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鉤蛇
宋家極大,大院周圍都是高達(dá)三丈的全封閉青磚。
跨進宋家大門,趙鯉頭一次對古代豪強有了比較清晰的認(rèn)知。
與盛京中高門大戶不同,宋家這樣的鄉(xiāng)間豪族,修建大院房屋時,更多考慮防御性。
保證戰(zhàn)爭來臨時,關(guān)上門就是一個小小的堡塢。
自始建至今三百年的歲月,這大宅經(jīng)歷無數(shù)次戰(zhàn)亂風(fēng)雨,宅中多套院曲巷。
趙鯉不得不又揚聲叮囑眾人小心,莫要單獨行動,遭了暗手。
宋家祠堂并不算難找,正正在宋家大宅的最中心。
幾個面色倉皇的宋家人,立在祠堂前阻攔。
領(lǐng)頭的是個約莫五十幾的男人,周身富貴清閑養(yǎng)出來的氣度。
見了趙鯉等人來,他并無一般百姓官吏的驚慌,上前不卑不亢交涉:“大人,不知今夜所來何事?”
趙鯉打量他,總覺有些怪異。
并不是她看低人,但是眼前的男人當(dāng)真不像一個鄉(xiāng)下土豪。
周身氣度,更像是居高位者。
便是此時,他雖然向趙鯉行禮,但給人感覺卻是倨傲的。
趙鯉有鷹犬的警覺,對危險和人的惡意感知十分明顯。
眼前的男人很討厭她,卻不得不耐下性子同她周旋。
趙鯉微微側(cè)首,直道:“巡夜司辦事,讓開!”
話音未落,便聽這中年人身后一個青年男子喝道:“我宋家祠堂,豈是你一婦人想進便進的?”
在場那么多人,專針對她?
趙鯉頓了頓,扭頭沖他笑。
下一刻李慶帶著兩三個力士上前,手中刀鞘揚起。
莫看李慶病弱秀氣,打人手極黑,且盡沖著臉去。
三兩下,那青年男子便被打掉了半邊大牙。
領(lǐng)頭的男人滿臉怒氣,還想說什么。
只見護衛(wèi)趙鯉身側(cè)諸人,猛一抬手,已上弦的手弩箭矢寒光凜凜。
方才還群情激奮的宋家人,登時不再說話。
為首的男人嘴唇囁嚅數(shù)下,只擠出一句話:“你定會后悔的!”
“祠堂中供奉我家先祖,有鬼神使者相護!
……
吱呀一聲,厚重的祠堂門被撞開。
里頭烏漆嘛黑。
香燭紙錢味中,夾雜著一股子淡淡的酒香,還有……一種古怪的腥臊。
祠堂門檻極高,趙鯉手一撐才能跨過。
腳沾地,便嗅到異味更重。
趙鯉腳一挨地瞬間,原本黑黢黢的祠堂,突然一亮。
一盞盞燈次第亮起。
祠堂正廳之中,竟傳出喧鬧。
并有人大聲討酒喝。
這討酒喝的聲音,極粗嘎,語調(diào)也怪怪的,常見停頓。
祠堂棉紙窗上,映出幾個影子。
這些影子生得人形,但極高,正彎著腰似在宴飲。
被李慶手弩指著的那個宋家人,突然一笑:“大人,你看見了它們,它們也看見了你!
“無酒無饗,它們必會來尋你!
他話音落,祠堂中棉紙窗上人影宴飲動作一停,俱都轉(zhuǎn)頭面朝外。
趙鯉警覺被動頓時被觸發(fā)。
只聽得一些嬉笑怒罵及酒鬼醉后哭聲。
紙窗上影子,竟如活物一般,順著縫隙流淌下來。
趙鯉聽得那中年人嘻嘻發(fā)笑。
她手握刀柄上,不由好奇:“你們?nèi)绱怂翢o忌憚驅(qū)使詭物殺生,甚至敢謀我巡夜司人員,究竟底氣在哪?”
“莫不是家中九族全活膩味了?”
