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科考試結束的鈴聲打響。這是本次高考的最后一科。

        這三年算是徹底結束了。

        鈴聲打響后，監考老師飛速而又有序的收卷，留著眾多考生在座位上伸伸懶腰眼巴巴地看著她走來又走去。

        監考老師收完卷，宣布可以離場。

        顧澄野帶著她的東西從考場座位上起身，第一個大步走出考場。

        三點四十多分。

        她算是解放了。才走出考場就升了個懶腰。考場的空調開的有點涼，久坐導致她身子骨有點僵硬。

        下一科是生物，余爭要考的科目。

        顧澄野下去的時候，余爭正好背著他的書包要往他們班的休息室走。

        “考的怎么樣？”是余爭先看見的她。然后他就沒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離開的人群中等顧澄野過來。

        顧澄野順著人流朝他趕過來。

        “考的很好！”她嚷著。

        顧澄野嗓門大，加上高興，說話聲音就更大了。惹得其他人紛紛回頭。

        她沒有夸大其詞。這次生物的高考卷子出的中規中矩，有創新但是題不算難。

        “接下來就是你加油啦！我自己在外面玩一會兒，等你考完我來接你。”顧澄野拍了拍余爭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余爭也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的。一個人不要在外面呆太久，玩一會兒就回家去。”

        顧澄野懶得聽他后面那半句話，只是跟他揮了揮手就說了再見。

        校門口，瞿唐蹲在超市門口玩手機，一抬頭看見顧澄野擠在人群中悠悠哉哉走出來，眼睛一亮，沖著她大喊:“阿野，過來！”

        顧澄野回頭，朝她走過去。

        瞿唐“騰”一下準備站起來，結果自己因為蹲久了腿發麻差點沒站穩摔出去。

        “誒誒誒，悠著點。”顧澄野趕緊過去。

        “小問題。”瞿唐擺手。

        兩人都已經考完了，站在校門口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只是看著那扇每天重復著看過一遍又一遍的校門，心里感慨萬千。

        “唉……”瞿唐嘆了口氣。

        顧澄野以為她要發表什么高深傷感的言論，已經把情感醞釀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和她一起感慨之際，瞿唐悠悠地說了一句:“中午阿姨煮的那個紅燒獅子頭味道真的很不錯，可惜你沒吃到，下次一定要帶到你面前吃，饞死你。”

        顧澄野:“……”

        她早應該知道會是這個樣子。她投降認輸。

        “開玩笑。走，我請你喝奶茶。”

        聽著人請客，顧澄野馬上就樂出來:“走走走。”

        兩人勾搭著往學校旁邊的奶茶店走。

        等生物考完，外面天都暗沉了不少。

        余爭背著自己的包要往校門口，路過停車場的時候遇見了班主任。

        “考的怎么樣？”他叫住余爭，和藹地笑著問他。

        “嗯，很好。”余爭口氣和平常一樣平靜，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緒起伏變化，和往常一樣。

        班主任知道余爭這人不傲不卑，有什么就說什么。

        而且他的實力擺在那兒，再差也是好的。

        班主任不是什么很會抒情的性格，余爭也不喜歡和除了顧澄野之外的其他人聊什么閑話。

        兩人這打完招呼也就分道揚鑣了。

        余爭往校門口走。

        這個季節是不怎么掉葉子的。可偏偏他站到了樹底下，風吹來，一片深綠的葉落在他頭上。

        余爭伸手摸上自己的腦袋，把那片年輕的落葉揪下來。

        可能是學校垃圾不落地的宣傳實在是深入人心，他鬼使神差地把那片小樹葉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天暗了很多。

        校門口擁擠地很，到處都是來接高考結束的學生的家長。

        大家懷里基本都抱著束花，有大有小，有玫瑰有向日葵。

        余爭往人群中掃了幾眼，沒有看見顧澄野，她應該是聽了自己的話先回了。

        他這么想著，剛準備拐個彎往家里走，路邊一聲高亢的車喇叭響起。

        余爭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路邊，亮黑色的梅賽德斯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

        余爭看清楚了駕駛座上的人。

        趙霓君。

        她脖子上還掛著個墨鏡，看起來是剛脫下來的。

        她也在看他。

        余爭下意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趙霓君為什么會在這里，她到底是有多閑，天天往濱海跑？

        一千一萬個疑問和不滿在余爭心頭閃爍而過，但他臉上表情依舊沒有什么變化。

        他真是想甩頭直接離開不去理會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趙霓君看得出他的猶豫，于是又按了遍喇叭。

        余爭認命，在其余人的注視下走把車門拉開坐進去。

        外面的吵鬧，在車門被關上的那一瞬被阻隔在外。

        余爭是喜歡安靜的，可現在他卻懷念外面的吵鬧。

        車窗被他拉下。

        趙霓君開門見山:“準備什么時候走？”

        “再看看。”余爭閉目養神。

        “這兒除了那個女孩子，到底還有什么值得你這么留戀的？”

        趙霓君又把她的墨鏡帶上了，余爭順著后視鏡正好能看見她的臉。

        每次見她，口紅都是那種艷色的很襯氣場的顏色，唯獨今天只是很樸素的肉杏色，看上去都親和了很多。

        余爭把自己的視線移開，挪到了副駕駛座后的電子屏上。

        “她一個都夠讓我留戀這里到死了。”

