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抬著人到別人家里, 鄧為民原來還自覺自己年紀大,怎么也算得上是關月的長輩,看到關月面無表情的臉時, 脫口而出稱呼關月為小友。
顧隨也來了, 他站在一旁,等關月說話。
實際上, 此刻現場有點尷尬, 關月不說話, 勤務員也不好意思把人抬進人家里不是?
這時候,連剛才熱情給嚴正文他們帶路的楊國柱,也往后退了一步。
鄧為民有點急了:“小友, 當初你說過的, 把病人帶來你就給治。”
關月:“我有說過?”
鄧為民連忙說:“你有。”
“我也沒說讓你一聲招呼不打, 大過年的就抬著病人堵我家大門口吧!
嚴正文努力撐起上身:“真不好意思, 我工作繁忙,也就過年這兩天能騰出空來。”
顧隨替關月順毛:“你把年夜飯的菜單寫出來, 我去準備, 肯定能讓你吃到大餐!
關月臉色好看一點了:“我要吃三次你說的火腿湯!
顧隨看了一眼掛在屋檐下的火腿, 剛腌制好才二十天不到, 這個火腿估計吃不了。
要火腿么,嚴正文有辦法, 西南山區(qū)歷來就有腌火腿的習慣, 雖然現在生活困難,找一找還是能找到的。
嚴正文拍著胸口保證,肯定能讓她年夜飯吃上火腿。
關月終于肯看嚴正文一眼, 這人看著也沒那么討厭嘛。
嚴正文這樣的人, 會看人, 腦子精明,一看關月的態(tài)度松動了,立馬讓其中一個勤務兵趕緊回去找火腿,盡快送過來。
關月轉身進屋:“把病人抬進來吧!
嚴正文松了一口氣躺下,他的腰疼已經讓他兩晚上睡不著覺了,剛才撐起上半身,已經很勉強。
關月把他們帶到她看病的房間。
嚴正文傷在腰部,現在是冬天,本來氣溫就低,這么讓他脫衣服看病肯定不行。
關月給嚴正文把脈的時候,嚴正文的勤務兵趕緊去找火盆。
顧隨已經準備好了,叫人去廚房端。
“謝謝顧大夫!彼麆偛怕牬彘L介紹,這個人姓顧,是下鄉(xiāng)的赤腳醫(yī)生。
“不用客氣!
勤務兵端著火盆進去,關月已經把完脈了。
關月不客氣地說:“確定是來看腰病的?明明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問題!
鄧為民此刻看著關月,起了考校的心思:“哦,你還看出什么問題了?”
“他胃不好,是不是還有頭疼的毛病?他睡不著也不全是腰疼的原因吧?”
聽了關月給他下的診斷,嚴正文簡直太服氣了,這個小姑娘是個厲害的。
鄧為民:“你想怎么治?”
關月刷刷地開出藥方,鄧為民一看,就皺眉了。
嚴正文問道:“鄧大夫,藥方有什么問題?”
“藥方沒有問題。”
這個藥方和關月上次給蔡國福開的藥方路數差不多,用藥少而精。
關月:“我說過,只要藥材好,方子精簡對病人更好!
鄧為民點點頭:“你說得對!”
火盆已經端進來了,關月轉身去拿她的銀針:“把衣服脫了,我看看背。”
“不是腰疼嗎?”
“你是醫(yī)生還是我是醫(yī)生?”
顧隨在一旁看,嘴角翹起,小姑娘氣勢挺足!
關月不僅氣勢足,手上也有真功夫,她的手按到患處,她就知道是什么問題,下針的動作迅速且有一種韻律感。
落在鄧為民眼里,她渾然已經有了名家的樣子。這幾個月不見,關月又成長了不少。
落好針后,關月叫人把窗戶關上。
關上窗戶后,屋里暗下來,也暖和了一些。
關月轉身走了,留下一句:“別動他,我一會兒來取針!
鄧為民點點頭:“我在這里守著。”
屋里一片昏暗,只有虛掩的門透出一點光,嚴正文不知道怎么就睡著。
火盆里還沒燃燒完全的木炭,間或發(fā)出嗶啵爆裂的聲音,火星子濺到地上,慢慢變成一個灰印兒。
鄧為民坐在火盆前烤火,聽著嚴正文綿長的呼吸,心生感慨,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啊。
有鄧為民這個中醫(yī)大拿在,他對嚴正文的身體情況十分了解,關月不敢造次。
就算關月想盡快把人送走,但是給嚴正文治病,還是必須一步一步來,至少要大概符合鄧為民的想象。
要是超過他的想象,只怕會對關月的妖孽程度產生懷疑。
但是現在,關月覺得自己已經按部就班了,鄧為民還是覺得很神奇。
大年三十上午,這是第三次針灸。
針灸后,鄧為民給嚴正文把脈:“這也好的太快了。”
不能說嚴正文的身體和三天前一個天一個地那么夸張,但也十分驚人了。
短短三天時間,關月讓之前被抬著上山的嚴正文,現在能慢慢走著上山。
關月不允許他們住山上,這幾天他們都住在山下知青點,和顧隨住一起。
嚴正文露出舒心的笑容:“前天晚上半夜醒過來一回,昨天晚上我睡了整覺,半夜都沒有痛醒。關月,你這一手針灸的功夫真是妙手回春!”
