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完下午就放假了。

        顧澄野照例去余爭班門口等他，嘴里還哼著小曲兒，看起來今天心情格外好。

        理奧班一向是生命不息學習不止。明明運動會剛回來，一群人就已經投入到了學習的熱忱中。

        這下可苦了余爭，再次被圍著請教問題。

        “這道題超綱了你現在大可以不用做，好了好了我該回去了。有問題回去問老師吧他比我專業很多。”余爭扯著嘴角道歉，一邊抓著自己的書包往門口退。

        “可是這題我看你做出來了啊……”那個問問題的人是鐵了心了今天一定要把那道題給解出來。

        “我學的對你來說也超綱了。”余爭很認真地對他說。

        那人思考了一會兒，就稱那功夫，余爭奪門而出，拉著顧澄野就跑。

        顧澄野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自動跟著余爭跑了。

        “誒誒誒，你結束了嗎？”她在倉惶中問。

        余爭牽著她跑到樓梯口，回頭看了一眼她，笑著說∶“再不跑，就結束不了了。”

        顧澄野沒懂。走廊里來來往往人多，不少學生路過的時候都在他們牽著的手上多滯留了一會兒。

        她被看得有點尷尬，用手指撓了撓余爭的手掌心。

        他覺得有點癢，看顧澄野那有點不自在的神情，松開了手。

        “走吧。”顧澄野說，她怕余爭以為自己是不想和他牽手所以讓她松手，又多嘴解釋了一句∶“我怕被老師抓。”

        她可不想和余爭坐在同一間辦公室里面對那個兇神惡煞的年段長。

        余爭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只是他覺得有點好笑，他和顧澄野已經明目張膽成這樣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兩人的關系。那些老師多半也是看破不說破，畢竟成績擺在那兒。

        兩人出了校門。

        今天校門口的小攤都沒人擺。顧澄野撇了撇嘴，她想吃雞蛋灌餅，也很想念關東煮。

        “今天怎么沒有雞蛋灌餅呢？”

        “想吃？”余爭問。

        她點了點頭。還加了一句∶“想吃加雞柳和芝士的爆漿雞蛋灌餅。”從早上想到現在。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后也只是說一句∶“走吧。”

        顧澄野只好作罷。

        回去之后，顧澄野從包里掏出了手機。

        陳瑩瑩已經把折紙玫瑰的視頻教程發了過來。

        她回了一個感謝的可愛表情包。

        顧澄野的學習能力很強，她找了張空白的紙做試驗，跟著視頻學過一遍就折的有模有樣，一朵盛放的白色紙玫瑰誕生在她靈巧的手指下。

        “撕拉！”她又撕了幾張白紙下來折，確定已經手熟了之后才從包里摸出她那三張獎狀開始動手。

        她想把自己的獎狀折成一束花，送給余爭。

        不過，三張獎狀看起來還是不太夠用。

        顧澄野翻箱倒柜，找出了她初中和小學的其他的獎狀。

        從小到大的獎狀紙好像都長一樣，橙黃的背景，綠綠土土的花邊。

        這下也好，摻在一起看也不會太突兀難看。

        她滿意地抽了張獎狀紙開始霍霍。

        一個半小時后，七八朵玫瑰就躺在了她的桌子上。

        顧澄野以往在參加比賽獲獎時，總是很嫌棄那張沒什么用的紙，可現在又覺得，有那張紙還是很不錯的。

        那是她榮譽的象征，現在，她也可以捧著她的榮譽送給喜歡的人。

        折紙是會上癮的事情，顧澄野自己上網找了些其他的折紙教程。搗鼓了一會兒，用一張白紙折了個小狗戒指出來。

        她摸了半天，找出自己很久沒有用過的馬克筆，在小狗戒指上畫了個微笑的表情。

        在馬克筆的期間，她又從柜子里找到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前寫的摘抄本。

        幾年前，學校有一陣子很流行摘抄各種句子。網絡小說或者是經典名著，里面那些關于那些情啊愛啊的句子，只要好聽，就會被抄到一個漂亮的本子里。

        當年是吳鉤月先拉著她寫的，可最后堅持下來的就她一個人。風頭過了，大家都不干了。也就她一個寫著寫著發覺了其中真正的樂趣，最后才有了這滿滿當當的一本本子。

        她用小刀割了幾張紙下來包花。

        一束花初具雛形。顧澄野拍了張照片，心滿意足發給陳瑩瑩看。

        -炒洋芋∶這啥？你拿獎狀折花？

        -小野咕咕∶對啊。

        -炒洋芋∶牛，我實在是沒話說。

        快兩個小時過去，她的作品才大功告成。

        那個小狗戒指被她虛掩在紙花中。

        顧澄野把花背在后面，去敲603的門。

        兩分鐘后，里面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又敲了敲，依舊一片寂靜。

        無奈，顧澄野摸出手機，給余爭發了條語音∶“你不在家嗎？”

