呢。”

        賽事的結果剛剛出來，就連姜維新都還不知道，更何況是季心欒。

        季沉云看她開心的樣子，本來對于得獎沒什么波瀾的情緒也愉悅了起來。

        他摸了摸姜梨的腦袋，正準備說些什么，就看到風塵仆仆的姜維新從外面走來。

        “回來多久了？”

        “怎么不進去？”

        姜維新剛四十出頭的年紀，卻因為健康的身體比之季心欒看起來年輕了不止五歲，五官俊秀、身形挺拔，青年喪妻的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沉郁。

        他說著從大衣口袋里摸出鑰匙，打開了院門。

        昨夜風大，將梨花吹了滿地，姜維新的腳步停下，抬頭兀自看了一會兒院中央的梨樹。

        姜梨見狀輕輕拉著季沉云先去了屋里，沒等多久姜維新便神色如常的進門。

        “賽事委員會剛給我發(fā)了消息，云沉你得了一等獎？”

        他說著將大衣搭在玄關的衣架上，輕輕卷起襯衣的一截袖子，“手怎么了？”

        相較于姜梨，姜維新更多的時候都會喊季沉云為云沉。

        “刀不小心劃到了。”

        姜維新皺了皺眉，“以后小心一些，嚴重嗎？”

        “不嚴重的，已經上過藥了。”

        姜梨先一步回答，有些害怕姜維新會責怪季沉云，他們做木雕的說到底是手上的活計，對手的愛護雖然不如學樂器那樣夸張，但還是要注意一些。

        “對了，云沉你入學的事情，張院長開辦的那個木雕……”

        “叔叔，我去致誠就好了。”

        南林是有專門學習木雕的學校的，因為政府要求，姜維新推辭不掉，因此還掛名了個名譽教授的閑職，偶爾會去上兩節(jié)。

        季沉云說著，“我跟著您學習，就不必去張院長那里了。”

        姜維新的水平是南林公認的，學木雕的都削尖了腦袋想被他收為徒弟，季沉云現(xiàn)在跟著他學習，的確是比在木雕學校強多了。

        “你想去致誠也可以，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木雕上，”姜維新說著頓了頓，“但是你真的很有天賦。”

        一開始是為了救濟老朋友才收下季沉云，甚至都沒讓他喊師父，可是后來是真的發(fā)現(xiàn)這孩子有天賦，姜維新難免起了培養(yǎng)的心思。

        “爸爸，云沉哥哥得了一等獎呢，不然我們今晚出去吃吧，給他慶祝一下？”

        姜梨見季沉云沉默，出聲給他解圍，姜維新卻不回答，只依舊看著季沉云詢問：“過幾天會有頒獎典禮，你要不要去參加？”

        去參加，就意味著在外界暴露，從此一只腳踏進木雕界，季沉云難得沉默。

        “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姜維新說罷，這才看向姜梨，“你想去哪兒吃？”

        “嗯……我想想，去湘菜館？”

        “云沉的手受傷了，能吃辣嗎？”姜維新不贊同，“你們慢慢想，我去車庫開車。”

        他說完又從衣架上拿了大衣出去，留下姜梨跟季沉云站在客廳里面面相覷。

        姜梨就算是再遲鈍，也明白了姜維新的意思，可是季沉云他明明那樣有天賦，學的時候也很認真，她從來都沒想到過，季沉云原來是不喜學木雕的。

        她斟酌了半響，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自己對木雕就不感冒，總不能因為季沉云有天賦而卻勸說他勉強自己。

        一頓飯三個人吃的各懷心思，第二天早上姜梨去上學的時候還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咬著唇，臉上的神情是肉眼可見的糾結。

        季沉云性子沉默，兩人在一起一向是姜梨主動，從昨夜到今早，她都神色糾結的沒有開口，季沉云堪堪忍了一夜，終于無法忍受。

        “姜梨。”

        “嗯？”

        “為什么不跟我講話。”

        季沉云的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焦躁，姜梨很少見到他這樣，心里愣了一下，突然想伸手在他額頭上摸摸。

        “季沉云。”她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不喜歡木雕，我們就不學了。”

        “馬上就高三了，等你考上大學，會有更多選擇。”

        她想了一夜，學木雕的確辛苦，季沉云聰明，等高考后考上一所綜合性大學，他人生的選擇會比現(xiàn)在寬闊。

        季沉云沒想到姜梨是在糾結這個，一開始他的確對木雕并不感冒，但是那個時候，姜維新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找到他，給了他一份體面的工作，他一開始的確只是想做好，就如同想交上一份可以令老師滿意的答卷那樣。

        可是因此，“你爸爸說我的的作品沒有感情。”

        季沉云垂眸看向姜梨，女媧若是造人，姜梨這樣精致的面貌不知道要經過多少日夜雕刻。

        “什么？”

        姜梨不懂，她所學習的那些皮毛，相關的技術恐怕都不達標。季沉云一年的時間就能灌進如此之多枯燥的知識，技術純熟，除了聰慧，天賦必不可少。

        “他說如果沒有感情，這條路勢必走不長。”

        季沉云伸手靠近她的額角，想幫她撥開雜亂的發(fā)絲，卻又在即將觸碰到前將手收回。

        姜梨屏住的呼吸一下泄了，只覺得臉上有些微微發(fā)熱，好在季沉云已經轉過身去，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樣。

        “姜梨，你不好奇你爸爸為什么會收我做學徒嗎？”

        關于姜維新為何偏偏收季沉云做學徒這件事，姜梨怎么會不好奇，最開始接觸季沉云就是因為好奇這個。可是后來，好奇的重心被轉移，姜梨就沒有再想過這件事了。

        她如實回答：“最開始的時候好奇過，后來就沒有了。”

        “你還記得你爸爸早年有一幅作品叫《雙姝》嗎？”

        這幅作品姜梨昨天還跟云亭他們提到，姜梨點了點頭，“原型是我媽媽和她的朋友。”

        她說完有些驚訝的捂住嘴巴，一雙漂亮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是季阿姨，你媽媽！”

        季沉云回頭看她，他知道姜梨聰明，有些事一點就通，可有些事……他想她明白，卻又害怕她知道。

        “嗯，所以你爸爸才會收我做學徒。”

        冉婉和季心欒曾經是最要好的朋友，要好到冉婉生命的最后時刻也在為兩人昔年的分別遺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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