她一點不慌的模樣,讓宋家人俱是一頓。
又聽趙鯉道:“你們真以為,這些是什么厲害角色,能保你全族?”
說話間,那些黑影已貼地面游來。
借著燈光趙鯉倒是看清楚了來的都是些什么貨色。
除了一個還插著箭的,還有三個,一個同樣頭戴高帽。
剩余兩個一為牛頭,一為馬頭。
“四大勾魂使?”
聽她認(rèn)出,宋家中年人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一點不反駁趙鯉的話。
下一瞬,趙鯉猛拔刀。
幾度弒神的長刀猛然釘在地面,刀刃極為鋒銳,刺入青石地板幾寸。
“這種破爛玩意,好意思稱勾魂使?”
趙鯉奚落的話沒說完,那幾個貼地而來的黑影發(fā)出驚懼之聲,立時朝著祠堂返回。
宋家人僵立原地,瞬間失去反應(yīng)。
趙鯉并未讓這些黑影逃走,疾步追上后長刀揮砍。
宋家人眼睜睜看著,他們供奉多年的鬼神,土雞瓦狗般被人打散。
做完這些,趙鯉收刀入鞘:“或許,你們還打定主意,可舉家藏匿入皆青山中的仙境?”
她不再看宋家諸人,只揮手道:“徹查宋家!
……
兩日后,皆青山
大景生態(tài)極好,這皆青山不負(fù)山名,深入進去后,大片大片的原始山林。
幸而林中人為開辟出一條小道。
如西南的茶馬古道,這條小道從一個尋常人不會注意的山坳,一直延伸進山林深處。
趙鯉一身便于行動的勁裝,側(cè)坐在一頭小毛驢上。
手里握著根掛著蘿卜的竹竿,正釣小毛驢玩。
在她身后,是個被青騾馱著的狹長竹篾籠子。
籠中正是那個宋家當(dāng)家的。
他死死咬緊嘴巴,強忍身上受刑拷打的傷處,偶爾行至顛簸處才輕輕哼一聲。
盧照何等眼尖,早觀察他許久,快走兩步,輕聲對趙鯉道:“這渾蛋反應(yīng)不對!
照理說,宋家販私鹽,且驅(qū)使詭物意圖謀害靖寧衛(wèi),少說也是個抄家的罪名。
但這人到了如今地步依舊不慌。
“他會不會故意帶錯路?”
盧照有些擔(dān)心道。
趙鯉一手握著小竹竿,一邊道:“極有可能,盧爺路上警醒些,發(fā)現(xiàn)不對我們立刻停下!
說話間,從旁湊來一個人,正抓撓著自己臉上的套著的面罩。
“趙、趙千戶,前、前邊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原三被趙鯉帶回鎮(zhèn)撫司,游手好閑了一段時間。
鎮(zhèn)撫司這地沒有閑人會去欺負(fù)他,原三日子過得不錯,連說話都利索了一點。
趙鯉問他道:“方向?qū)??br />原三一個勁點頭:“對,對的!”
又走了一段距離,趙鯉等人面前突橫一條極為原始的橋。
以這橋為界,對岸霧氣涌動。
原三這向?qū)мk事還算利索主動,跑到橋頭朝下看,隨后回來報道:“就、就是這條、條河!
“這,這橋我倒是,從、從沒見過。”
過了河,就是原三當(dāng)年誤入詭寺的地方。
盧照也去探查了一番,道是橋上有騾馬足印,應(yīng)該就是宋家運送物資之路。
趙鯉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紙人,兩個小紙人起身活動活動手腳,便從她掌心躍下。
踏著橋板,跑向?qū)Π,沒入霧中。
小紙人蹦蹦跶跶,在霧中行走。
可見身側(cè)都是繁茂的草木,趙鯉驅(qū)使它們四處探查。
在霧越來越大時,扒拉著葉片前行的小紙人突然一頓。
下一瞬一個如同鉤子似的東西,從霧中探來。
一把拽住了小紙人,拖入霧中。
下一秒,與小紙人的聯(lián)系斷絕。
趙鯉緩緩張開眼睛,說道:“鉤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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