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邱河區附近的鎮上,一處轉燈旋轉的發廊門前。邱魚、洪飛、嚴行宴分別從車上下來。
邱魚和洪飛先進入一處地方。
嚴行宴站在窄小凌亂的發廊和旁邊的電玩店中間。眼眸往這兩家店鋪夾著的一道黑漆漆,階梯破舊,兩側貼滿墻壁小廣告的樓道瞥去。
詫異邱魚為什么會選在這個地方和他見面。
“喂!站下面干嘛呢?趕緊的!”洪飛在樓上的門邊沖樓梯下的他喊,邱魚人影已進到別的地方。
聞聲嚴行宴未應洪飛,而是索性跟著上樓,先看看情況。洪飛見他不回話,一副冰冷面孔的臭臉樣,直接不等也不幫擋門地進到里側。
上樓后他骨節分明的食指,抵在鼻翼前,似在抵擋不知從哪處飄來的酸臭味;眼睛四處觀尋,發現通往三樓的樓梯處,有一灘刺目惡心的黃白色嘔吐物。
雖然污體已經干涸,但那臭烘烘的氣味,仍在炎熱的氣溫中發散著。
他皺一皺眉,頃刻不明邱魚想法的進到里側。可一進內部,外頭的光亮全被遮擋,大白天的里頭黑麻麻,只有幾個旋轉的彩光球體掛在天花板,沒完沒了地旋轉。
昏暗光線下,他一路觀察著這個地方,走過幾個卡座,掃了地下躺倒的綠色玻璃啤酒瓶,以及不少煙頭、紙屑、瓜子殼幾眼。
這個地方的衛生條件,放眼望去,相當堪憂,一看就是徹夜狂歡,第二天沒人打掃的野生小酒吧。
“你怎么選在這種地方?”嚴行宴走到邱魚處,想找個座位坐下,但一看椅子不是那缺角,就是椅套泛黃的,瞬間打消念頭。
而洪飛瞧出他想坐的意思,不等邱魚回答他,直接開口提醒道:“咱倆不能坐。”
邱魚正想回他,卻聽洪飛如此說,頃刻扭頭問:“洪飛哥,為什么不能坐啊?”
“?”,她竟先略過了他的問話,嚴行宴站著,臉上表情明顯在變,邱魚沒瞅見。
“魚魚,大佬都是坐著的,而保鏢只能站在身后。我和他主要是給你撐氣場,談判的人還是你,所以只能你坐。”洪飛解釋道。
“這樣啊……”邱魚像是沒見識過此等場景,剛曉得還有這種規矩,懵懂又新奇,呆呆點了頭。
然后想起嚴行宴的問話,才回,“我跟洪飛哥商量了一晚。他之前有給幾個大老板做過事,他說某些老板和地頭蛇見面的時候,對方都會選擇在這種地方碰面。好像是叫……壓場?”
她又扭頭問身后的洪飛,“對嗎,洪飛哥?”
“對。魚魚真聰明,說一次就明白。”洪飛贊道。
這丫頭竟和這人商量了一晚上?
怎么不和他商量?
嚴行宴突然有種不想管的念頭,但瞧著她臉上顯出的緊張感,目光掃到她在如坐不住來回動的裙腿時,又靜默地收起一股悶氣,走到邱魚身后,仿如可笑般地跟洪飛同站在她身后。只是那面色,冷得不太好看。
“時間要到了。希望這個東垣總裁別遲到。”邱魚忐忑說。
“他們不會遲到。”嚴行宴冷淡地吐出這句。
“上……”邱魚剛張口,還想直接告知他,對方上次遲到又放她鴿子時,突然耳中就聽到有門響動的聲音,當下她的心臟就浮起來,緊張萬分。
人來了!
邱魚氣勢!氣勢!
聞到動靜,她頃刻坐好,人整個僵坐在椅上,有點用力過猛的樣子。
烏漆麻黑的酒吧,上頭的彩燈還在照著人頭暈目眩,嚴行宴在墨鏡里的一雙冷靜無比的眼睛,映入他派的兩個人,朝他們這邊走來。
邱魚在不明的視線中,一眼認出是兩個熟悉的人,李俊勝和那個周工頭!
