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許晏沉的話猶如一根細軟的發絲,扎進林煥的心臟里,不算很痛,但又難以忽視。
屋內開著燈,光線昏暗而柔和。
許晏沉的臉龐被暖黃的燈光描摹成格外溫和的模樣,林煥看著他,心尖柔軟得像是被泡進了溫泉水里一樣。
他實在很難想象,此刻這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男孩子,長大以后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或許是許晏沉那雙漂亮的眼睛太具有迷惑性,又或許是傷口的疼痛令他脆弱卻又不甘屈服,總之在這一瞬間,林煥堅定了某種決心。
他要去試著改變,而且也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說不定在他的感化之下,反派弟弟長大以后可以當個好人呢?
而且,就算他所有努力最后都付諸東流,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按照原來的劇本,走向慘痛的滅亡。
怎樣都不會比坐以待斃更糟糕了。
所以他應該抗爭,也必須抗爭!
想通這一點,林煥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
他終于知道該怎么回應許晏沉的話了,也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這個弟弟了。
林煥心情舒暢,垂著眼簾對上許晏沉的視線,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了彎。
他薄唇動了動,正要開口。
這時,一道身影突然急匆匆地推門闖入!
“煥煥!你怎么樣了?”宋雅姿一臉擔憂,也顧不得什么貴婦人的形象了,大步流星地跑到林煥床邊來。
林煥靠坐在床頭,輕輕地搖著頭說:“沒事的,別擔心,只是一點小傷。”
宋雅姿到了近旁停住腳步,低頭看看親生兒子手臂上纏繞的紗布,又看到許晏沉一直握著林煥的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拽著許晏沉的手腕用力將他扯開,不管不顧地推了他一把,冷著臉質問:“許晏沉,是不是你干的?!我聽陳叔說了,煥煥是領你在花園里散步才出事的!”
許晏沉跌坐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宋雅姿的眼睛。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更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自己要怎么面對哥哥的親生母親。
宋雅姿見他沒有要反駁的意思,愈加堅定了心中的猜測:“好啊,我們林家是瞎了眼才會領養你這么個白眼狼!你在福利院被人欺負,我們好心好意帶你回來、供你吃穿,難道就因為我們不肯給你上戶口,你就這么報復我們?!”
林煥實在看不過去了,起身下床,蹲到許晏沉身邊,輕輕地環住了弟弟顫抖的肩膀。
“媽,您先消消氣,不是您想的這樣。”他對宋雅姿說完,低頭看向許晏沉,聲線溫和地問他,“為什么不解釋?”
許晏沉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沒什么好解釋的,本來就是我的錯,是我害你摔倒受傷的……”
林煥嘆一口氣,將他抱得更緊一些,“不是你的錯,是因為雨天地面很滑,我們一不小心才摔倒的。”
“可你是為了保護我——”
“所以呢?”林煥打斷他的話,聲音輕輕地反問,“所以你們都覺得,我心甘情愿地保護你,也是你的錯嗎?”
許晏沉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心里面一直壓抑的委屈和擔心莫名就翻涌上來。
從出事到現在一直堅強不哭的小團子,竟然被哥哥這么一句輕柔的問句,輕而易舉地勾出了眼淚。
小朋友大概是覺得丟人,把臉埋進林煥的肩窩,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眼眶濕潤的樣子。
林煥無奈地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發,伸出指尖幫他擦掉眼角的淚珠,溫聲哄道:“不哭了,你是最冷靜的好孩子,不是嗎?多虧你及時跑去找陳叔來接我,不然我受了傷還要淋著雨走回去,傷口肯定是要發炎的。”
宋雅姿看到林煥這么護著弟弟,也不好再對許晏沉發作,只能心疼地抱起林煥,同時也順手把許晏沉扶了起來。
“好了好了,既然煥煥不怪你,那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她看著許晏沉,語氣嚴厲地說,“以后可不許再有這樣的事!你要多保護哥哥,知道嗎?”
她話音剛落,許晏沉和林煥就同時給出了回應——
林煥:“哪有讓弟弟保護哥哥的?”
許晏沉:“沒問題,我以后一定會好好保護哥哥!”
他們說完互相看看對方,忍不住對視著笑起來。
兄弟兩人的關系親近一些總歸是好事,宋雅姿見他們都這么替對方著想,也松一口氣,笑著搖了搖頭。
宋雅姿在房間里陪他們坐了一會兒,陳叔和醫生又敲響了房門。
醫生帶林煥去拍片子,許晏沉不依不舍地跟著,說什么也不肯和哥哥分開。
于是陳叔開車,醫生坐在副駕,宋雅姿和林煥并肩坐在后排,許晏沉則擠在林煥和車門中間……五個人就這樣一起出發了。
拍片子是在郊區一家高檔的私人療養中心,也就是醫生平時辦公的地方。
這家療養中心是林氏全權投資建設的,距離林家別墅很近,開車過去只需要三、五分鐘的時間,說是專門為林家服務也不為過。
到達后,林煥跟醫生進了放射診療室,其他人則在走廊上等待。
放射室里所有的檢查設備都是醫療界內最頂尖的,低輻射,高精度,是當年林玉濤花了大價錢從國外引入的。
林煥很快就拍完了片子,檢查結果也在半小時之后打印出來。
“怎么樣,醫生?”宋雅姿關切地問道。
醫生笑著回答說:“結果不錯,骨頭沒有受傷。只要最近多注意清淡飲食,傷口別沾水,別感染發炎,痊愈后應該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宋雅姿和陳叔都松了一口氣,就連許晏沉也覺得輕松了許多。
可林煥自己卻仍然皺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宋雅姿見狀,不解地問:“怎么了,煥煥?”
