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盛好飯的邱魚,兩手端著碗便向餐桌趕去。她把飯放在嚴行宴的面前,又回到平日坐的位置。
此刻邱魚的心中,多少飄忽不定。這個房子,許久沒有第二個人居住。一直以來除了之前的鄰居,在爺爺離世后的兩年時間,一年365天,有360個日夜,都是她獨自用餐。
寂靜的日子,在今天,始料未及的多了個人。
生活就這么突然地,發生變化了。
她畏懼和陌生人交流,但又在不知不覺過去的日子中,希望在舒適圈里,發生一點點可以被她允許的變化。當然,除了變成釘子戶,這種大事情以外。
畢竟,這樣的事情,是要讓她搬家,重新開始陌生的生活。
嚴行宴的出現,對于邱魚來說,準確地講即忐忑也欣喜。他的必然出現,像順藤摸瓜一樣,讓邱魚以為這個租客是偶然到來的。這種一點點偶然的發生,正開始催化她。
就像現在她剛坐下位置,屁股便覺得有些不自在。斜對面有個還不太熟悉的人,要和她一起吃晚飯。他喜不喜歡吃,習不習慣,甚至吃飯時聊些什么,她一點譜都沒有。
但是即便心里不安,可仍舊有種讓她感到新鮮、期待、欣喜的滋味混在一起,清晰地縈繞在她緊張忙碌的神經中。
她知道。
因為從今天起,她的世界,從此不再:
一塵,不變……
“阿宴,這個點來不及去市場,只能做這些。簡單的飯菜,希望你喜歡!鼻耵~瞄了下桌上每道無比熟悉的菜,她相信自己的手藝,但見嚴行宴的言行舉止,不像普通工作的人,又擔心會不會人家喜歡吃西式的做法。
擔心也沒用,沒有其他食材,只能這樣了。她在心里搗鼓著。
“你很喜歡吃西紅柿?”
嚴行宴看著滿桌,四盤里三盤都有西紅柿的“盛況”,那竭盡全力忍耐的語調,被他在邱魚面前修飾得只剩下,一個平淡的好奇,和不想明顯皺起的輕淡眉心。
他的痛苦,斜對面的熱心人,毫不知情。
邱魚聞言,眼睛映入餐桌上的全貌,數了數。
好像西紅柿有點多……
除了一碟香煎咸魚,圍在它周圍的全是西紅柿做的:西紅柿蛋餅、梅子雪碧西紅柿、西紅柿黃瓜湯。
嚴行宴頷首,盯著面前的白米飯。邱魚連這地都不放過。在白嘟嘟的米粒上,放了半顆圣女果,外加一根扮作綠梗的青椒絲。
并且那個裝著看上去像涼菜的方形盤子里,除了放酸梅、西紅柿以外,竟然還有幾片黃色的生檸檬!
嚴行宴面對滿桌的菜肴,神經都在發疼地認為:
是不是邱魚知道,他就是東垣集團的總裁,打算對他下毒,酸死他。
“呃,好像西紅柿是有點多……”
你才知道。
嚴行宴把心里話憋在肚子里,拿起筷子,有點無從下手,說:“有件事情,我剛才沒說!边x了半天,他的筷子落在同是不想夾的,一小塊黑黃色的咸魚上,“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房屋租賃是需要簽合同的。但我看,這幾個小時,你好像沒有要提這件事的意思!
他心里排斥,嘴里卻嘗試地咬了一小口咸魚。
……
就一小口,差點沒要了他的腎。
咸,超乎想象的咸。
嚴行宴二話不說,夾了一大塊米飯,就往嘴里送。
什么?
房屋租賃還要簽合同?
邱魚看著已然動筷的嚴行宴,坐在位置上發愣。她不知道啊,一點都不知道。連押金她都沒想過,何況簽合同,這種聽起來過分理智,不近人情的步驟。
她身子一直,心想:怎么又是簽合同!
昨天剛弄走一個,今天怎么又來一個。
可是法治社會,合同才是人們的利益保障。她再怎么缺乏法律常識,也不影響她是讀過大學的良好市民。
“不好意思阿宴,不瞞你說,我其實……其實是……”邱魚看著嚴行宴好看的咀嚼動作。眼皮抬起落下,落下又抬起,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說后面的話。
吃了那口白米飯后,嚴行宴頓時覺得救了他一條命。他緩緩地嚼著,突然發現這從未嘗試過的味道,怎么有點要上頭的意思。
他的動作規矩,語氣平淡中含著那么一點無情:“第一次出租房子,”他停了一下,“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邱魚忽地一下猛抬頭,將眼睛忘了緊張地,對上那雙清冷而深不可知的黑眸。
她意識到那雙眼睛也在看著她,甚至有種他能夠看穿一切的錯覺,在那深邃又明亮的眼里要吃她。
這個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做什么的,為何能知道你是第一次當房東!眹佬醒缏龡l斯理說,嘴里出現第二塊咸魚。
邱魚聽到他的話,驚訝地心里倒吸一口涼氣,比打開冰箱冷凍層還涼的那種。
他、他、他……怎么又知道!
怕不是遇到特工了吧。
邱魚轉眼想起前段時間,看的一部特工電影,那里面就有類似的情節。具備讀心術的超強特工,敵人在他面前,就跟沒衣服一樣。
她腦子里想的是特工,嘴上卻莫名問:“你是心理醫生?”
嚴行宴正猶豫著,要不要夾他實在拒絕的西紅柿蛋餅。誰知突然冒出的職業,詫異得他手一滑,筷子頭碰到了最大那塊。
他:“……”
邱魚:“……”
呃,他怎么不說話了?是她又說錯什么了?