        “叮！”走廊那頭，電梯門開了。

        余爭邁出來，消息正好彈了出來。他順手點來。

        “你不在家嗎？”顧澄野那清亮的女聲在空蕩走廊回響，聽地站在603門口的她一愣，轉過身子。

        花被她下意識藏在身后，余爭沒看見。

        “你去干嘛了？”她看余爭慢悠悠朝自己走過來，問他。

        余爭揮了揮手里的袋子。

        一個鼓鼓囊囊的白色紙袋里面包著顧澄野朝思暮想的雞蛋灌餅，旁邊還有一碗包裝很用心的關東煮。

        原來是買吃的去了。

        余爭走到顧澄野旁邊，把吃的遞給顧澄野。

        她看著有點兒嘴饞，伸手勾住袋子。

        等余爭開門的空隙，她眨眨眼，扭捏了一會兒∶“我想吃那個雞蛋灌餅，錢等下轉給你，行不行？”

        余爭沒回頭，開了門走進去把家里的燈都打開。

        客廳沒把窗簾拉開，燈一亮，屋內一下就變得亮堂起來。他看顧澄野還站在門口，就從柜子里把顧澄野經常穿的那雙拖鞋找出來放她腳前。

        “傻愣著做什么？進來吃，本來就是買給你的。”

        他要是想吃的話也不會花一個多小時騎著自行車從校門口再到小吃街好幾個來回才找到那個做雞蛋灌餅的叔叔的小攤。

        顧澄野“嘿嘿”一笑，脫了自己的鞋踩著那雙粉粉的拖鞋就踩進了余爭的家。

        余爭去廚房給她倒水。她就跟到廚房，站在門口等著他。像一條小尾巴。

        他給她倒了一杯水。杯子是很可愛的圣誕襪子樣式，是去年圣誕節顧謹禾給顧澄野帶的禮物，又被她轉贈給了余爭。

        最后那個可愛的杯子還是為她所用。

        “廚房好看嗎？你不是想吃雞蛋灌餅嘛，去客廳吃。”他端著她的水杯要往外面走。

        顧澄野沒讓開，還是堵在門口。

        “我有東西要給你。”她背后還握著她的作品。現在已經迫不及待讓他看見。

        “什么？”余爭來了興趣。

        她笑著說∶“你把眼睛閉上。”

        他聽話，把眼睛閉上，滿足顧澄野想要的驚喜感。

        她把花舉在余爭面前∶“鏘鏘鏘！睜開眼睛吧！”

        一股紙香味在余爭的鼻尖徘徊，若隱若現。

        他緩緩睜開眼。橙黃的紙玫瑰綻放在他的眼底，還帶著閃亮亮的金粉。

        花瓣里還可以看見黑色的字跡。

        他接過了顧澄野手里的花束。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來。

        整整十二朵獎狀玫瑰，旁邊還圍了一圈的白色紙玫瑰。

        顧澄野伸手指了指最中間的那一朵玫瑰，說∶“這朵是我初二市作文比賽一等獎的獎狀。”

        “很厲害。”他贊嘆。

        “這朵是我初中學校十佳歌手賽三等獎的獎狀。”

        “這朵是歷史知識競賽的一等獎。”

        “這幾朵是今天運動會的獎狀……”

        每一朵玫瑰的榮譽顧澄野都記得很清楚。她一臉興奮地給余爭全部都介紹過一遍。

        他認真地聽，一句話也舍不得錯過。那些很多都是顧澄野的過去，他沒機會看見她在頒獎臺上閃耀的那一刻，那后面的回憶他絕不能再錯過。

        紙玫瑰，一整束都輕飄飄的，可余爭握著卻覺得有點沉。

        那滿滿都是他向往卻沒能參與的屬于顧澄野的過去。

        現在，她把她過去的榮光，都轉贈給他。

        “這個你喜歡嗎？”她最后問。

        “當然。”余爭沒有猶豫。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收到過的最貴重的禮物了。不需要珠寶點綴，不需要禮盒包裝。只需要她站在那兒，送到他面前，那就珍重無比。

        顧澄野把花往旁邊扒拉了一下。一個紙戒指卡在幾根小木棍當中。

        她伸手把戒指摳了出來。

        “現在請余爭先生伸出他的左手。”

        余爭伸出他的左手，他手指很長，筋骨隱約凸起，滿滿都是荷爾蒙的氣息。

        顧澄野把小狗戒指套進了他的中指，抽了抽紙條把戒指調整到最貼合他手指的尺寸。

        “好可愛。”她眼睛亮亮的。

        余爭被她牽著手，此時他更在意的是托著自己手的那只白白嫩嫩的手掌。

        接著，顧澄野托起那只手，接近虔誠地低頭吻在了他的指節上。

        她的鼻尖孰輕孰重地擦著他的手指皮膚，一股癢意像電流，從指尖直直刺激他的大腦。

        “等一下……”他的大腦一陣空白。

        顧澄野送開了他的手，不解地“嗯”了一聲，接著她就扯著他的衣領讓他彎腰，貼近用自己的唇在他嘴角廝磨。

        “長那么高有什么用……”她貼的太近，過分的距離讓余爭手足無措，可他卻不想逃離。

        她的手在余爭臉上流連，接著余爭覺得自己的耳朵被吹了口熱氣，激地他身子不自覺一顫，雞皮疙瘩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了一身。

