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盟主在任期間不能收徒，你打算怎么處理？”段子懷和墨止淵坐在涼亭內，小媚妖則和陳遂站在湖旁，看著結了冰的水面。

        “只是先找個由頭，讓他破例進百川書院。”墨止淵頓了一下，“我九年后任職期滿，到那時再看他抉擇。”

        仙盟盟主在位雖然不能收徒，但是也有前幾任盟主留下一些資質不錯的，做個口頭協議，實際上除了不能傳授功法，不能以師徒相稱外，并無甚差別。

        段子懷：“何不如將他送到大師兄那里去，百川書院眾弟子擠破頭顱都進不去的地方，你給一個妖族行方便，這事多少有點不合適。”

        墨止淵看著沈鹿消瘦的背影，有些頭痛地道：“他離不開我。”

        段子懷本來以為墨止淵會說什么“恩人相托要他照料”或者“妖物不可控”之類的話，但沒想到墨止淵會說這么引人浮想聯翩的話，他嘴角抽動：“師弟，他既不是三歲小兒，又不是你的結發妻子，怎么可能離不開你？”

        墨止淵不說話，只是看著沈鹿拿著小棍敲打著冰塊玩得不亦樂乎。

        沒多久，他就沒了力氣，蔫蔫兒地回頭去看墨止淵，發現墨止淵也在看他，立刻紅著臉站起身和他打招呼，只是他剛一站起來就感到眼前一黑，要不是有陳遂扶住他，估計早就向后栽去。

        沈鹿被段子懷扶住那一瞬間，頓時飛快地從他的手里逃脫，然后跑到墨止淵的身邊，弱弱道：“盟主……”

        像是在找主人庇佑的小鹿。

        墨止淵看向一臉不可置信的段子懷，用眼神示意他，他的話毫無作偽。

        但在段子懷的眼里，墨止淵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炫耀：你看，我有夫人你沒有！

        段子懷為自己的齷齪的想法感到羞愧，只能朝著墨止淵干干一笑。

        沈鹿被墨止淵冷眼拒絕了數次觸碰，此時已經不敢對他動手動腳，只是捏著手站在他的身后，他剛想說什么，突然“咕嚕”一聲傳蕩在涼亭內，異常地清晰。

        沈鹿立刻紅了臉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想掩蓋自己發出的這種惱人的聲音。

        但是他這個動作沒有絲毫的用處，“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止不住一樣，他轉過身去，埋著頭，耳根泛紅，一言不發。

        墨止淵三人修煉多年，段子懷和陳遂都有元嬰后期，辟谷已是尋常，卻忘了小媚妖終究是個普通人。

        陳遂走上前道：“盟主，屬下先帶沈公子去吃飯，等弟子大會時，再帶他到鑒仙臺。”

        沈鹿聽到后，立刻轉過身，求救般看著墨止淵。

        墨止淵雖然沒有回頭，但也知道沈鹿必定又用那種快要哭出來的神情看著自己，他道：“我帶他前去，你去通知一下孟紫寒，讓她早做準備。”

        其余兩人見狀也沒再說什么，只是等墨止淵帶著滿臉羞澀的沈鹿走后，段子懷才道：“我怎么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呢？”

        此時正是弟子用餐的時刻，所有弟子都在吵嚷著往公廚去。

        因為弟子們都是今年冬天新招的，所以幾乎沒有人認識墨止淵，于是墨止淵便慢悠悠隨著人群帶著沈鹿一起前去。

        墨止淵與沈鹿邊走便把他的身份以及姓名的事情簡述了一下，沈鹿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道：“他們好像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起。”

        沈鹿說話的時候低著頭，墨止淵也不愿意低頭去看，所以他也不知道沈鹿說這話時是何神情，他沒有回話，只是聽沈鹿自己慢悠悠繼續說。

        “以前我被人嫌棄的時候，都會跑，我想只要他們看不到我就好了。但是現在明明知道他們嫌棄我身份低賤，覺得我配不上你，但我還是不想走。”沈鹿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灼灼，“我是你的人，你花了那么多錢買我回來，我就是死也不會離開你的。”

        墨止淵本來聽他的話不禁皺眉，很想和他解釋，他們之間沒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問題，而且并不是他贖了他，他就是他的人。

