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虞從門口走出來的時候，看見我的臉的第一刻，居然有些驚訝。

        看著他目瞪口呆的表情，我伸出手來拉著他的胳膊。

        “小妄虞你這是怎么了？才不過是兩天沒有見面，難道已經(jīng)忘記了婆婆嗎？”

        他仿佛這才反應過來，愣怔了一下說道，“婆婆，你怎么變得這么年輕了？”

        “哦……”

        我這才意識到，今天我還刻意的洗了一把臉，把垂在臉前的青絲籠在耳朵后面，露出了一張未施脂粉的臉。

        前不久的時間，我一直把自己藏在那亂糟糟的頭發(fā)，為的就是讓歐陽茯苓放松戒心。

        只要她覺得我是瘋了，就不會那么為難了，我就有可能出的去。

        我忍不住下意識的摸上了自己的臉，有些緊張的問道，“婆婆是不是很丑？”

        妄虞立刻搖了搖頭，義正言辭的說道，“不丑，婆婆……”

        他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你這么年輕，我不應該叫你婆婆的！”

        我淡淡的笑了笑，“反正已經(jīng)叫了那么，婆婆都已經(jīng)習慣了。”

        他立刻喜笑顏開看著我，“婆婆，你比后宮里的那些女人好看多了，婆婆是我看到最好看的女人了。”

        我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你這個人小鬼大的鬼精靈。”

        我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他身上落著的雪花，“今天下了這么大的雪，你怎么又過來了。”

        他突然興高采烈的說道，“婆婆，莫不是忘了今天是小年？這么高興的日子，妄虞當然得陪著婆婆了。”

        我臉上掛著的笑意瞬間消失殆盡，我眼里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寒意。

        妄虞稀疏的眉頭皺著，似乎很是不理解，“婆婆，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興啊？”

        我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婆婆沒有不高興，這樣的日子有妄虞陪著，婆婆自然是高興的。”

        所有的一切都發(fā)生在三年前，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不計較那么多，說不定我肚子里的孩子還不會死去。

        小年夜，所有的人都期盼的一天，普天同慶的日子，而我從那天之后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也許是感受到我的情緒變化，妄虞一直站在我的身旁，沒有說一句話。

        我的思緒漫長，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于緩緩的回過神兒來。

        而妄虞一直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像是做錯了事一般。

        我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臉，有些微微的冰涼，我去取了炭火，拿來了火折子點燃，這個房間里才有了一點溫度。

        “婆婆不難過了？”

        妄虞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輕聲的問道。

        我的表情一愣，這才意識到他為什么這么久不說話，原來他是以為我生氣了。

        “婆婆沒有難過，有小妄虞在這里陪著婆婆，婆婆很開心。”

        聽見我這么說，他立刻喜笑顏開，“真的嗎？”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過幾天便是你的生日了吧，到時候你過來，婆婆送你件禮物好不好？”

        他一聽到我要送他禮物，高興的看著我。

        “婆婆怎么知道我快要過生日了？婆婆要送我什么呢？”

        我神秘兮兮的沖著他眨了眨眼睛，“這件事情要保密，沒有到你的生日時，說出來就沒有意思。”

        他似乎覺得也有道理，立刻笑嘻嘻的說道，“我好期待今年的生日，因為有婆婆在我身邊。”

        我也喃喃的說道，“婆婆今年也覺得高興，因為身邊有小妄虞。”

        往年的小年，我都是一個人在這冷宮里度過的，孤苦伶仃的，沒有一個人陪伴。

        那個時候覺得倒還好，畢竟早就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可是如今我卻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想要再見到青天白日，我更想要見到的是我的女兒。

        “婆婆，你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我笑了笑說道，“上次不是給你講故事了嗎？上次講的是守株待兔的故事。”

        他立刻接了一句，“上上一次講的是亡羊補牢，婆婆這次想要講什么？”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我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了一個人的樣子。

        “不如今天，我就給你講講一個女人的故事吧。”

        “一個女人的故事？”

        妄虞歪著腦袋看著我，一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不管我說什么，妄虞都會記在心里，我不知道他會記多久，但是我希望，我講的這件事情她能夠一直記住。

        虞美人的這一生，實在是太過悲慘。

        雖然表面上看著柔柔弱弱的，心里也十分的慈悲，可是我知道她很堅強，她比這宮里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強。

        因為她拼盡性命的保住了自己的孩子，這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這也是這么多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那一夜，我能夠把持得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的喜悲加注在宇文簡的憤怒之上，那么現(xiàn)在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終于聽我講完了，妄虞早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這個女人好慘，她真的好可憐！”

        我的心中不能動容，幽幽的說道，“她一點也不可憐，她是一個值得人尊重的女人，她比這世界上許多人都要強得多，她捍衛(wèi)了自己的尊嚴，保護了自己的孩子。”

        聽到我這么說，妄虞有些懵懂的點了點頭。

        “可是，我覺得好傷心，我還是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

        他一邊說著，一邊嚶嚶的哭泣著。

        我立刻把他抱在懷里哄了哄，“妄虞不哭，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那個女人的孩子長大了，以后會造福萬民，而那些人也會感恩那個女人。”

        妄虞小聲的抽泣，隨后瞪大眼睛看著我，澄澈的眸子里閃著一抹水霧，隨后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相信。”

        看著他委屈的模樣，我忍不住心疼的說道，“這過年過節(jié)的，怎么能哭得跟淚人似的？快點擦干眼淚。”

        我伸出手去，給他擦了擦眼淚。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然后認真的說道，“我是一個男子漢，不會這么被輕易的打敗。”

        我的表情一愣，這才意識到宇文簡之前跟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妄虞確實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希望她長大之后不會走向自己母妃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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