        “還不是得彎腰讓我親。”

        說完這句話，她就后退一步，手也松開了抓著余爭的衣領。

        衣服布料被她揉的有些皺。

        他渾身都燥熱，好像有妖氣侵入了他的身體，噬透他的筋骨，酥麻了全身。

        而罪魁禍首卻當無事發生，快一步縮在他的沙發上吃他給她買的雞蛋灌餅。那神色無辜的好像她只是個看客。

        他還得端著她沒帶出去的水杯，讓她吃的時候慢一點，別噎著。

        顧澄野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手指還若有若無蹭過他的指尖。

        真是持寵而嬌的狐貍。

        他把水杯給她了，也不坐下。往自己的房間走。

        看他轉身的背影，顧澄野又叫住他∶“干嘛去？”

        “上廁所。”他講話有點兒咬牙切齒。

        顧澄野沒想那么多，依舊吃她的爆漿雞蛋灌餅∶“哦，去吧。”

        “你……算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也沒把話說出來。

        他打開門的下一秒，一零五就“喵喵”叫著從他的房間鉆了出來。

        一零五踩著優雅的貓步“噠噠噠”順著香味往客廳跑。

        它熟練的鉆進了顧澄野的懷里，站直了身子想要去吃顧澄野手里的餅，卻被她無情的舉起。

        “小貓咪可不能吃這種東西哦。”說著她就把一零五放到地上一大口把剩下的餅都吃完了。

        一零五又“喵喵喵”叫了好幾聲，眼里滿滿委屈。

        顧澄野把袋子丟進客廳的垃圾桶里，又把一零五抱起來哄∶“你是什么小貓咪罵人這么兇！”

        茶幾上有根逗貓棒，看起來很新。八成是余爭新買的，還沒有給一零五玩過。

        那她就不客氣了，揮著逗貓棒在地上逗著一零五轉圈圈跑來跑去。

        逗貓棒的頭兒還系了個鈴鐺，揮起來的時候和她手腕上那條手繩兒一起叮叮當當響。

        陪著一零五玩了快半個多小時之后，余爭才從房間里出來。

        彼時顧澄野正牽著一零五兩只前爪讓它站立著在地上亂蹦，好不樂趣。

        她看見余爭把自己的房間門關上出來后，問∶“咋去了這么久，我還以為你掉進去了。”

        余爭被她這話噎了一下，過了些許時間之后才說∶“沒。”

        一零五玩得有點暈頭轉向的，趕緊蹭到他腳面，又被他抱了起來，縮在他懷里。

        “喵～”它的叫聲有點兒幽怨，像是在像余爭抱怨顧澄野對它犯下的“罪狀”。

        可惜余爭是個不公平的法官，他總是把天平外向顧澄野一邊。

        “別亂鬧。”他板著臉，手卻溫柔地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

        顧澄野站起來。她恍惚了一下，發現余爭的衣服換了。

        他原先的那件校服變成了雪白的襯衫，扣子也從第一顆嚴絲合縫扣到了最后一顆。

        顧澄野那閱文無數的小腦袋瓜馬上就找到了匹配的關鍵詞“禁欲”。

        她咽了咽口水，目不轉睛看余爭逗懷里的小貓。

        余爭玩了一會兒，就把一零五放地板上讓它自己去玩了。

        他余光一撇，桌上那碗關東煮顧澄野沒有打開。

        “不吃嗎，嗯？”他以為顧澄野不想吃關東煮。

        “哦，哦。”顧澄野才想起來還有碗關東煮放在那兒。再去摸的時候已經涼的差不多了。

        她剛要把關東煮給吃掉，卻被他制止了∶“現在差不多也涼了，我拿去加熱吧。”

        “啊，沒關系，我帶回去加熱好了。”

        顧澄野沒想著再麻煩余爭，把關東煮收拾了準備回去。

        “好。”余爭點了點頭，送顧澄野到門口。

        她在自家門口又和余爭揮了揮手說∶“再見啦！謝謝你！”

        他環胸目送她進門，等她把602的門關上了才轉身回去。

        顧澄野送的紙玫瑰還被他放在餐桌上。

        一零五跳上餐桌，繞著那束花好奇的打轉，剛想伸舌頭上去舔，卻被余爭提溜著脖子放在地上。

        “別亂舔。”說完，余爭臥室的門就在一零五面前被關上，空留一只貓在外面撓門。

        剛才他把戒指放在自己的書桌上。現在想了想也不能一直放在這里，于是掏出手機在購物軟件找透明的可以收納的小盒子。

        他單手刷著手機，另外一只手則輕輕摩挲著紙戒指。

        他挑了款評價還不錯的收納盒，買了個一個大的一個小的，準備把紙玫瑰和戒指收藏起來。

        窗外天慢慢暗了，云霞恍惚地飄。

        余爭點亮了桌上的臺燈。

        戒指的紙面隱約反著光。

        他認真地注視了一會兒，最后用嘴唇親吻戒指的紙面。就像方才在廚房時顧澄野對他那樣。

        他開始期待未來。期待有一天這些事都不再是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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