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安靜,  爸媽開店的開店上班的上班，蘇啟民在家里小坐一會，打開房門往地下車庫去,  來到一個隱蔽的角落，從芥子鐲里拿出車子，上了車,  發動車子緩緩離開車庫。

        他要去一中。

        一中人來人往,  不太好瞬移,  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  這會時間尚早，倒也不耽擱事。

        屋外大雪似鵝毛被寒風裹著在空中盤旋飛舞，環衛工人一遍又一遍來來回回的清理著積雪，才堪堪保證了車流暢通。

        大伯家的特色炸串店，蘇啟民來過好幾回,  很是熟悉,  停好車鑰匙習慣性的扔芥子鐲,  出了小巷右拐第三個鋪子便是大伯家的特色炸串店。

        許是天冷,  店里只有一個穿黃色衣服的外賣員。

        炸串店,  夏天的時候熱的要命，冬天就舒服多了，天冷，屋里頭還算暖和。

        “大媽。”

        收拾著柜臺的何秀蘭聽到熟悉的聲音，愣了下,  抬頭看去，真的是侄子！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驚喜：“啟民來了？什么時候來的？昨兒說要過來，結果沒來，說家里事多走不開,  這就忙完了？還以為要過兩天才能來呢。”她小跑著來到侄子跟前，笑的合不攏嘴：“來啦，吃個午飯再過去，九點多快十點了呢，我去菜市場買菜，想吃什么？讓我哥送兩只大龍蝦過來。”上回拿了龍蝦回家，侄子吃了好幾口呢。

        蘇成軍端出一盤炸好的串串，來到柜臺前，邊利落的打包邊笑著說話：“啟民來啦，坐，”這個點，一看就曉得，侄子從村里出來就上了店里呢，可見他這大伯在侄子心里很有點份量，暗自得意，高興的笑瞇了眼：“家里怎么樣？可有缺什么？一天比一天冷，吃了飯咱們去商場逛逛，你個子高高瘦瘦，穿長款的羽絨好看，撐的起來，這么冷的天就得穿長款才熱乎呢。”說著話把打包好的炸串送到了外賣員手里，對著外賣小哥笑：“麻煩你了，”又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這么冷的天。”

        外賣小哥接住外賣，連聲說：“還好還好。”麻溜兒的轉身往外走，轉身的時候下意識的瞅了眼旁邊的青年人，長的怪好，跟個明星似的。

        蘇啟民來不及說話，眼睜睜的看著大媽一陣風似的出了店子：“大伯，衣服有好多，上回過來置辦了不少，爺奶也還有很多衣服，衣服多的穿不過來，不需要買，真的。”不知家里的長輩怎么想的，特別喜歡給他們祖孫三個買東西，吃的穿的用的喝的……再上峰哥時不時送的，村里鄉親送的，李先生送的，偶爾還有付柯林從部隊拿過來的……東西多的都快沒地方放。昨兒晚上祖孫三個，理了近兩小時，蘇奶奶心疼牽掛在外頭打拼的子女，別人送來的吃物分出十幾堆，都是好東西，正好給子女們補補身子。

        店里也沒旁人，蘇啟民就拉著大伯的手進了后頭廚房，東西一樣一樣的從芥子鐲拿出來：“家里東西太多，多的都快沒地放，爺奶讓我帶些過來，這些都是給大伯大媽的。”

        挺寬敞的后廚，隨著侄子一樣一樣的往外拿，小會功夫就沒了下腳的地兒，蘇成軍有點傻眼。

        “大伯，這瓶水你仔細收著，一人喝半杯，喝了從此不怕冷不受凍。”過來就是為了這事，蘇啟民把瓶子放到了大伯手里：“雅姐在外省，樹汁不太好寄，等我明兒給姑姑家送了東西就去找雅姐，文柏在學校，大伯想個法子把樹汁送進去，讓他自個喝，別往外顯擺，這東西不多，大部分都上交給了國家。”

