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記得，今天自己被從天牢放出來，面見陛下的場景。

那些時候，宰輔張春陽，以及錦衣司沈鐵，還有太子金乾，以及二皇子金坤都在，可謂是越國權勢最高的幾個人全部到齊了。

當然，還有他的女兒，李紅袖。

“上柱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但是朕也沒有辦法……其實說起來，你我曾經也是一起征戰過沙場的，況且朕的貴妃，還是你的妹妹。”

皇帝金權，依舊是那副鷹視狼顧的模樣，別看他說的話是在安慰李敬，但是整個越國能讓他這樣說話的，也就李敬這一個人了。

而且，金權后面又補上了一句：“但是，朕絕不能容許，有人能凌駕于國法之上，你可明白？”

“臣，明白！”

李敬俯首，然后按照之前和女兒商量好的，當面請辭一切職務。

“上柱國乃先帝所封，也是你應得的。”

金權反而說道：“你為國戎馬一生，若是連上柱國的封號也剝奪，豈不是顯得朕太過無情，會寒了天下人的心？保留上柱國吧，還允許你保留八百私兵……另外，紅袖，你和太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該辦了？今后，李家老老實實，朕便保你們滿門富貴！”

本來，到這里是要謝恩的。

可是就連李敬都沒有想到，女兒李紅袖這個時候卻開口了：“陛下，請恕紅袖不能答應。”

金權的語氣很重，問道：“你說什么？”

“臣，不愿意嫁給太子！”

李紅袖卻是非常的剛。

她的話，讓李敬都十分震驚，連忙表示：“陛下，請……”

金權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后那雙鷹一樣的眼睛盯著李紅袖問道：“為什么？”

李紅袖朗聲道：“沒有為什么！”

“是不喜歡他？”

金權倒是哈哈一笑，他向來就是這樣的，喜怒不形于色，剛才看他好像生氣，但是馬上又笑了，還指著二皇子說道：“若是如此，你嫁給你二皇兄如何？我金家的金龍血脈，和白虎血脈乃是絕配，可是你李家到了你這一代，只剩下你一個女兒家，你可不能任性，知道嗎？”

可李紅袖，卻偏偏又說道：“陛下，我也不喜歡二皇子！”

金權終于有些怒了，問道：“那你喜歡誰？行，反正朕還有很多皇子的……”

“我都不喜歡，因為……”

李紅袖抬頭，挺胸說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此言一出，金權頓時閃過一絲怒色。

而那邊，太子眉頭緊皺。

二皇子倒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不過他還是不經意間，和在場的某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沈鐵依舊是古井無波的表情。

到時候宰輔張春燕，眼里似乎有精光出現。

不過誰都沒有說話。

畢竟，金權在這里，都是大氣都不敢喘的。

良久金權才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怒氣：“你以為，我金龍血脈只能配你們白虎血脈嗎？朕予你恩典你卻不要，好！你如此硬氣，那就硬到底吧！從即日起，李紅袖解除一切官職，郡主封號也剝奪，貶為庶民！”

“臣，謝恩！”

李紅袖卻是滿不在乎。

思緒回到了現在，李敬聽了夫人的話，才發現原來女兒說的，可能都是真的，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來，對朱氏問道：“那男子，你可知道來歷？”

“聽說，是紅袖在戰場上撿回來的。”

“戰場上撿回來的？”

“嗯。”

“那他的身份呢？”

李敬沉吟片刻，追問道：“他是什么血脈？”

朱氏搖頭：“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啊！

李敬冷聲道：“先睡覺吧，明日我親自去會會他！”

第二天一早，陳樸實便迎來了客人。

那是一個粗布老者。

陳樸實見了來人，只是微微一愣，便讓開了身子說道：“老將軍，請進。”

“你知道知道我的身份？”

李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是他刻意換的，府中仆人的衣裳。

“氣勢。”

陳樸實不慌不忙地倒著茶水，放到他身前說道：“老將軍請用。”

李敬一見面就被戳穿了身份，似乎有些不高興，便嘟囔一聲：“只有你們這些秀里秀氣的文人，才會喝什么茶，沒有酒嗎？”

那神態，竟然還有幾分可愛？

當然，這是陳樸實，以超然者的視角去看的。

若是一般人，只怕被李敬嚇得求饒了。

畢竟，這可是當年的南州戰神啊！

盡管現在虎落平陽，但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夠觸碰的。

陳樸實笑道：“這里并沒有酒，老將軍還是擔待一些吧！不過，喝茶能讓人提神醒腦，不像酒一樣喝了會讓人神志不清……還可能，會影響接下來我們的談話。”

