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陳樸實算是了解到自在極意功的威力。

這部功法，以前一直都沒機會使用。

主要是他也輕易不會出手。

但陳樸實發現，這部功法主要影響的，就是自己的心境和精神力。

自在而極意。

在和萬魂圣君的一戰中，陳樸實就是憑借強大的心境，以及許多的精神支撐，當然還有他的修為作為基礎，在頂著萬魂幡的作用之下，完全反殺的！

邪道以及魔道，都有不少針對修士精神的特殊法門。

因為，控制一個人的精神，可以擁有更多的方法。

也屬于是走偏門了。

而自在極意功，就能專門克制他們。

“看來，修士要紅塵煉心也不是說說的而已。”

“下界的修士們，估計還不是很注重這一點。”

“但是你還記得嗎？”

“當初在黑土鎮，師娘這位藥仙谷的圣女，便主動進入紅塵歷練道心了。”

“藥仙谷乃是上界下來的宗門，如今看來上界對于紅塵煉心是很看重的。”

陳樸實帶著大黃離開了北境雪原。

路上，陳樸實商量著：“要不然，等蕩魔之后，你我便再次隱遁起來，進入紅塵煉心百年，你再當一百年不會開口說話的狗怎么樣？”

“我現在也不怎么開口啊，搞得我喜歡說法似的。”

大黃一臉的不屑。

金丹期了，在獸類的修行中，這是第三階。

妖獸三階可以口吐人形。

但若要化形，必須修煉千年，而且達到仙階才可。

可大黃跟著陳樸實這么多年，從它在無敵國的皇宮之內養尊處優幾年，便長了一身膘，且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很明顯就是一條懶狗。

“我的想法很簡單的，只要跟著主人，和主人一樣長生不死，至于讓我當狗，我一點意見也沒有。”

大黃很實誠。

陳樸實哈哈一笑。

果然，跟什么人學什么藝，這話一點兒也沒錯。

在經過漠南的時候，大黃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一直看著下方。

陳樸實便大手一揮，靈力影響了空間，讓他和大黃能夠清晰地看到在雪原上，小白狼在雪地里狂奔，而蘭箏則跟在它的后面……

后方，還有許多矯健的乞顏部落女將。

英姿颯爽……

這就是天衍術的神通！

“看夠了嗎？”

陳樸實打趣道：“你個死狗，也有牽掛了是吧？”

大黃沉默不語。

“喲呵，還來真格的啊？”

陳樸實笑道：“別忘記了，你可是它的殺母仇人……不對，殺母仇狗！”

“主人這個人，比我這條狗還狗，你就不能不說話啊？”大黃表示很郁悶。

很無語。

小白狼是小白狼。

大白狼是大白狼。

能混為一談嗎？

更何況，在妖獸的世界中，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的。

當時小白狼還小，別說它本來就不會計較母親的死，只知道是大黃沒有殺它，還叼著它在風雪里跑了一路，后來又曾經帶著它成長過。

還教給了它吞噬血肉修煉的方法……

“死狗，現在你也能體會到，當年我的那些心情了。”

陳樸實收起了神通。

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罵大黃的。

反而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的味道。

“我們要歷經紅塵，便更需要保持本心。”

“從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心境。”

“因為，人心根本上就是有缺陷的……你的狗心也一樣。”

“不信的話，我給你把心刨出來看看，是不是好多個孔。”

大黃一愣。

隨即，汪汪一聲。

別鬧了！

主人又嚇唬狗……

陳樸實摸著它的腦袋說道：“既然我們的心都有缺陷，不能彌補，那就只能堅持本心，不轉也不卷，不偏也不易。所謂匪石不可轉，匪席不可卷。”

“君當如磐石。”

“妾當如蒲葦。”

“蒲葦韌如絲。”

“磐石無轉移。”

“大黃啊，你要經得起誘惑。”

“小白狼很美，也很好……”

“但是，比起長生如何？”

陳樸實說到這里，然后笑笑，雙手抓著它的狗頭對著自己，四目相對，然后問道：“要不然，我放你離去，讓你精彩地活一世，陪著它長大……”

大黃聞言，還真的意動了。

但是……

一想到，離開了陳樸實也許就只能活這一世，它還是堅定地搖頭：“你別看不起狗，我都跟你一百多年了！”

“哈哈。”

陳樸實笑笑。

實際上，他猶豫了。

它也猶豫了。

但一人一狗，還是離開了漠南……

最近，西州的中原一帶，有一道重磅消息傳出來。

這個消息很重磅，以至于到處都有人說。

陳樸實和大黃走在赫連山北部的一座小城之中，都聽到了。

“聽說了嗎？魔焰國西帝，說是要閉關，準備突破化神了！”

“我這里有不同的說法……”

“哦？兄臺說說看。”

“西帝忌憚咱們的太上皇呀！所以，閉關其實是躲起來，讓太上皇找不到他……”

“不至于吧？那可是西帝。”

“西帝怎么了？雪原大祭司不也一樣被咱們太上皇給殺了啊！”