“不是!眹佬醒鐘A走那塊西紅柿雞蛋餅回。
哦,原來不是。
“那你是做什么的?”好奇使然,邱魚一時沒把住,直接問出口?蓡柫,她的社交恐懼癥,又反射性地跳出。
下一秒,心理負擔陡然增加。
完了,這算人家的隱私。她這么直接問,不好吧。
邱魚記起,大學剛畢業那會兒,她想知道舍友們畢業后的去路,了解她們未來的生活狀況,好確認她們能否過得好,她不用擔心,便問了她們畢業后會做什么工作。
結果發現,除了和她最好的夏吱吱,分享未來的告訴她。
其余的沒一個愿意。
那時她就意識到,似乎關于工作的問題,大多數人都不太愿意其他人詢問、打聽。就好像,人人都希望,自個安安靜靜待在一個空間,不被人打破闖入,驚擾他們的天地。
正想著,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出現一條信息。
來自夏屠夫:
“魚魚!!快出來!呼叫魚魚!!”
邱魚還沒看清是夏吱吱的信息,一映入那雙倍感嘆號,就知道是這屠夫來了。
她之所以給夏吱吱備注夏屠夫,是因為其在她眼里,是個斬男高手。整個大學四年,邱魚看著她這個好閨蜜,男友一個接一個的換,換得她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
雖然,夏吱吱對愛慕她的男生們絕情?伤貏e清楚,對待女生,尤其是她,夏吱吱估計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
所以,整個大學,她和夏吱吱最好。
邱魚正想著嚴行宴的事,心里產生負擔。夏吱吱的信息突然闖入她的腦里,一時間讓她不知道顧哪頭好。
而這時,對面的男人又傳來聲音。
“你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聲音冷澀又拉著距離。
邱魚眼神慌忙,剛摸到手機的手,嚇得無處可放的,最后拿起筷子,拼命埋頭晃腦地說:“不、不、不!
嚴行宴:“哦!
他抬起眼皮,略了一眼邱魚低頭干飯的驚慌模樣,心里好笑,又說“我住的那間屋子很整潔,不像是最近有人住過。并且現在很少有,出租生活費全包的房東。”
邱魚拿筷子戳著米飯,像是失了魂的,默默點頭。
她的耳朵都在聽著。
知道嚴行宴連這個都能觀察這么細,想必不用她說,他應該也從發電機、廁所的備用水桶知道,這個屋子沒電、沒水。
她看著眼里快要被她戳出一個洞的米飯,虛虛畏畏地說:“阿宴,你應該也可以看出來吧,這個房子沒電、沒水……”
嚴行宴手里的筷子一停,眼神放到她身上。
頂燈照落的一束奶黃光,落在邱魚空氣劉海上,惆悵的眉心低垂著,那雙讓他第一眼印象深刻的清澈眼睛,此時下方正暗暗躺著一片陰影。
嚴行宴這時才注意到,邱魚今晚穿了一條嫩綠色的吊帶裙。低低的腦袋下,一條精細白皙的天鵝頸落落大方;明晰可見的鎖骨,線條優美得像女芭蕾舞者的七位手。
眼睛的路線再往下挪,一朵朵純白的小雛菊,印在吊帶裙的暖綠色上,無比清純靚眼。
就算是他這個喜歡冰冷的人,在那一刻,眼睛都有那么一剎那感到,春夏就在眼前的舒馨。
只是眼睛的路線回到上頭,那顆頭頂像是在下綿綿陰雨的腦袋,卻和衣服上的活氣,呈現鮮明的對比。
他認為他該回答了。
可話還沒出口,頭頂下雨的邱魚,又語音帶顫地傳來。
“其實……我是釘子戶……”
廢話。
嚴行宴在心里回。
明眼人路過這棟屋子附近,誰都能曉得,住在這里的人,是釘子戶吧。她是把他的智商和視力,當成跟她的一樣木嗎?
既看不出來,他不想吃西紅柿。
又想不到,一個像他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出現在她家門口。不管不問的,直接收他做房客。
“我知道。”嚴行宴輕描淡寫地說。
“你知道?”邱魚抬頭又驚奇。
“嗯!
“那你還愿意租?”
“嗯!
“真的?”
“嗯。”
“你不會是不好意思跟我說退租吧?”
“你想多了。”
“你真的愿意租嗎?”
“嗯。”
“真的不是我想多了嗎?”
“……”
“……”
嚴行宴放下筷子,背靠在椅子上,雙手駕在桌面交叉著,眼神冷淡,表情無奈,說:“邱魚,放松點。不用這么緊張。”
邱魚聽到他第一次喊她名字,有些一驚。嚴行宴的聲音磁磁冷冷的。盡管聲色偏冷,可這句話,卻叫人心安。
最起碼讓她感受到,眼前這個認識才幾個小時的租客,是個觀察很細,會關注她情緒的人。
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跟她說。
讓她放松點,不用這么緊張。
聽到嚴行宴的話,邱魚此刻才抽出那么一點點心思,留意到,原來他今晚吃飯,還穿著很正式的樣子。
一件仿佛被人熨燙得一絲不茍,肉眼可見高級質感的白色襯衫,領口只放松地開著一個扣鈕。袖子在這夏天也不是挽起來的,而是長長穿到手腕。而袖口前的橈骨莖突,在奶黃色的燈光下,也顯得明晰、迷人。
邱魚這才注意到,嚴行宴的手指修長得好看,骨節像她的睫毛一樣,根根明晰。她像是想了解更多,忘了恐懼地抬起眼看向了他。
在映入嚴行宴的瞬間,有那么一秒,好像路過短促的窒息感。
這個男人,好像長得比以前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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