她蹙起眉,眼里的視線在墨鏡里,穿過周工頭的身軀,往進門處望。
人呢?
怎么只有他倆?
她眼里都是沒想到,急問,“……怎么是你們?你們總裁呢?!”
李俊勝攜同周工頭走到邱魚所坐的大圓玻璃桌前,跟她禮貌打了個招呼:“邱小姐,有段時間未見了。我們是嚴總派來的。”說完他便落座,坐在了她對面。
而周工頭眼瞅著邱魚,態度180度大轉變,主動熱情打起了招呼:“邱小姐好,上次的事,多有得罪了。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邱魚:“……”
這是什么情況,那人沒來?只派了他們兩人來?他又放她鴿子?!
而且這個胖胖的周工頭是怎么回事,上次指著她的鼻子罵得熱火朝天,今天卻態度這般詭異。
他們……不會有什么陰謀吧?
邱魚你得打起精神來,這幫東垣的人太詭詐了!
李俊勝坐下后,瞅了眼邱魚身側的兩個男人,那昏暗光線下,五顏六色的彩燈,時不時劃過他們兩個不說話的男人墨鏡上。
只是他感到眼前的三人極其不協調,尤其是后面的兩個男人,一個露著健碩臂膀,一頭黃發,紋了個滿手臂的嚇人紋身。
而他右邊的那位……
豐神俊朗,就算戴著那副看上去像冒牌貨的墨鏡,也難擋他精致立體的五官,這人還穿了一身西服,不像坐著的邱魚和剛才的男人,都露著紋身,可反而冰冷地藏著一股,不說話就能拿捏人的霸氣。
他瞧著,這個男人的身形、氣場怎么那么熟悉,像……
李俊勝當下回想起之前的事。他接到總裁助理辦公室的電話,讓他帶著嚴總的要求和周工頭,一同來見邱魚。
但他很奇怪,為什么嚴總會如此吩咐他們,再加上次他破天荒地竟讓他高價買下邱魚的所有農產品。種種奇怪的舉動,都讓他這個負責邱河區項目的律師感到不解。
但今日,他是按照嚴總的吩咐來的,那必然是要完成任務。而這時他聽見有些日子不見的邱魚開口了。
“你們嚴總為什么不來?”邱魚本想,之前李俊勝買了她的農產品,多少有些情面在,可是一想到東垣這臭總裁,又放她鴿子,那小脾氣直接上來了,“不是說好了,今天我和他談判的嗎!”
李俊勝聞聲,覺得這67號拆遷戶,這次見怎么語氣竟變化這么大,不似一開始前感覺她整個人,禮貌又怯懦的模樣。
周工頭倒是還能曉得點她的脾氣,那日上門找茬,他就瞧出來了,這67號的小姑娘,別看身子骨清瘦,急起來的時候也是會咬人的,那天還跟他說要報警呢。
“抱歉邱小姐,讓您失望了。我們嚴總太忙了,所以這次還是派了我們來。他說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李俊勝說。
邱魚聞言思忖著,人不來,還這么吩咐,可這兩人的話能信么?
她想回頭瞅嚴行宴,看看他的表情對這事怎么看,可是一想此事還是得自己解決,不能總依靠他,便語氣不太信任的淡聲問:“你們的話,我能信任嗎?”
“您放心邱小姐,我們可以白紙黑字寫下來,”李俊勝說著,并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小機器,更闡明,“這個是錄音器。邱小姐,您同意打開嗎?它可以作為我們這次談話的有效證據。”
錄音器?