“說起來，咱們這位太上皇，可真是驚才絕艷，太狠了！魔云國，還有雪原，全部被他殺得斷了層，一位金丹都沒有。”

“雪原上還留了一個，不過聽說乞顏部的族長，好像派人入朝覲見了我們的皇帝，愿意稱臣修好……”

“是啊，咱們無敵國現在可以和漠南通商了。”

“還是得感謝太上皇，如果不是他，咱們能像現在活得這么滋潤？”

“跑題了，我覺得西帝應該沒有這么慫，畢竟傳言他可是咱們魔道化神以下第一人，為何大祭司不敢入中原，便是因為他的存在了……現在，他真會因為忌憚咱們太上皇，就躲起來？”

“說不定，也是真的要突破到化神期了。”

“如果是這樣，那便是要閉關數十年時間吧？”

“數十年……只要十年，都能將魔焰國給吞并了，但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敢不敢……太上皇敢不敢。”

“是啊，萬一西帝真是在突破，等到數十年后他進階化神，肯定會瘋狂報復！”

“……”

聽著這些人的議論，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的陳樸實帶著大黃，離開了這座小城。

來到山上過了一夜。

夜空之下，陳樸實對大黃問道：“你覺得，西帝是真的要突破了嗎？”

“不知道，但是……”

大黃這些年跟著陳樸實，可以說是什么見識都有了，它表示有些疑惑：“主人，下界這么多年，一共多少位化神期？”

“最多的時候，也沒有超過十個。”

陳樸實伸出雙手來：“從來都是兩只手都數得清的。”

“對呀！”

大黃又問：“為什么尹文公到了化神期之后，陳玄都就要飛升呢？”

“化神期修士，消耗太大了。”

陳樸實答道：“若他不飛升，哪怕紫霄宗擁有兩位化神，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最終還是被拖垮的結果……你是說，紫霄山上那一戰過去了才不過數年時間，西帝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收集到這么多資源沖擊化神期對吧？可以啊，傻狗變聰明了。”

大黃一臉得意。

“走吧！”

“去哪？”

“去看看小丫頭。”

陳樸實轉過身來說道：“這一次，和萬魂圣君一戰，讓我明白了修士也是人，也要歷練道心，一味的躲避不是辦法，所以……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再說了，還得讓小丫頭派兵配合我們，逼西帝這個老陰逼現身呢！”

大黃點點頭。

它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聽到主人話里的轉變之后，大黃還是欣喜的。

最起碼，不用像以前那樣‘憋屈’地見到熟人，也刻意躲著了。

說實話，它承認茍一點可以，但也不想像曾經那樣，明明都從邪修的手里救下了江小英，結果卻還是刻意不和她相見……

直面紅塵，歷練道心。

多美好啊！

大黃笑著，當跟著陳樸實來到了皇宮的時候，它在雪地里跑起來撒歡兒都歡快了幾分，還跑去逗了逗一位宮女。

“哎呀！”

“完蛋了完蛋了，這可是陛下的膳食……”

“哪里來的蠢……狗？”

“啊！”

“威武大將軍，是你嗎？”

“太……”

“奴婢參見太上皇！”

三名宮女，本來端著一些食物經過的，結果卻被大黃玩鬧給打翻了，大黃還直勾勾地盯著她們，宮女們一開始慌亂，到后面才發現，原來居然是大黃！

它的身后，還跟著一個陳樸實。

不，是陳無敵！

“陛下！”

“陛下……”

宮女們連忙去喊。

很快，江小英來到了院子里。

她是跑出來的。

而且，就穿了一件單衣。

“陛下，鞋子……”

宮女跟在后面。

但是剛要接近梨園，便被江小英的靈力擋住。

“滾！”

江小英一抬手，讓眾人退下，還說：“任何人不準靠近……叔，你怎么舍得回來了？”

她笑著抱住了陳樸實的腰間。

“別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就要！”

江小英笑道：“抱住你，省得你一會兒又跑了！”

陳樸實有些無奈。

想了想，他說道：“你用靈力封住了這里，她也是凡人，要怎么進來呢？她要是知道我回來了……”

“叔，你不對勁！”

江小英抬起頭來，一頭黑長直的秀發宛如瀑布垂下，沾上了一些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卻帶著大大的疑惑，然后終于是問出聲了：“原來，你還是喜歡她那樣的啊！”

“這都什么跟什么？”

陳樸實笑道：“解了吧，讓那幾個以前服侍過大黃的宮女，再陪它在這宮里好好耍耍，都說人的歲數越大就越念舊，這條笨狗也是！”

“聽到沒有，我叔罵你笨狗呢！”江小英朝大黃喊了一聲。

“我本來就笨，主人可以罵，但別人不能罵！”

大黃一臉的傲氣。

“哈哈……”

江小英笑著解開了這里的禁制，看著大黃和宮人去玩耍了，她笑著笑著卻一行清淚落下來，感嘆道：“連大黃都能開口說話了。”

