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王后抬腳向他走去。

        “王子今天真是好雅興，居然跑到我這兒來了。”她說。

        潭王子內心翻了一萬個白眼，但是嘴上只能客客氣氣：“您不也一樣。”

        “我們確實一樣。”顧王后語氣不善，絲毫不準備給潭王子留面子，“我們目的都不純。”

        潭王子假笑兩聲，見顧王后繼續說：“你過來耍你的小心機。而我，我過來拆穿你。”

        潭王子假裝不懂顧王后說什么，說：“我真是不知道王后到底在說些什么，我只是路過，恰好遇見了這位美麗的公主沉睡，想出手相救。”

        “你是不是以為我每天在王宮好吃懶做照鏡子，把智商都耍丟了？”顧王后冷冷地說，“你沒有真愛之吻。”

        潭王子當場冷下了臉，顧王后從他身邊走過，往余公主那兒走。

        “讓開，pua男！”她瞥了他一眼。

        潭王子被瞿侍衛長押到一邊，顧王后站到余公主床前，撫摸上他的臉。

        “我的傻孩子，出門在外也不知道小心點。”顧澄野念著臺詞，她自摸上余爭的臉之后，就有點心猿意馬。

        余爭躺著，皺了皺眉。他的小表情只有顧澄野看得見。

        她看得清清楚楚，差一點就笑了出來。

        之后潭之銘再對著她念臺詞，她也就是機械地把自己的臺詞念了出來。

        “公主的事情，我自然有辦法解決。也希望你能好自為之，不要搞這種花把戲。”

        接下來，按照劇情走向，王后應該掏出解藥給公主服下，然后她們一起趕跑居心不軌的王子，全劇結束。

        可是顧澄野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頭重腳輕。可能是中午喝晚上她忙著表演根本就沒吃什么東西，而唯一可以充饑的那杯奶茶又被她扔掉了。她有些低血糖。

        她視線一模糊，余爭的臉融在眼前。

        臺上臺下的人看著顧澄野腿一軟，突然就不按照劇本走了。

        本來她應該從口袋里掏出解藥，可她現在卻朝著余公主摔了過去。

        余爭意識到有些不對，馬上睜開眼。

        他并沒有被舞臺的燈光晃到眼睛，一片陰影覆上來。

        接著，他的雙唇觸碰到柔軟，重量壓上。他一下滯住了呼吸。觸電般的感覺在他腦海炸開。

        顧澄野親上了他的唇。

        余爭條件反射般扶穩了她的腰。

        也是這一吻，顧澄野徹底清醒了。她馬上起身，余爭收回了手。

        她的唇上還有他的余熱。

        觀眾們在臺下看得不太真切，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可臺上的其他演員卻看得一清二楚。

        瞿唐的表情更是精彩，跟川劇變臉一樣變來變去。

        后臺念旁白的女生只好臨時改詞。

        “王后救醒了公主，王子的計劃落空。”

        余公主從花床上醒來，依舊按著原來的樣子把最后一幕演完。

        顧澄野悄悄看了他一眼，余爭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宛如一個沒事人，好像剛才被親的人并不是他。

        顧澄野也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念完最后一句臺詞。

        這場劇本迎來了尾聲。王后救醒了公主，趕跑了詭計多端的pua男王子。

        全場歡呼鼓掌，演員們站成一排鞠躬謝場。

        顧澄野站在余爭旁邊，緊張的手上都是汗。

        余爭默不作聲，在掌聲中，他們慢慢退場。

        —

        休息室里，余爭卸完妝，左顧右盼沒看見顧澄野的身影。

        大家都閉口沒提那個吻。甚至連好奇都不敢好奇。

        余爭雖然紳士，但是看起來也不是個好惹的貨色。那個顧澄野就更不必說，她們雖然身在承德，但也略有耳聞顧澄野在七中的豐功偉績。

        “顧澄野呢？”還是余爭率先問出來。

        瞿唐在旁邊吃點心補充能量，含糊不清地說：“她剛才換完衣服就說要出去吹風，不知道人在哪里。”

        “謝了。”余爭背上他的包準備出去，被瞿唐叫住了。

        “你要去干嘛啊，我們晚上還有團建啊！”

        余爭徑直走到門口，只留了個背影和一句話：“我晚上家里有點事情，團建就不去了。”

        接著門就被關上。

        瞿唐看了看其他人，看見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玩手機的潭之銘：“他家什么事情啊？”