這種情況她著實沒經驗,被迫無奈只好回頭望身后的嚴行宴;戴著墨鏡,那微微輕皺的眉,都能讓男人看清,她是在求問他的意見。
嚴行宴看出了她的緊張和沒經驗,準備彎身靠近她耳畔回話,卻不想身旁的洪飛直接拽著樣子,爆粗口:“你們他媽的,想干嘛?是不是想占我們邱姐的便宜?”他早就拿到補償款,壓根兒不管對面的人是不是東垣的,只想這次替邱魚解決她想要處理的問題。
李俊勝和周工頭被洪飛的暴躁語氣,吼得一愣,本來進到這個地方,就讓他們感到疑惑。
又瞧見那身上的紋身更是搞不明白,之前看上去一向禮貌溫柔的邱魚這是要干什么;總有種進到這個地方,談不攏她就要讓人掀桌子把他們綁了的氣氛。
可作為東垣的律師李俊勝什么激烈場景沒見過,洪飛根本嚇不住他,而周工頭那粗鄙的模樣,更是老滑頭,瞅著這年輕人血氣方剛的混混樣,要不是看在來前李俊勝跟他交代的,嚴總吩咐讓他這次跟著來,態度必須友善,他可能就要對著洪飛吼了。
嚴行宴根本不在意洪飛,而是低靠至邱魚身邊,輕聲教她,“錄音器在談判場合,基本都會開啟。可以作為重要證據,你可以放心。”
邱魚側耳一聽,當下放下擔憂。
她讓嚴行宴來的選擇果然是對的。不由得那心尖又開始浮動起,對男人的某種欣賞和依賴。
她又想張口跟他道謝了,可意識到對方等她說話,且他今日的身份是她的保鏢,她就必須拿出能夠震懾對方的架勢。
于是她扭身回道:“李律師,你開吧。”
“好的。”李俊勝按動開關。
“邱小姐,這次是我們代表東垣嚴總,來應邀您的見面。之前雖然我們見過三次,但那最后一次的協議,很遺憾您把名字寫錯了,所以那份合同失效。”李俊勝又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新合同,放在桌面,又接著說,“我們可以先談談您的需求。”
邱魚眼瞅玻璃圓桌上的合同,想起了那日她騙了他簽字的事,心下還真有點虛。但又不好當著對方面承認這事,索性直接略過地回應他,
“房子和森林地的事,我在留給你們嚴總的字條上,有寫清楚我的意思。我……不會簽的!”她定睛地輕搖頭。
又接,“這次我約你們總裁見面,是想徹徹底底解決這件事情。
你們已經對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擾。之前我沒有表態,或許對你們來說是忍讓,但今天我想讓你回去轉告你們嚴總,請他打消讓我簽字的念頭,我名下的舊屋和森林地,都不會讓給東垣。”
流暢說完這些話后,邱魚緊緊抓著雙手。
她很緊張,很忐忑,甚至兩鬢開始冒虛汗。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面地,同東垣的人,如此決絕又硬氣的回應;為了這次的談判,這些話在腦海里和房間里,她練了不下百次。
一開始她根本不敢說,可是那天她看到小羨受傷,還有那群動物無助驚慌的眼神后,便下定決心,一定要克服這個談判恐懼,在東垣的面前,徹底強調她的意志。
嚴行宴耳里聽著她的這些話,心中其實并不爽快,畢竟她強硬的語氣里,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聽出她會有考慮或者妥協的意思。
但今天除了看看邱魚會不會簽字外,他更大的目的,是想實現她想同他談判的心愿。且順便解決帶給她的困擾和需求。
這番話和態度后,李俊勝和周工頭的眼里,都展現出對邱魚的刮目相看,那氣勢簡直和之前他們找她簽字時,判若兩人。
“邱小姐,東垣和南邱市政府對邱河區這個項目的投資和注入的心血,不是您能想象的。它會帶動這周圍一帶的經濟發展。或許我的這些話您不可接受,但您真的就不能從經濟效益上考慮嗎?”李俊勝說。