        商人講究利益至上，過于重感情可是會吃大虧。

        墨鏡下，趙霓君的表情并不太好看。

        她嗤笑:“感情這種東西，可沒有永恒的永恒。你愛她有什么用，你能保證她在你離開的這么多年里能一直愛你？別太天真了，余爭。”

        余爭說:“我不能保證她會永遠愛我。”

        他不能保證顧澄野一定會永遠喜歡她，正如趙霓君所言，感情沒有永恒的永恒。

        趙霓君有些詫異，她以為余爭還會據理力爭一下他們倆這可笑幼稚的感情到底有多么高尚。

        “但我肯定，除她之外，我沒有別的選擇。”

        他口氣很肯定，沒有一點兒猶豫。

        在感情這方面的選擇題，他只會設置一個選項。要么是她，要么放空。

        他一生都迷戀她的浪漫和愛，并且愿意追尋到死。

        趙霓君覺得他就是一個死腦筋。未來這幾年時間的磨礪總能讓他開竅。

        “這一個月內，找個時間走。”她用的是祈使句，沒打算給余爭再商量的空間。

        余爭好像在短時間內突然開了竅一樣，點頭:“嗯，要走了我會和你說。”

        “不掙扎了？不是說迷戀這兒嗎？”

        車窗前，紅燈倒數三十多秒。

        趙霓君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點著方向盤，時不時往后視鏡那兒看看。

        “待的越久，越舍不得。”

        紅燈倒計時三秒。

        趙霓君沒說什么，只是手指的動作停下來。

        她踩了油門。跑車的轟鳴聲聽上去炫酷，能夠輕而易舉引起路上其他人羨慕的目光。

        余爭從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機，看了幾下開機鍵，屏幕沒什么反應，還是暗著的。

        他的手機關機了。

        余爭掃了眼車上四周，沒有充電的地方。

        趙霓君沒把他送回九州臺球館那兒，她開的路甚至跟那兒完全相反。

        “吃完飯了我再叫丹尼把你送回去。”趙霓君說。

        “嗯。”

        顧澄野坐在奶茶店里，瞿唐從收銀臺跑回來，手里還握著兩根勺子。

        她把勺子遞給顧澄野一根，坐在她對面。

        “我感覺我這次考的還挺不錯的，混個一本應該沒問題。”

        “你的目標這么簡單。”顧澄野攪了攪杯子里奶茶的小料。

        這家店的芋泥甜的有些膩了，她不是很想繼續吃下去。

        瞿唐托著下巴，想了想，“一本誒，已經很不錯了。我和你又不一樣，有什么宏大的理想。”

        “那就活的瀟灑點，反正你吃穿不愁。”顧澄野笑著說。

        “誒，我也想。準備明年去考個直升機駕照。”

        顧澄野嘖嘖嘴:“是誰之前說自己恐高來著，是誰？”

        去平川樂園那一會兒，瞿唐還說自己恐高沒和他們一起上摩天輪呢。

        “我那是為了讓你們甜甜蜜蜜，做出的巨大犧牲好不好。也不知道感激我！”

        “是是是，瞿大小姐賽高！”

        兩人隨便聊了幾嘴，店里的人多了起來。

        她們在這兒占著座位也很久了，顧澄野點開手機看一眼時間，突然“騰”一下站起來。

        “完蛋，忘記時間了。”

        “啊？啥啊。”瞿唐一時腦筋沒有轉過來，一臉懵的跟她一起站起來往外面走。

        “生物考完都快二十多分鐘了，我得過去找余爭。”

        “哦哦哦。”瞿唐和她一起風風火火地往外趕。

        等到了校門口，人都少了很多。

        顧澄野找了一整圈，沒看見門口有余爭的身影。

        她打了個電話過去。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顧澄野“嘖”了一聲。

        瞿唐說:“不會已經回去了吧？”

        “應該是。”顧澄野點頭。

        瞿唐的爸爸也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讓她不要在外面亂竄，回家吃飯。

        她不能再陪顧澄野回去看看了，兩人在校門口的那個路口分道揚鑣。

        顧澄野趕回去的時候，何顏歡正好在門口吹風。

        “阿野，今天考的怎么樣？”她先打了個招呼。

        “挺好。”顧澄野是跑回來的，停下來講話的時候還喘著粗氣。

        “怎么這么著急跑回來。你爸媽剛才出去了一趟，家里沒人……”

        “哦好，我知道了。謝謝！”顧澄野點了頭就往家樓上跑。

        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顧不上和何顏歡聊天。

        何顏歡看她急匆匆跑了，喊了聲:“小心點！”

        603門口，顧澄野伸手撐在墻上，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才去敲門。

        一聲，兩聲。

        像石頭掉進了深水池里，噗通一聲，就沒其他的聲響了。

        顧澄野再敲了幾次，依舊如此。

        她再次撥打那個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走廊空曠，電子女音久久回蕩。

        余爭不在。

        他不在校門口，不在家里。顧澄野找過的地方，都沒有他的身影。

        顧澄野覺得有點累，于是蹲在門口。

        她包里其實有回家的鑰匙，可她不是很想進去。

        可不回家，她想不到在濱海這塊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自己還能去哪里。

        濱海明明這么大，她頭一次覺得拘束和無力。

        連她都如此，更何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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