        潭之銘聳聳肩，他怎么可能會知道。他根本就不清楚余爭家里什么情況。

        休息室下樓就直通舞臺的后臺，他出去的時候元旦晚會才到高潮，是舞蹈社帶來的舞蹈串燒。

        全場聲浪很大，果然高中生們更喜歡看這種勁歌熱舞。

        余爭沒多停留，直接出了禮堂。

        外面人也不少，承德綠化好，禮堂邊上的小樹林隨處可見是牽手擁抱的校園情侶。

        這個時候最好祈禱政教處主任不要路過。

        余爭從休息室里出來的時候還帶了個面包的包裝袋，一路上他看見的垃圾桶都滿得差不多了。

        他正打算帶回去扔的時候，小樹林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以為是學校的流浪貓狗，視線追蹤過去，卻并沒有看見什么東西。

        只有一個看起來沒有很滿的綠色可回收垃圾桶。

        這是一個聰明的垃圾桶，它躲在深處，所以逃過了給垃圾撐死的風險。

        余爭把包裝袋扔進垃圾桶里，剛要離開，垃圾桶后面拐角的地方有人在打電話。

        他不自覺頓了腳步，覺得偷聽不太禮貌還是決定離開。

        直到那個人開口：“月月，我表演的時候把別人親了。完蛋了。”

        余爭一愣。

        是獨屬于顧澄野的清朗女聲。

        電話里模模糊糊一句：“那你緊張啥呢。被你親完全就是他賺了好吧。”

        “不是不是，”顧澄野有點急。她蹲在角落，聲音有些哽咽，“那個人和別人不一樣。”

        “你喜歡的人啊。”

        顧澄野沒回答，安靜了一會兒之后，電話那頭的女生繼續說：“得，我知道了。那不就是你賺了嗎？”

        余爭沒再聽下去。他并不關心這些，低頭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元旦晚會也要接近尾聲，禮堂里出來的人變多了。他可以走了。

        至于顧澄野，他走時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拐角。

        蜷縮著的陰影，一點微弱的手機屏透出來的光。

        看來她現在應該不是很想面對他。

        余爭走后不久，顧澄野就站了起來。她在這兒蹲了好久，腳都已經麻了。

        她撐著墻壁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腿往禮堂里面走。

        等她推開休息室的門，里面只剩下瞿唐和幾個女生留在這兒。

        沒有余爭，也沒有梁雨桐和潭之銘。

        “雨桐呢？”她問。

        瞿唐還在玩手機，聽到她問才懶懶抬頭，回答：“先走一步了，潭之銘跟著她一起走的。”

        “那……”顧澄野有點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瞿唐畢竟從小和她玩到大，只一眼就知道她想問些什么。

        “余爭剛才說他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哪里是家里有事，分明就是不想看見她，所以先跑一步。

        想到這里，顧澄野就一陣心酸。

        自己這些時間想方設法地對他好，逗他開心陪他玩鬧，到現在因為一個無意的吻前功盡棄。

        瞿唐肉眼可見，顧澄野蔫了好幾個度。

        “那我走啦？”顧澄野也不多待，瞿唐追上去，拉住她。

        顧澄野疑惑回頭，瞿唐悄聲在她耳邊說：“不要難過了。我覺得余爭沒有很生氣。”

        瞿唐甚至在剛才沒有從余爭的表情里讀到任何一點點的情緒波動。

        “哦，哦。好。”顧澄野木訥點頭。

        她一個人跟著人群涌出了校門。走在回家路上，街上的人總回頭看她兩眼，又在看到她手上提著的那一大袋子衣服之后把目光收回去了。

        顧澄野覺得莫名其妙，把手機相機開起來照了一下。

        她馬上就知道為什么了。

        她方才走的急，妝忘記卸了。眼上還是那個深色的眼影。為了舞臺效果，化妝師把她的臉化的死白，那個眼影更是重的嚇人。

        她在拐角和吳鉤月打電話的時候有些哽咽，也流了點淚。淚花暈了眼線，她像被人揍過一般。

        顧澄野只好加快回家的步伐。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并沒有找到鑰匙。顧澄野有些急了，又去翻書包，書包除了幾本書，什么也沒有。