“對呀,邱小姐。您在那舊屋,平日不也看到我們這些工人忙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您要是不搬遷,我們之前到現在的所有工作,不就都白費了……而且東垣集團會因為你的事情,虧損更多資金的。”周工頭勸道,那話語里的內容,是想讓邱魚產生負罪感。
這些事情邱魚不是沒想到過,只是她很明白自己的使命。
如果單從站在東垣和南邱市政府合作開發邱河區這片區域的利益角度,她必定會產生負罪感和被帶偏。
然而,從真實利益講,對她來說,守護她的那片森林,和那些小動物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她認為,東垣的實際作為,并不像他們兩人嘴里說的那么好聽,就那嚴總失約兩次的印象,也更加讓她不信任他們嘴里,聽起來如此袒護的高潔話語。
“我不認同你們說的話……”她道。
然后看著本就認識的兩人,把墨鏡摘了下來,那雙眼睛堅定又明理地投射向對面,說,“你們東垣,我不覺得是一家好企業。”
緊接著她袒露她的不滿,“你們口口聲聲說要帶動區域經濟,可是卻是建立在毀壞森林,和欺負那些小動物的基礎上的。這樣……還不如不開發……”最后一句更加表達她的真實想法。
嚴行宴墨鏡里瞅著她,雖然之前就知道她在意那些小動物的安危,但在這場談判中,聽她這么說,心中不免滯澀。
在他眼里,動物安危和東垣利益,是兩碼事。而且哪個城市開發,不消耗森林用地的?況且他們是經由審批,明確按照國家允許的商業開發森林合理經營原則,對邱河區這片森林地進行砍伐。
此刻,嚴行宴愈發覺得邱魚所重視的東西,比他想象中的枷鎖更多。
李俊勝瞧出她臉上不滿,估計今天也是不會簽合同,便話頭轉回嚴行宴吩咐的,“這樣吧邱小姐。您先說說您的需求,有什么是我們東垣需要提前幫您解決的?”
“首先得說清楚一件事,我不是需要你們幫,而是你們應該還給我的。”邱魚雖語氣堅定,但那雙眼睛卻毫無城府地看向李俊勝。
“好。我明白邱小姐。剛才是我口上的失誤,請您原諒。”李俊勝態度極好。
見李俊勝語氣恭敬,也不再強硬追著她簽合同,邱魚態度軟了下來,嘴里也跟著松懈,“那……你、你們……先把我們家的水電恢復了。”她嘗試說,其實心里沒底,對方是真想替她解決問題,還是只做做樣子。
李俊勝看向周工頭。
周工頭接收到他的眼神信號,頃刻向邱魚表示:“邱小姐,沒問題!你的這個要求好說,我一會回去就讓下面人到你那去把水電恢復了。”
說完周工頭就想罵娘,之前可是在下面人那吹牛,斷了她的水電,保準不出一個月,她就會放棄掙扎。結果不想來之前李俊勝竟跟他說,嚴總要求了,她提的任何要求,除了不簽合同外,統統立即給她辦到。
現在可好,剛出一個月,人家小姑娘旗開得勝,讓他老老實實給她恢復水電。
也不知道她什么能耐,竟讓那嚴總如此保著她這個釘子戶的處境。他倆應該沒見過面才對呀?怪事。
一件處理完,李俊勝接著又問:“邱小姐,除了這件事,還有嗎?”
邱魚一聽,對方今日這態度,怎么如此誠懇,竟還能讓她提要求。于是不再琢磨,只語氣更軟了下來,她又說,“……你們能不能讓那些伐林工人,不要抓遇見的小動物。能不能別拆它們的家……”
這個問題有些讓李俊勝犯愁。
畢竟森林里有不少需要砍伐和破壞的地方,那動物住在里頭,難免不會傷害到它們,或者砸壞它們的住處。
而且這么關乎施工進度的事情,怎么也不是他能決定的,必須要問過嚴行宴才行。
他有些為難,舉棋不定下正準備同邱魚開口,卻突然見到她右側的那個西裝男,在暗暗的光線里緩緩摘下了墨鏡。
李俊勝和周工頭明眼一看,當場震傻了!
他們的嚴總,怎么會在這里!?
而且還是給這67號拆遷戶——
當!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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