李敬驚訝道：“你知道我來找你干什么？”

其實，陳樸實知道。

八成……

是和李紅袖有關了！

可是，陳樸實不想談這個。

雖然說，成親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但陳樸實依舊不想沾染什么因果，在他看來和李柔貞是個意外，那是他被忽悠了。

后來，也解除了這個關系。

再說了，陳樸實現在很想體驗一把權斗的感覺，便故意說道：“老將軍應該已經知道，是我一句話就讓少將軍，找到辦法救出你的吧？而現在，老將軍被朝廷收回了兵權，只落得一個清靜之身，是否有幾分不甘呢？若是有，我倒是可以幫助老將軍，東山再起！”

“你有什么辦法？”

李敬聞言，果然眼神一亮，他一拍大腿說道：“我確實閑不下來，一天不帶兵都渾身難受，可是現在陛下猜忌我，才收了我的兵權，他這個時候怎么會起用我呢？”

“當然不是現在了。”

陳樸實笑道：“事，是要一步步去做的。況且，老將軍想要再起并不難，只要等一個機會罷了……若是老將軍愿意，我這便可以替將軍謀劃一二。”

“你還真有辦法？”

李敬聞言，這次是真的樂了，立馬高興地抓著陳樸實的手臂問道：“說吧，你要我怎么做？”

“其實，皇帝只不過是忌憚老將軍的功勞而已。”

陳樸實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笑著說道：“只要老將軍，讓皇帝對別人也這樣忌憚，然后他就會想到老將軍了。皇帝都是喜歡玩平衡之術的，當朝中一個派系勢力越來越強大的時候，就會想辦法扶持另外一個派系，來互相制衡。”

李敬摸著頭道：“奇了怪了，你說的話我都聽得懂，可為什么就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呢？你能不能直說啊！”

看來，李敬就是一個單純的武夫啊！

難怪堂堂的一個南州戰神，卻能把自己玩到天牢里面。

這政治手段，他的一點兒都不了解！

陳樸實便說得直白了一些：“很簡單，老將軍可以指使一些忠于你的屬下，都去投效當朝宰輔，如此一來皇帝心里必然就會忌憚他了。”

李敬很懷疑，問道：“這樣，就能讓我被起用嗎？”

“當然不是。”

陳樸實笑道：“老將軍還要想辦法自污啊！其實將軍一片赤誠之心，并無任何反叛之意，可皇帝為何還懷疑老將軍呢？就是老將軍不知道敗壞自己的名聲……聽說老將軍打仗，都是和士兵同吃同住的，而且這么多年從不徇私枉法。這樣的一個人，確實能夠得到所有人的敬仰，可是又有哪一個皇帝不會懷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想法呢？”

砰！

李敬聞言，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居然將桌子都被拍散了！

然后，這位老將軍怒道：“你是說，皇帝會猜忌我，就是因為我不犯法？這真是豈有此理了！”

“將軍若是不信，大可以試一試……”

陳樸實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就這樣？”

李敬一愣，似信非信。

“就是這樣！”陳樸實笑著點頭。

李敬走了。

這下輪到陳樸實長舒了一口氣。

這位可愛的老將軍啊！

果然，陳樸實一番話，就讓他忘記了自己來這兒的緣由。

他都忘記了，詢問陳樸實和李紅袖的事情。

而接下來，李敬真的按照陳樸實說的那樣，先是讓自己在軍中的一些親信，開始投靠宰輔張春陽，甚至還有人拜了干爹。

一時間，張春陽的府邸，熱鬧非凡。

短短半個月，張春陽便得到了不下三十位，軍中大小將領的投靠。

這樣的消息，自然會傳入皇帝金權這邊。

聽完了沈鐵的匯報，金權沉著臉問道：“還有什么事情嗎？”

“有！”

沈鐵告訴金權：“陛下，根據密探來報，上柱國在老家上陰強買強賣，購入了三十頃良田，并且圍了起來，說是要做一個獵場……而且，他還利用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暗中運作，撈取了不少好處。”

這本來可是貪贓枉法的罪行。

不過呢，只是這些罪，肯定不能去懲罰一個上柱國的。

金權聽了以后，果然也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說道：“這個老倔子，怎么倒是開竅了？看來，他似乎有高人指點啊！軍中對他這些行為，有什么反響嗎？”

“有一些怨言，但畢竟上柱國，所以很少。倒是……一些人看不慣，所以和宰輔走得更近了。”

沈鐵說道：“今夜，宰輔后院，就有不少人在商議，要參上柱國一本！”

“哼，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啊！”

金權笑了起來。

他笑得，十分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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