        老母親在電話里再三叮囑過，蘇成軍點著頭：“放心，我親自送進學校，親眼看著你弟喝完水，瓶子都不給他留，我自個帶出來。”老母親可說了，裝了樹汁的瓶子別扔，倒些溫開水進去，還能再喝個兩三回，東西好著呢，萬萬不能浪費一滴半點兒。

        該給的東西給完了，蘇啟民人往外面走，趁大媽沒回來，趕緊離開：“還沒回家看看，得去店里看看我爸，然后趕著去趟外省看看姑姑，給雅姐送樹汁，事情多，今兒就不在大伯店里吃午飯，一會大媽回來，大伯幫我說說，我就先走了。”

        蘇成軍表示理解，這么冷的天，樹汁越早送到妹妹和閨女手里，她們就能少受一份罪：“行，行，你忙你的，忙完要往回走時，記得過來店里趟，難得你出趟村，總不能讓你兩手空空回去，一定要過來店里。天寒地凍，我們也沒什么時間回家看望倆老，雖說家里樣樣齊全，該買的還是得買，啟民忙完了，記得過來一趟。”

        蘇啟民笑著應好，承諾忙完一定過來店里。

        何秀蘭買了魚，大骨頭，牛肉羊肉，還有好些蔬菜，沉甸甸的兩個大袋子提進店里，左看右看：“人呢？成軍人呢？”大袋子放桌上：“你咋不把啟民留下來，都十點了，在店里吃個飯多好……”跑進廚房，看到滿地的東西，一肚子的話都忘了話，怔了十幾秒：“這，這這啟民送來的？這這，咱們都沒怎么往家里送吃送喝，咋地還讓爸媽給咱們整這么多吃的過來。”

        蘇成軍笑，笑的可得意了：“爸媽心疼咱們在外頭唄，有點好的就惦記著大兒媳，巴巴兒的讓侄子開車送榆城來。”

        “別拿腔拿調的說話。”何秀蘭不輕不重的打了下丈夫的胳膊，隨后挺認真的說了句：“爸媽對我，確實是沒話說，親生閨女也就這樣了，”她蹲著身，一樣一樣的理著地上的吃物：“都在說今年會特別冷，等文柏放了學，咱們店里生意會清淡很多，要不然一道回村里？”

        “行啊。”蘇成軍很是樂意，爸媽年紀漸長，有一年算一年的過，能多陪陪倆老，他心里高興：“回南源村之前，咱們帶著文柏先回趟老丈人家，住幾天再回村里。”貼心話說完，拿出一瓶紅紅的水，擱媳婦面前晃啊晃：“看看這是什么！”

        何秀蘭正感動丈夫的體貼，瞧見紅紅的水，一下瞪圓了眼睛：“是，是是媽說的那個那個個個喝了就不怕冷不受凍的水嗎？”她迫不急待的伸出雙手，捧著瓶子細細看著，癡癡地傻笑：“這么大一瓶啊，夠喝好些人呢。”她心里有想法，但不太確定，眼神兒往丈夫臉上瞄啊瞄。

        “咱們少喝一點兒，年輕底子好無妨，剩半瓶給咱爸媽送去，哥嫂和幾個孩子也喝點兒，能喝一點是一點，總比一口都沒得喝要好，總歸會有用，不容易受凍受寒。”蘇成軍根本就沒感覺到寒冷，他琢磨著，八成和侄子給他吃過的藥丸有關，那藥丸是真的好啊，時日久了，越能感覺到。

        何秀蘭不爭氣的紅了眼眶，雙手牢牢的捧著瓶子，滿腔情緒堵在嗓子眼，話都不太會說了，只一個勁兒的點著頭。

        蘇成志有些忙不過來，天冷，好些老人受了凍來店里掛水，不僅僅是老人，連年輕人都或多或少沾了寒氣，店里沒什么說話聲，咳嗽聲一聲接一聲。

        蘇啟民推門而入，柜臺前排了個小隊，有四人，后面兩人側頭看了眼，小姑娘蔫蔫兒的眼神在見到蘇啟民的瞬間，好像黑暗中按了開關燈光驟亮，顯然是被刺激到了，往后走了兩小步，指著柜臺，壓著嗓門提醒：“得寫個名字排號，蘇大夫從本子上叫號。”