關月聞著廚房飄過來燉火腿的香氣,不走心地隨意點了點頭。
鄧為民也贊同:“關月這手針灸功夫,老頭子我還沒見過比她更強的。她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嚴正文在心里補了一句:關月的藥也十分好。
這兩天除了上午來山上針灸看病外,其他時間他都在山下,和村里人閑聊,提到關月,總會說到她的藥丸子,這讓嚴正文也動了心。
關月給的藥不多,周圍幾個大隊都盯著,根本不可能給外人,嚴正文搶不到,只能遺憾作罷。
鄧為民還想拉著關月問針灸的事情,關月已經不耐煩了。
顧隨走過來:“鄧老先生,嚴師長,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回去吃午飯吧。嚴師長這樣的身體情況,可要好好照顧著,餓不得。”
嚴正文察覺到了關月的不耐煩,借坡下驢就先走了。
等人一走,關月笑瞇瞇地問顧隨:“中午能吃火腿嗎?”
“不行,還沒燉好。”
關月撇了撇嘴。
顧隨笑著道:“用燉火腿的湯給你下碗面,吃不吃?”
關月狠狠點頭:“我吃!”
中午隨便吃點填飽肚子,大餐還在晚上呢。
整個下午,廚房里飄出各種食物的香味,關月過一會兒就去看看。
“這是什么味道?”
“咸燒白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又跑過去:“這是什么味道?”
“龍眼肉的味道!
“這個呢?”
“東坡肘子!”
嚴師長的勤務員很機靈,關月要吃火腿,他不僅加急送了兩條三年的火腿來,還送了一個大肘子,顧隨就把東坡肘子計劃上了。
關月一下午往廚房跑了無數回,狗剩干脆直接窩在灶臺前面,一邊烤火,一邊瞅著大肘子流口水。
山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年夜飯八個菜,也是講究得很。
山上香味繚繞,山下家家戶戶也在熱熱鬧鬧地準備著年夜飯。
雖然他們沒有那么多肉菜,過年村里殺豬時分的肉還留著,用來包一頓肉餃子也是夠的。
再舍得一點的人家,去雞圈里抓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雞,燉一鍋香噴噴的雞湯,全家人都解饞了。
知青點,鄧為民、嚴正文并兩個勤務兵坐在一起過大年。
嚴正文腰板挺得筆直,就跟以前一樣。
鄧為民勸他:“坐一坐就回去躺著吧,身體還沒好全,還是要小心愛護!
嚴正文嚴肅的臉上帶著一點笑容:“我感覺還行。腰上有點酸疼,不過不影響活動!
說到這個,一桌關月的迷弟們又是一陣吹捧。
有個勤務兵說:“關月愿意去部隊就好了,隊里好些人受了傷一直好不全,最后弄得退伍收場。有關月在,肯定能救不少人。”
誰說不是呢?不過看關月這個樣子,避世而居,連主動跟人交往都不太樂意。
不由地,嚴正文問到關月的師傅是誰。
這個沒什么好隱藏的,清溪村的人都知道。
“關月師傅叫徐華安,南方人,以前每年會來大青山采藥,關月也是他帶過來的。聽說去年徐華安回了一趟老家,就沒有音信了!
嚴正文問:“徐華安的針灸比關月更好?”
鄧為民酸溜溜道:“那倒不至于!據說徐華安只教了關月治病開方,針灸這門本事是關月自己學的。唉,我要有這么個自學成材的徒弟,睡著了都要笑醒。”
嚴正文哈哈大笑:“你的幾個徒弟也不差。”
鄧為民有自知之明,搖搖頭道:“和關月比差遠了,沒有一樣拿得出手,是我這個師傅不會教徒弟。不說這個,來,吃菜吃菜,吃完早點睡!
