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想問的不是這個，臣妾……”

        皇太后目光一直若在我身上，突然岔開話題道，“你知道嗎，蘿傾，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你特別像我的一個故人。”

        “故人？”我疑惑的問道。

        皇太后的臉上，此刻多了些飽經風霜的滄桑感，她原本柔和的目光里，夾雜了一些徹骨的恨意。

        我嚇了一跳，不解的看著她。

        “對，一個讓我恨了一輩子的故人。”

        皇太后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是面對著我，但是她的眼中仿佛還存在著另一個人。

        我自然知道她說的人是誰，當時宇文簡也說過，炎貴妃說過同樣的話，她說她恨一個像茉莉花一樣的女人。

        那個人就是先皇后，時隔多年，先皇后故去那么久，沒有想到皇太后居然還對她有這么深的恨意。

        皇太后的目光從我的臉上挪去，又回頭看向那冰封的湖面，仿佛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

        隨后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時過境遷，雖然已經記不起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但是那種討厭的感覺，卻深入骨髓。”

        “不過我卻不討厭你。”正在我緊張不安的時候，皇太后突然又補充道，“因為我們之間沒有利害關系，所以，我還是挺喜歡你的，或許當時皇上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于是開口問道，“那您那個故人最后是如何抉擇的？”

        皇太后表情一愣，隨后嘴角勾起一抹笑，“事情都有它的兩面性，不管你當時想象的有多么美好，再去做的時候都不一定會如愿。”

        她有些答非所問，這讓我更加疑惑了。

        “既來之，則安之。”她抬眼看向我，“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知道你和簡兒遲早都會糾纏在一起，卻沒有想到命運把你們糾纏得這樣深。”

        既來之，則安之。

        我也曾這樣告訴過自己，但是如今我卻有些退縮了。

        這后宮里處處危機四伏，我若是一個不小心，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會性命不保。

        之前我只是一個人，所以我敢拒絕宇文簡，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可是如今我肚子里有了另外一個生命。

        我不想他還沒有出生，就被人害死。

        這讓我感到害怕，所以我處處委曲求全，不過是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罷了。

        可是，今天上官洛紗的那一抹笑，全部落入我的眼中，我的心里更加不安了，她究竟會做出什么事來，誰也不能預測。

        “我們能做到水到渠成嗎？”仿佛是問皇太后，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我低頭陷入了沉思。

        “這世上本就沒有水到渠成，不過是人為罷了。”

        皇太后轉過頭來看著我，“蘿傾，你是個聰明人，又如何不明白這些道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就是因為沒有水到渠成，我才這樣的擔心著。

        突然腦海里想起宇文簡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一定會保護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的。”

        這對我而言，算是一個能夠安心立命的誓言，讓我原本不安的心，瞬間變得安心許多。

        “你相信他嗎？”

        皇太后突然問道，我有些猝不及防的抬眼看著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她突然失笑出聲，“你果然跟她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若是有來生，我倒是希望跟她做個朋友。”

        前塵往事，是大多人不想提及的，皇太后也只說了個大概，可是可以想象得出當時，她心中有多么憎恨先皇后。

        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么久，皇太后也已經常伴千燈古佛，可是心中的恨意卻沒有消失，應該是那個人搶了她這輩子最珍視的東西了吧。

        我想起來皇太后和宇文簡的交談方式，是那樣的淡漠，下意識的開口問道，“那，皇太后您覺得皇上如何？”

        皇太后低頭沉吟了一番，隨后轉過身去，望著一望無際的湖面，聲音冷冽而又不可聞，“他是我這一生的孽障。”

        我心中一動，剛想著再問什么，抬眼看著皇太后的背影，終究不忍心再問下去。

        她和宇文簡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才會導致母子這般生分？

        雪花撲簌簌的下個不停，落在人的身上，瞬間化為烏有。

        苓娑帶著一個嬤嬤撐著傘，從大殿之中走出來，走到我們身邊。

        “皇太后，美人，外面風大，你們進屋里談吧。”

        皇太后看著那個結著冰的湖面，仿佛有些戀戀不舍，淡淡的說了一聲，“好。”

        說完，便讓嬤嬤打著傘送她進大殿里去了。

        苓娑為我撐著傘，疑惑的看著我，“美人，你在想什么呢？”

        她的聲音把我的思緒喚回，我又看了一眼千里冰封的湖面，淡淡的笑了笑，“沒事，快點跟上吧。”

        身后的雪花掉落在湖面上，映出一片片雪白的冰凌，像是上蒼賜給人間的禮物，也像是老天提前降落的一場葬禮。

        那些灰白色的雪花，像是一顆顆燒白了的紙錢，飄蕩在空中的每一處。

        那天之后，宇文簡再也沒有來過鎖春居，但是永公公隔幾天便會過來，送一些必備物件。

        流梨這幾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每日里邊等在宮門口，日盼夜盼的等著宇文簡過來。

        苓娑笑著打趣她，“流梨，皇上不急太監急，你說美人都沒有著急，你每天在那里像個望夫石一樣，是不是春心萌動了？”

        流梨臉上一紅，急忙跑過來，嗔怒的看著苓娑，“美人還在這里呢，你瞎說什么，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她們兩個人就這樣在院子里，有說有笑的打鬧著。

        李嬤嬤走過來，對這兩個人就是一陣訓斥，“你們兩個小聲點，吵到美人肚子里的孩子了。”

        “哪有，我看美人肚子里的皇兒可高興了呢。”流梨說著，就跑進屋子里，手指摸上我的腹部。

        “你說是不是啊，美人？”

        我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是是是。”

        李嬤嬤走進來，捏著流梨的耳朵，“你這剛從外面進來，身上的寒氣還沒去除，居然敢摸美人的肚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讓你長長記性不可！”

        話音剛落，她便拎著流梨去外面“教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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