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還沒開場，大熒幕上播放著一條又一條的廣告。

        許晏沉從雙號區走過來，到顧澄面前停住腳步，垂著眼說：“換下座位。”

        顧澄還沒說什么，林煥就搶先站起來說：“好啊！剛好我也想換一下，沉沉你坐我這兒，我過去。”

        他說完搶過許晏沉手里的電影票，又把自己的票硬塞給弟弟，然后一溜煙兒地跑了。

        顧澄：“！”哥哥真好！

        許晏沉：“……”淦。

        林煥一個人跑去雙號區坐下來，趁著放映廳里光線還亮著，偷偷觀察許晏沉和顧澄相處得如何。

        一開始，許晏沉坐在本來屬于林煥的位置上，沒動，也沒說話。

        過了兩分鐘，許晏沉轉頭靠近顧澄，跟他說了些什么。

        林煥看在眼里，覺得很滿意。

        不錯不錯，總算有點兒進展了！只要沉沉堅持下去，多哄哄美人，美人慢慢就能高看他一眼了。

        電影開始了，全場燈光暗下去。

        林煥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戴上3d眼鏡，打算美美地看一場電影。

        然而片頭先導的部分還沒播完，他的視野就突然被一道身影擋住了——

        “跟我出來。”許晏沉俯身，一把握住林煥的手腕，拽著他就往放映廳出口走去。

        “……哎？”林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許晏沉，于是放棄了掙扎。

        來到外面的走廊上，許晏沉在漆黑中把林煥抵在墻上。

        身為初中生的他，身高竟然已經和林煥差不多。

        而他的眼神在昏暗中透出強大的壓迫感，一瞬間讓林煥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哥哥。

        林煥有點緊張，下意識地吞了下口水，低聲叫他：“沉沉？”

        “哥，你什么意思？”

        “……什么？”

        “非要我明說嗎？”許晏沉壓著火兒，咬牙切齒地說，“我不喜歡三個人出來。”

        林煥懂了。

        原來是嫌自己這個電燈泡礙事兒了！

        那好辦，下次他只負責給沉沉和顧澄制造獨處的機會，自己不跟來就是了。

        想清楚這個，林煥點了點頭，主動跟許晏沉道歉說：“對不起啊沉沉，這次是我考慮得不周到，下次不會了。”

        許晏沉聽到這話，臉色才稍微緩和幾分，松開了林煥。

        他以為下次哥哥會和他單獨出來。

        然而……

        ————————

        又是一個周末。

        林煥給許晏沉發微信，說上完鋼琴課想去步行街的甜品店，問他要不要去。

        許晏沉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撂下手里的作業就往外跑。

        林煥竊喜，暗搓搓地給顧澄發了微信，消息里只有時間和地點，別的什么都沒說。

        顧澄擺明了是個人精兒，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是，當許晏沉到達甜品店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已經在那里等待他的顧澄。

        這次比電影院那次更他媽離譜了。

        甜品店里只有一個顧澄，他甚至連林煥的人影兒都沒看見！

        許晏沉氣得不行，連杯水都沒喝，就直接轉身走人。

        他沖回家，打算等林煥下課了跟他興師問罪，沒成想林煥已經在家里等他了。

        看到許晏沉，林煥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有些詫異地問：“你們就聊了這么一會兒啊？”

        許晏沉一聽這話更加確定了。

        什么甜品店偶遇……那絕對是林煥故意安排的！

        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冷著臉說氣話：“哥，你真就這么想把我往外推嗎？只要你現在點頭，以后不用你大費周章地安排什么，我自己會主動找顧澄。”

        林煥：“？”還有這種好事兒？

        他二話沒說立刻就點頭了。

        許晏沉：“？！”他只是說氣話，難道林煥真的希望他和顧澄好？

        氣到極致，許晏沉反而冷靜下來了。

        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林煥，過了許久，許晏沉苦笑著搖了搖頭，啞聲開口：“好，既然這樣，我會如你所愿。”

        他說完就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林煥望著弟弟上樓的背影，心里說不清為什么，突然覺得很堵得慌。

        怎么會這樣呢？

        事情終于按照他計劃的方向發展了，許晏沉也答應會主動追求顧澄。

        可是為什么，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甚至，總覺得有什么極為寶貴的東西，被他弄丟了……

        ————————

        林煥的高三過得一點都不快樂。

        他甚至越來越抵觸回家，抵觸見到許晏沉，更抵觸聽他提起自己與顧澄的相處。

        高三下學期，對于未來的方向抉擇已經迫在眉睫。

        之前林玉濤和宋雅姿曾多次問過林煥的意見，問他是想留在國內，還是去國外學音樂。

        當時林煥還很遲疑不決，因為他既想抓住出國接受藝術熏陶的機會，又舍不得沉沉。

        而現在，已經沒什么好猶豫的了。

        他要躲開許晏沉，躲得遠遠的，躲到國外去。

        且不說是不是要躲一輩子，至少能先分開幾年，冷靜冷靜。

        林煥跟父母說了自己的想法，他們都很支持。

        而在這整個抉擇的過程中，林煥甚至從來沒有征詢過許晏沉的意見。

        出國手續辦好那天，林玉濤叮囑陳叔，把國外的房子買下來，并給林煥預定機票。

        直到這時，林煥才第一次對許晏沉談起這件事。

        對于許晏沉可能會有的反應，林煥曾經在腦海當中設想過無數次。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許晏沉只是坐在餐桌對面，冷冷淡淡地看他一眼，說：“不關我的事。”

        林煥看著許晏沉漠不關心的表情，心里驀地抽疼了一下。

        可他回想起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自己對弟弟的逃避與疏遠，又覺得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活該受著的苦果。

        正式出國那天，林煥躲在自己房間里哭了一場。

        然后他強迫自己鼓起最大的勇氣，紅著眼睛敲開了許晏沉的房門。

        他用哽咽的聲線問許晏沉：“沉沉，你送送我，好不好？”

        如今的許晏沉，已經比他還高一點點了。

        身形挺拔的少年垂著眼簾看他，在看清他眼底的潮濕時，到底還是心軟了。

        “行，”他沒什么表情地說，“反正就這一次，走吧。”

        聽到沉沉這話，林煥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氳濕了眼角。

        他知道，自己這一走，和弟弟之間的感情注定會越來越淡。

        可是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林煥很希望能夠改變原書里不堪的情節，也希望弟弟能和顧澄好好的在一起，長大以后不要黑化，不要殺他。

        可他不能欺騙自己——

        每次看到許晏沉和顧澄一起談笑風生，他的心臟都會被無形的鈍痛籠罩。

        林煥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走，痛苦的情緒會一直這樣如影隨形地纏著他。

        逃不脫，也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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