這天晚上,顧隨陪著關月吃年夜飯,陪著她守歲,沒有下山。
關月的興致特別好,在暖暖的房子里,吃著好吃的,幸福感爆棚,不知怎么就說起她爸媽。
他們一家都是不會做飯的人,過年都只能請廚師來家里做飯,或者出去吃。
年夜飯去外面吃,在那時候看還是挺正常的,但是在這個時代,聽到誰耳朵里面都覺得不可思議。
顧隨接受良好,還問她,過年的時候,他們家吃什么菜?
吃什么菜?有時候吃中餐,有時候吃西餐,選擇可多了。
關月自己翻譯了一遍,那就是:“有時候吃菜,有時候吃牛肉,有時候吃鵝肝!
顧隨問:“過年吃鵝肝?”
關月:“也不是我喜歡吃,人家店里有,就點了!
“也是,大過年還開門營業(yè),也是挺不容易的。你們家原來住在哪里?”
“住哪里?”按照現在的地理劃分,應該是在……
關月搖搖頭:“我忘了!
顧隨微微一笑:“忘了就忘了。已經快一點了,早點睡,明天早上起來吃湯圓!
“好呀,還要咸鴨蛋!
“少不了你的!
顧隨留在山上,木屋的房間也夠住,但是關月不在這里住。
來這里這么多久,顧隨才知道,原來關月不住木屋。
顧順看著她往山里走,十分擔心:“今天太晚了,進山不安全,你就在這里住,我下山回家。”
關月搖搖頭:“沒關系,我以前也是這樣的,不用擔心!
關月走路很快,狗剩兒跟在她左右,很快走遠了。
等顧隨看不到了,小黑捆著狗剩,飛快地在山林穿行。二十分鐘后,穩(wěn)當地落在樹屋上。
點燃蠟燭,樹屋門窗的縫隙里,透出暖暖的光。
關月伸開雙手躺在床上,白嫩的臉蛋在軟軟的被子上蹭了蹭,今天的晚餐簡直太棒了!
她搞不懂,以后的人,怎么會放棄這些美食,改成吃工業(yè)生產的食物,甚至靠營養(yǎng)液活著。
在關月心里,走到靠營養(yǎng)液活著的那一步,那么,人跟靠著燃油活動的機器又有多大差別?
美食不可辜負。
進入夢鄉(xiāng)的人睡得香甜,小黑順著窗戶的縫隙爬出去,兩片重新變成墨綠色的葉子在窗外隨著山風擺蕩,像是走的不準時的時鐘一樣,一會兒擺的弧度大一點,一會兒小一點。
大青山上面的天空,慢慢地露出魚肚白,山間慢慢有了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鬧著,在青翠的松柏間飛舞,在地上厚厚的腐質層里面翻找小蟲子。
關月輕哼一聲,翻了個身,帶起身上的被子卷到脖子那里,一雙細嫩的手從被窩里伸出來。
小黑唰地一下縮回窗子里,扭著它的小細腰,老老實實地卷到關月手上裝手鐲。
關月摸了一下手腕,嘟囔了一句:“小黑別蹭,癢!
關月又睡了一個小時,伸個懶腰起來,田螺小伙兒顧隨已經快做好早飯了。
大年初一,新年新氣象,師傅不在,關月沒想到她還能收到壓歲錢,還一收就收了三個。
一個是顧隨給的,關月喜滋滋地收下。
另外兩個是嚴正文和鄧為民給的,關月拿到紅包說:“你們給了紅包,我還是要診費的!
嚴正文特別痛快:“給,要多少都給!你治好了我的腰疼,我還能再干二十年,給多少都值!
鄧為民笑呵呵的:“我不強求你當我關門弟子,你考慮考慮當我的外門弟子怎么樣?你也不用叫我?guī)煾,叫我老師就成了!?
嚴正文笑話鄧為民:“喲,你這還不死心呢。關月什么都好,你能教她什么?”
鄧為民自負地笑了笑:“我們鄧家是醫(yī)術傳家,傳承了幾百年沒有斷代,手里面的好東西可不少。”
關月倒不是個不知變通的人:“叫你老師還成。我?guī)煾抵粐诟牢,不能認別人當師傅。不過,當你的外門弟子,能看到你們家的家傳醫(yī)術嗎?”
“能!”不信也得行!
家里那些老頭兒不同意,他偷也要偷出來給關月看,只求關月不拋棄他。
關月點點頭:“那行吧。”
鄧為民咧嘴笑:“徒兒,叫一聲師傅……不,叫一聲老師來聽聽!
關月乖乖地叫了一聲老師,隨后就問,答應她的家傳醫(yī)書什么時候給她看?