        但他聽到沈鹿的最后一句話，不由得心里一跳，因為這句話不像是他之前說話的語氣，反而帶了些偏執的決絕。

        讓人無法不去相信他話語里的真實性。

        他垂眸去看沈鹿，發現沈鹿正在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色彩，叫他有些看不透。

        因為公廚人已經少了許多，所以一路上還算順暢，除了那個認出來他的盛飯的大爺多給他盛了些飯食，幾乎沒有什么異樣。

        墨止淵本以為沈鹿吃不了那么多，秉承著不浪費的原則，還想盛回去一些，沒想到沈鹿直接接過了餐盤，將其護在懷中堅定道：“我可以的！”

        而且沈鹿進食飛快，兩個饅頭一大碗清粥，三兩口就下了肚，就像在吃什么人間美味。

        墨止淵見他進食實在不雅，本想著和他講講這些問題，但他組織語言的速度都幾乎沒有跟上他進食的速度。

        沈鹿也看出了他的嫌棄，于是不好意思道：“我之前都是和他們搶飯吃的，要是吃得慢了，今天一天就沒有飯吃了。”

        墨止淵只好收回那些“注意儀態”的話，想著到時候讓那些先生去教就好，他正準備走，突然瞥見沈鹿嘴角處正沾著一顆飯粒，雖然不大，卻極其刺眼，他提醒道：“嘴角有污垢。”

        沈鹿聽到后，耳根立刻紅了，他著急忙慌去擦自己的嘴，但好幾次都堪堪錯過，最后實在著急，便要用袖子去擦，墨止淵看到他的舉措，立刻攔了下來：“怎可用衣袖！”

        沈鹿這下沒辦法，只好把手放在桌子上，膽怯地看著他。

        墨止淵不住嘆氣，內心默念了幾遍：為了天下蒼生，這才取出一塊手帕，極其粗暴地拭去那個飯粒。

        他擦完后就把手帕丟給了沈鹿：“以后注意一些。”

        說罷，就帶著把手帕當成寶一樣揣在懷里的沈鹿趕去鑒仙臺。

        弟子大會每隔幾天就會在鑒仙臺召開，一般都是十二監那幾個長老宣布一些重大事項，以及對一些不合規矩的人予以處分。

        但一般都是來一兩個人，但今日幾乎所有人都到了此處，就連素日里閉門不見的問天監司掌孟紫寒都到了此處，而且身后一小童還拿著一個小匣子。

        這個陣仗，必有大事。

        弟子們看著今日和一眾長老司掌站在一處的墨止淵，都在思索他是何人，只有站在首排的一個弟子一眼就看到了他，目光熱切地盯著他看。

        董競撐著拐杖站在前側：“今日召集大家前來，有三件大事要宣布。”

        “其一，盟主墨止淵于幾日前突破大乘境中期，已經出關。”說完，所有人都開始在下面嘰嘰咕咕，似乎都在詫異此事的真實性。

        甚至有不少覺得是墨止淵在扯謊，那個一眼就認出墨止淵的弟子聽罷，立刻轉過身：“檢驗石就在此處，盟主怎么可能作假？”

        其余幾個弟子看著平日里不喜歡和人交談的白巡這么激動，瞬間閉了嘴。

        董競用拐杖敲著地面，等安靜下來才道：“我知道有人覺得匪夷所思，但檢驗石就在此處，任何事情都做不得偽。”

        說罷，墨止淵就走向了鑒仙臺那塊三人高的大石塊面前。

        檢驗石為千機閣所造，目的就是為了準確測出修道之人的境界。

        墨止淵將手掌放在一個僅容一只手臂的圓洞內，稍等片刻，就見檢驗石周遭發散出流光溢彩。眾人都在屏息等待，有人期望墨止淵造假，有人則只是看戲，而有人對墨止淵信任非常，滿是崇拜。

        只有沈鹿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安安靜靜隱匿在黑暗中，沒有情緒。

        檢驗石驗證極快，沒過多久，閃爍的幅度就開始減緩，一直到停在銀色時，便停止了閃動。

        大乘中期！

        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不由得看向墨止淵，這個天賦異稟到有些變態的人。趙深捏著手里的折扇，恨不得沖上前去檢驗一下檢驗石是否被人動了手腳。

        墨止淵并不在乎這些喧囂，只是收回手，又站了回去。

        眾人議論紛紛，直到董競又出聲制止才漸漸重歸寧靜。

        “這第二件事，也是關于盟主墨止淵的。”董競緩慢道，“有人檢舉仙盟盟主墨止淵于昨日在云雨山莊尋歡作樂，并贖一魅妖，且與之雙修，道心已破，違反仙盟盟規，應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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