        顧澄野汗顏。她依稀想起來，她在換衣服之前，把鑰匙扔給余爭保管了。

        余爭沒有還回來。

        顧澄野只好敲敲門，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葉曼香有沒有在外面玩。

        還好，門開的很快。

        一片陰影籠下。顧謹禾直接伸手把她手上裝衣服的袋子接過去了。

        顧澄野進了家門，顧謹禾還很認真地看了她好幾眼。

        “干嘛呀！”顧澄野沒好氣地說。

        “你的臉咋這樣，快去洗洗。”顧謹禾忍著笑，讓了條路給顧澄野去衛生間。

        顧澄野這才看見，沙發上還坐著個儒雅男人。

        男人眉目如畫，眼角的細紋只稱的他更加成熟性感。他體態很好，坐的板正。這會兒也笑意盈盈地看著顧澄野。

        “傅叔叔好。”顧澄野收起了剛才對著自家老爸的那股子囂張氣焰。

        “阿野回來啦，今天學校是有什么表演嗎？”傅叔叔一臉和善。

        顧澄野點了點頭，溜到衛生間去卸妝了。

        外面顧謹禾和傅叔叔交談甚歡。顧澄野對著鏡子用卸妝巾往臉上敷了一會兒，又用力把上面的什么粉啊液啊的都搓下來。

        又用水沖洗過一遍臉之后，她拿毛巾擦干走出來。

        自己的手機在包里突然響了兩聲，她跑過去看。

        余爭發了兩條消息。

        -yzheng：［圖片］

        -yzheng：你的鑰匙。

        顧澄野回復他。

        -小野咕咕：那你放門口吧，我等下就過去拿。

        -yzheng：？

        -yzheng：行。

        顧澄野泄了氣，余爭他甚至沒有多問一句為什么自己要這樣做。

        看來余爭也在生她的氣。

        在顧謹禾和傅叔叔疑惑的目光下，顧澄野把耳朵貼在門上，她聽見外面有門開了又關上的聲音，這才放心把門打開。

        門一開，她就傻了眼了。

        余爭根本就沒有回去，他站在門口，手里抓著兩把鑰匙在那兒轉，手里的手機還亮著。

        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回頭去看他。

        手機屏白光下，他的側臉鋒利，漆黑的眸太深，哪怕澄澈，依舊封死別人想要窺探內心的路。

        顧澄野自暴自棄，把自家的門關上，向他走過去。

        她伸手，小聲說：“我的鑰匙。”

        余爭舉起了那一串鑰匙，鑰匙扣是個朵白玫瑰圖案的亞克力板。

        顧澄野要去拿，被余爭躲過。她只好上前一步去搶，余爭把鑰匙高舉過頭頂，她根本就拿不到。

        “回答我，就把鑰匙給你。”他的語氣冰冷，不容抗拒。顧澄野從認識他到現在，沒聽過他對自己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

        顧澄野一下子就老實了。

        “為什么躲我？”他問。

        視線直直朝顧澄野刺來，她只好躲開，支吾了半天，只能沒頭沒腦來了一句：“對……對不起。”

        “為什么說對不起？”

        “因為我不小心把你……”親了。她沒敢說出下一句話。

        她手上突然一涼，什么金屬制品飛進了她的掌心。

        她低頭一看，自己手里攥著鑰匙。

        “那不是我賺了嗎？”余爭說了一句，他垂著眉，沒有方才那么兇了。“你有低血糖，下次記得吃飯。因為這種小事情就躲我，問過我感受沒有。”

        “對不起。”顧澄野除了對不起，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不要老說對不起。別人知道你現在這么容易服軟嗎？”他把顧澄野手心的那個鑰匙扣來回翻著玩，“嗯？七中小霸王。”

        顧澄野一囧，虧她還在余爭面前一直裝自己是溫良小白兔，人家早知道自己大名了。

        “我只跟你一個人服軟。”她說，鑰匙放在她手心，被余爭翻來覆去玩，弄得她手心有點癢。

        “我要回去了。”顧澄野想著家里還有個傅叔叔在那兒，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走。還是先溜回家比較好。

        “好。”余爭點頭，目送顧澄野小兔兒一樣蹦跶回去，開門前還笑著用口型和他說：“晚安。”

        “晚安。”余爭也用口型回復她。

        一聲關門的輕響，走廊又四下寂靜。

        余爭食指撫上自己的唇。

        那里好像還有顧澄野殘余的溫熱。

        他想，他應該是很喜歡那種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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