林煥抬頭看向醫生,聲音低低地問:“彈鋼琴也不會影響嗎?”
聽到他這么問,幾個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怔愣。
林煥知道,按照原書里的情節,豪門小少爺林煥根本不喜歡鋼琴,只是被家里逼著學習,所以十歲了連個c大調音階都彈不下來。
可他不一樣,他是國際頂尖的鋼琴演奏家。
即便因為舞臺事故穿進了書里,林煥對于鋼琴的那份熱愛,仍然不減分毫。
他對繼承林氏的家產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想珍惜這個優渥的環境,與藝術為伴,努力練琴,讓自己的鋼琴演奏水平更上一層樓。
鋼琴的演奏對于手指以及手臂的要求都很高,所以他關心的,遠不止是“正常生活”這個層面。
林煥的問題著實難住了醫生。
醫生想了想,最后還是坦誠地說:“抱歉,少爺,這個問題我無法確切地回答。鋼琴的發力方式和日常生活有很大不同,您可能需要咨詢鋼琴演奏方面的專家,請他們來幫您判斷和解答。”
林煥沒再多說什么,抿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只是臉色依然蒼白,微蹙的眉心也沒有松開。
許晏沉看在眼里,走過來勾住哥哥的手指,很輕地晃了晃,像是在寬慰。
林煥低頭,看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又望進許晏沉的雙眸。
許晏沉還是有些自卑和生澀,有其他人在場時,他有些話不好意思對林煥說。
可那些想要表達的心意和關懷,分明都已經融化在那雙干凈的眼睛里,并借由彼此相接的目光,向林煥傳達得一清二楚。
林煥再一次覺察到——自己被這個小團子保護了。
這種荒謬的感受令他忍俊不禁。
林煥不再皺眉,輕輕捏了捏許晏沉的指尖。
“應該不會影響彈琴,畢竟只是外傷,而且也不算很嚴重。”他這樣說著,像是在安慰弟弟,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
從療養中心回來后,許晏沉化身成小尾巴,一直跟著林煥。
林煥受傷的手臂不能沾水,所以只是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早早地回到房間,準備休息。
緊閉的房門,將兄弟兩人分隔在不同的空間。
許晏沉站在走廊上,猶豫了一小會兒。
最后他到底還是沒能忍住,隔著門板叫了林煥一聲:“哥哥。”
屋內傳來腳步聲。
林煥打開門,低頭瞧著面前的小不點,耐著性子問:“什么事?”
許晏沉搖了搖頭,“沒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說——晚上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心意是好的,但這話聽起來總歸是有點好笑的。
家里面這么多傭人,而且陳叔也在,就算他真的有什么事兒要找人幫忙,也輪不到一個五歲的小屁孩來操心啊。
小屁孩就應該無憂無慮,保證充足的睡眠,免得耽誤長大個兒。
但這些話林煥也只是自己琢磨一下,并沒打算說出來打擊許晏沉的一片好心。
他不動聲色地壓下笑意,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行,知道了,回去睡覺吧。”
許晏沉點點頭,但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煥今天確實是累了,于是也沒再管他,自顧自地關上門,熄燈鉆進了被窩里。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夜色靜謐溫柔,空氣里混合著空調的干燥與草木的潮濕氣息,令人愜意。
林煥仰面躺在柔軟的床上,剛閉上眼睛,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他這一覺睡得很短暫,而且并不安穩。
也就過了不到一個小時,林煥又在昏暗中醒來。
困意朦朧中,他恍然意識到什么,“騰”地一下坐起來,翻身下床,腳步虛浮地往門口走去。
房門打開,走廊里明亮的燈光灌進視野。
林煥瞇了瞇眼,還沒等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就聽到許晏沉的聲音從他腳邊傳來。
“哥哥,你怎么醒了?要喝水嗎,還是……”
“先別管我,”林煥打斷他,板著臉質問,“說說你,大半夜不睡覺,蹲在我門口干什么?”
許晏沉撐著墻壁站起來,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怕我回屋了聽不到你叫我。”
林煥挑了挑眉,“所以你就打算一整晚都在走廊上蹲著?”
“可能蹲累了也會坐下……”
林煥:“……”
許晏沉能感覺到林煥的低氣壓,所以越說越沒底氣,到最后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林煥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晏沉,對峙半晌,最后到底還是認輸了。
“算了,”他嘆一口氣,伸手揉揉許晏沉的頭發,無奈又縱容地說,“你回自己屋里抱個枕頭,過來跟我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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