后面的話，她沒有說……

母親和弟弟，卻是再也不能說話，成了累累白骨。

陳樸實沉默著。

這就是他，以前一直害怕的事情啊！

他早已經注定，只能一個個地看著眼前人死去。

紅顏成枯骨。

壯士埋青山！

抹了抹眼淚，江小英回頭朝陳樸實嘆息道：“叔，可能她不會來了，她……病了。”

“什么病？”

陳樸實問。

“相思病，又叫想死病。”

江小英的回答，讓陳樸實無言。

然后，二人便一起趕往柳如詩的住處。

路上江小英說清楚了原由：“她很配合吃藥，但這身體就是越來越差……我聽說，她經常吃不下飯，夜晚一個人倚著窗戶，突然傻笑，突然落淚。”

“兩年前，太醫查出來……”

“是癆病，無藥可以根治。”

來到了一座宮殿。

走進去。

陳樸實見到了躺在床上的柳如詩。

“我是在做夢嗎？”

“又夢到你了……”

“駐顏丹可以讓我永葆青春。”

“但是，我知道我已經千瘡百孔。”

“我原本以為，起碼也可以等待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可是連讓我等你的時間，生命都不愿意賦予我啊！”

柳如詩躺在了陳樸實的懷里。

良久。

柳如詩恍若夢醒，她震驚道：“真是你，你回來了！”

陳樸實望著她，點了點頭。

下一刻，淚水奪了眼眶。

“你還能回來看我，我好幸福……”

她這一刻的狀態。

像極了一個人！

陳樸實感覺，心被抽了一下。

“樸實哥哥，你是我的樸實哥哥嗎？”

一張老去的美人臉，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云瑤啊！

我還要，經歷多少個你呢？

原來長生從來都不是美好……

而是煎熬，

但是，再煎熬，這條路還得孤獨地走下去！

柳如詩脫掉了衣裳。

然后，就在陳樸實的面前沐浴。

她說：想再為他舞一曲。

梨園中，春庭雪的曲子響起。

雪地中的她，一襲紅衣。

其實別人都不知道。

曾經赫連城中四大花魁之一的音魁柳如詩，實際上她的舞蹈比當年的舞魁還要好看。

還要讓人感嘆：一舞傾城！

但是，她從來不屑于用自己的舞姿，去取悅這些人。

當夜的無敵國皇宮內……

這一舞，成了傳說。

也成了絕響！

“你有沒有后悔過，認識我？”

柳如詩最后倒在他的懷里。

但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卻還怕他生氣自己當年利用宰相身份，報復別人的事情。

陳樸實搖頭道：“沒有，我不后悔的。”

“我也不后悔！”

“我沒有親人了。”

“其實我多想，能給你生一個孩子。”

“生一個，我們的孩子。”

“我死也甘愿！”

“但是我知道，那是奢求。”

“這個地獄一樣的世界，我好像來過，又沒有來過……”

“如果可以，下輩子讓我變成大黃那樣的一條狗吧！”

“起碼那樣可以跟著你了。”

“我啊……”

“或許，這個世界唯一存在我來過的證明，就是你的名字。”

“雖然我知道，那不過是你的假名。”

“可是在我心里，只有你能配得上陳無敵的名字！”

柳如詩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應該說，是和陳樸實有說不完的話。

但是……

她不是陳樸實。

她的生命，讓她說不完了。

當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一滴淚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還有鼻尖上、臉蛋上。

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那些淚水，居然全部被她的身體吸收。

本來死亡過去的她，卻栩栩如生。

可是她分明又沒有活過來。

只是，宛如一位睡美人。

“這是……怎么回事？”

江小英震驚了。

陳樸實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大黃吃自己的口水，能長生不老。

但是他也試過了。

對人卻沒有用。

可是，柳如詩的尸體能吸收他的淚水……

并且保持著一種活死人的狀態。

似乎想到了什么，陳樸實說道：“我把她帶走了，剩余的事情你來處理。發國喪，全國為她紀念一個月，證明這個世界她不止來過……”

“好！”

江小英自然不會違逆陳樸實的意思。

可是，她卻十分好奇剛才的那一幕，伸手給柳如詩搭脈，然后問道：“叔，是不是你用了什么丹藥，可以讓她的尸體永遠不會腐朽啊？我看著，好像她連脈搏都還有！”

“也許吧，但是她的呼吸又沒了。”

陳樸實也不知道，系統給自己改造過后，能夠長生的這副身體，究竟能影響別人什么。

真像江小英說的那樣……

能讓她的尸體永不腐朽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還有什么手段，能讓她復活不成？

但陳樸實很清楚。

至少現在的他，是沒有這種手段的。

那就只能，暫時將柳如詩的尸體給保護起來。

陳樸實帶著她的尸體，來到了赫連山上，曾經自己的那個洞府之內。

這里有他的陣法。

洞府內，還能連接赫連山下的靈脈。

以靈力滋養，陣法蘊養。

將柳如詩的尸體，放入其中……

“若能萬年不休，那么我是不是，能夠將她救醒？”

陳樸實猜測著。

想到這里，他不禁想起了馮景、陸云瑤、劉嬰姿他們。

但是可惜。

這么多年過去了，或許他們的尸體都已經……

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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