        “我不看病。”小姑娘靠近，蘇啟民略略往后退，拉開了距離。

        柜臺里，蘇成志正在認真的配藥，兒子的說話聲并沒影響到他，配好藥，他拿著藥來到病人面前，細心的叮囑怎么吃，該忌口得忌口，聲音低低地溫溫和和。

        “謝謝蘇大夫，多少錢？”

        “一百零四，微信在墻上。”蘇成志往柜臺走，拿起上面的本子：“牛力輝在嗎？”

        排在最前面的男子連聲回應：“我在，我在，蘇醫生這是我的體溫計。”他伸手從腋下拿出體溫計。

        蘇成志劃掉這個名字，放下本子，伸手接過溫熱的體溫度，正要查看時，余眼好像看到了兒子，他側著身子往后看去，蘇啟民走到柜臺前對著父親笑：“爸。”

        “來多久了？怎么不進里頭坐？”說著話，蘇成志也不忘工作，慢條斯理的和男子說：“低熱，你坐這邊，我來聽一下，夜里咳嗽？白天不咳嗽？”

        是男子剛剛遞體溫計時說的。

        “剛來，爸先忙，我去里頭。”蘇啟民往里面走，里頭電爐子旁坐滿了人，多是老人，歪在沙發上打著瞌睡，手上吊著水。對醫學，他是半點都不了解，簡單的換水都不會，要不然還能幫著換個水呢。

        見他過來，有個老人笑了笑，挪了挪身子，雖沒說話，意思卻很明顯。

        蘇啟民搖著頭，眉眼含笑：“我不怕冷。”

        老人們打瞌睡也不是真的犯困，有個年輕人坐在旁邊，肉眼可見的有了點精神氣兒。

        “你是蘇醫生的兒子？在哪讀書呢？就放假啦？”

        “是小兒子哩，長的和蘇醫生真像。”老人是知道點事的，但她沒有多嘴，只委婉的說著：“聽說你回來后一直在鄉下住著，怎么不過來給蘇醫生搭下手？店里忙的很呢，蘇醫生一天到晚都站著，忙的連吃飯都沒功夫。”

        “喔，我知道了，就是放苦薏盆栽在店里賣的？蘇大夫說是他兒子放店里賣的，就是這個孩子吧？長得怪好呢，可真精神！”

        老人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蘇啟民沒搭話，他們仍說的很是起勁，安安靜靜的店里，忽地多了幾分菜市場似的熱鬧。

        蘇成志往里面看了又看，溫和的眉眼透了點點擔憂。兒子能來店里，他很高興，又擔心老人們擾了兒子清靜，也沒壞心，就是坐著掛水很無聊，好不容易來了個新鮮人，絮絮叨叨的就嘮上了。

        重回藍星大半年，在村里呆得久，蘇啟民逐漸適應各種場面，不僅沒有窘迫拘謹，還挺悠閑愜意，笑吟吟的聽著老人們是如何討論他的，挺有意思。

        兒子沒露出異樣，蘇成志放心了，繼續全神貫注的替人看診。

        半個小時過去，蘇啟民拿了紙杯給說話的老人們倒了半杯經泉水稀釋過后的芑樹汁，紅紅的顏色有點顯眼，他略施法了個小法術。

        老人們見著遞到跟前的溫開水，一個個樂開了花，疊聲兒的夸著稱贊蘇大夫/蘇醫生有個兒子。

        忙忙碌碌十二點多，蘇成志總算是忙完了，父子倆得了一點點空閑坐在沙發上，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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