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城（3）
見她答不上來，慕玨也只是笑笑，沒有追問。知道她被嚇得不輕，放下書，抬手茶杯飛入手中，整個過程干凈利落而流暢優美。
他用指尖輕巧托著茶杯，喂到她嘴邊，親昵而自然。晶瑩剔透的茶杯，越發襯得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像玉石雕刻的藝術品一樣。
在她喝了點水壓驚后。他帶著幾分笑意問：“膽子怎這般��？”
膽小……嗎？
簡安然心中喃喃，想到剛剛血腥殘忍的一幕，到底心存懼意，神情畏縮看著他，囁嚅著想說什么。
“有何想說？”慕玨問。
“就、就算他們罪大惡極，也該交由官府，依法懲戒，不應該……”
“不、不應該……”
不應該那樣殘殺。
她明知自己都身處困境，管不得別人，可仍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人命至重,有貴千金。
自幼阿爹時常教導她，要與人為善，常存善念。身為黎氏一族之人，更該心懷大愿，懸壺濟世……
慕玨神情溫和而認真的聽。一邊伸手撩起她的發絲，拿在手里玩，一圈圈饒有興致纏繞在指尖。
“你說得對，殺人不過頭點地，確實不該如此�！�
黎九央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有些不信任的看著他�？伤哪抗饪雌饋砗苷嬲\，神態亦坦然溫雅。
語氣也不像敷衍。
而是真這樣覺得的認真對她說……給她一種感覺。就好像是他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但還是這樣做，因為不在乎。似乎對錯與否、是非善惡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人命在他眼中如草芥，沒有份量。
“倘若覺得我不對，你可以阻止……”
他突然又說了一句。有些飄渺不明的話意未盡，像夜幕的云霧。
黎九央微微睜大眼睛看著他，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那怕見他神情溫和，也只覺得荒謬，難以理解，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說。
“我……我不明白�！�
無論他要做什么，她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有何不明白？”
慕玨將她的發絲繞啊繞，似乎心情愉悅，可眼眸深處波光微譎，透著一絲讓人捉摸不定的晦暗。
“你這樣說……明明是、明明是……”
“是什么？”
“……是在為難人。”
她要是有這本事，早讓人套麻袋揍他了！
“呵……”他似輕笑、又似幽幽嘆息。淡去幾分笑意的深邃的眼眸，像月夜深潭，幽暗又靜謐。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聲音似有幾分漫不經心，卻又很溫柔。
暗啞的腔調，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蠱惑力。
像在精心構織一張巨大的無形羅網，要誘她入局。
有那么一瞬間。
黎九央都要相信他的話了，覺得自己真的可以阻止他，但轉念就清醒過來。連她自己都受制于他，又怎能阻止得了他？那怕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再好、再是無害，也必有某些原因，必有某些目的。
不可忘了噩夢的警示。
此人暗藏危險，根本不值得信任。
……
在清州城以西北、數百里之外，有一繁華熱鬧的郡城，名曰益州。兩地之間有驛道，道路相對平坦開闊，馬車慢行一日五、六十里左右，大概十來日就能到達。
益州城位于天啟王朝東面，偏北一點的方位。
山川秀麗也險峻。
城依山勢地利而建。
城樓高大，兩面環山；城墻隨山勢起伏而筑，城門氣勢十分雄偉。離城門不遠處的一條岔路口，有一車普通青頂馬車停在路邊……
也不知停了多少時日。
馬車快要被積雪覆蓋；無數倒懸的冰凌，晶瑩剔透，反射寒光。
帷幕也被凍得硬梆梆的。
一陣陣呼嘯的冷風都掀不起來，也看不到馬車內中光景如何。
但肯定沒人在里面。不然的話，怎么可能一直呆在里面不出來？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這樣想著，一邊迫不及待想看里面有什么。其中一個乞丐要伸手掀帷幕時——
“退下！”
一聲低沉冷喝自馬車里傳出來。聲音不算太大，似乎沒什么力量，又似乎只是久未來開口的沙啞，低沉而綿長，透著即使語氣冷肅也掩飾不了的深深疲憊倦意。
總之聽起來，此人狀態不太好。
那個乞丐被嚇了一跳后。與同伴對視一眼，都覺車內之人說不定跟他們一樣，只不過是先霸占了這輛馬車，于是大著膽子去掀--
“砰！”
一聲悶響，來不及看清發生什么，就只見乞丐重重砸落到遠處雪地里。整個人像被彈過去一樣，揚起一片積雪如浪，人摔得昏死過去。同行的乞丐見狀駭然失色，丟下同伴屁滾尿流的逃走了。
青頂馬車恢復寂靜。繼續被覆蓋著落雪，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叮當叮當——”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馬車鈴鐺聲由遠而近傳來。只見驛道盡頭，一輛看起來就很不凡的豪華閣樓式大型馬車自風雪中緩緩駛來。
越來越近。
輪廓越顯非凡。
當漸漸要從路邊經過時，原本歸于沉寂的青頂馬車里突有風起。
“呼--”
一道高大青色身影自轎內掠出。化作殘影一瞬，衣袂于風雪中獵獵，立于華麗馬車前攔住去路。
周遭呼嘯的風雪，也因他極快的速度帶出的勁風而短暫轉變朝向，逆亂吹拂，形成一片旋渦狀。
青衣人披著青色大氅，戴著斗笠，頭發略顯凌亂的披散著，在風雪中肆意飛。卻又似有無形的力量護住周身，讓風雪沾不得身。
他面容俊朗卻顯憔悴，長出胡渣，顯然許多日未來好好休息梳洗過了。懷里抱著一個人，似乎是一名女子，盡管被遮得很嚴實，依然能看到一抹淡綠色的荷葉邊裙角，在青色大氅間若隱若現。
“不知馬車里之人，可是雪隱閣閣主？”
混雜于風雪中的話語，沉冽如松石之聲。不卑不亢，暗含深厚內勁，似讓周遭風雪也為之一靜！
來歷不明之人，口出不明之稱。而一語落下，人靜，馬車也靜，風雪中的對峙，幾分波譎云詭——
似暗潮微涌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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