顧隨輕笑一聲,關關月認鄧為民當老師也挺好。鄧為民能在動亂里保存自己,除了他本身醫(yī)術好得領導看重之外。還有就是他是西南地區(qū)杏林界的帶頭人。
關月背后站著這么一個德高望重人,就算只是名義上的關系,也能給她帶來不少便利。等時局好轉,她出去行走也更方便。
大年初一,上午依然要給嚴正文針灸,針灸做完就已經十一點了。
嚴正文睡了一覺起來,今天的針灸結束,他還在穿衣裳,聽到外面勤務員說話。
嚴正文說:“喲,你家來客人了!
關月也聽到了:“我蔡叔來了!
蔡國福原本沒想著大年初一來這里,是家里老婆子說想去關月住的地方看看。
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就來了。
沒想到啊,鄧為民居然在這里。
蔡國福拉著鄧為民:“鄧老頭兒,你來這里找關月都不先跟我說一聲!
鄧為民:“來的緊急,沒時間通知你,我還說等我回去路過青山縣的時候,去看看你!
“呵呵,還要順路才去看看我。”
蔡嬸子讓他好好說話:“大年初一頭一天,別壞了吉利。”
鄧為民恭維了一句:“還是弟妹會說話!
蔡國福把鄧為民拉到一邊:“少給我打馬虎眼,你那個領導是不是在里面。”
鄧為民點點頭。
“那正好,你幫我辦一件事!
蔡國福就把關月戶籍的事情說給他聽:“也不用什么城市戶口,就落到清溪村就行,那丫頭就喜歡待在山上。”
鄧為民驚了一下:“沒有戶口?”
瞬間鄧為民想到了法子:“也不用落在農村啊,那多不方便,干脆直接落到我家吧,反正關月現在是我的弟子,都是一家人。”
蔡國福身體往后一仰,瞇眼看他:“鄧老頭兒,你撬老徐的墻角?老徐可最寶貝這個徒弟了,你要敢這么干,他跟你沒完!
鄧為民得意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雖然不是關門弟子吧,關月答應以后當我的外門弟子,叫我一聲老師!
蔡國福嘲笑他:“就你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還到我面前嘚瑟?我呸!”
“大過年的,能不能說兩句好話聽?是不是見關月叫我老師,你心里不平衡了?”
“好你個鄧老頭兒,說話怎么這么難聽?我心里不平衡怎么了?”
鄧為民嘿嘿直笑,氣得蔡國福嘴歪。
蔡國福問守在外面的勤務員,里面什么時候能結束?
勤務員回答:“關醫(yī)生剛才進去取針了,應該馬上出來了!
關月聽到說話聲出來,乖乖地出來,叫了一聲蔡叔,蔡嬸子。
“大年初一,你們不在家里和大哥他們過年,怎么跑我這里來了?”
“你大哥他們我天天都見得著,趁你叔過年清閑,讓他帶我來看看你!
蔡嬸子笑著走過去摸摸她的手:“看你穿的這么薄,手心還挺暖和的。”
關月心頭一暖:“你們來的正好,顧隨做的臘肉和香腸特別好吃,一會兒你們帶一些回去嘗嘗!
蔡嬸子拍拍她的手:“好。”
關月家里來了客人,嚴正文沒有多待,簡單問候了一聲,就帶著勤務員下山了。
鄧為民和蔡家也是舊識,加上蹭了關月老師的名頭,就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鄧為民背著手走到顧隨那里:“你留下干什么?”
顧隨淡定地忙活手里的事兒:“我走了,你們今天中午吃什么?難道讓蔡嬸子做飯?”
那不能,人家也是來做客的,怎么能讓人家做飯?
環(huán)顧四周,也就顧隨能做飯,鄧為民沒趣兒地嘆了口氣,溜達著走了。
人哪,總是沒有十全十美的,看看,挺厲害的一個小姑娘,不會做飯!
上次蔡國;厝ヒ矝]說,蔡嬸子沒想到還有顧隨這一號人物,她原本擔心關月在山里過得不好,有了顧隨,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小伙子的手藝,比她這種圍著灶臺轉了幾十年的都不差。
蔡嬸子看顧隨的眼神柔和起來:“小伙子看著不像本地人,家是哪兒的呀?”
顧隨乖乖回答:“祖籍北京。不過可能也說不上祖籍,我們家也是我爸媽那一代才搬到北京去的!
“建國后?”
顧隨點點頭。
既然是城里人,還是首都的,那就沒什么好問的。蔡嬸子也覺得找個城里的對象不靠譜。萬一結婚后哪天走了,一個女人家?guī)е⒆由夏膬赫胰巳ィ?
蔡嬸子關心的重點又落到關月身上,重點關心了她的生活。
蔡國福跟鄧為民說:“早點把關月的戶籍辦好,雖說她不愛出遠門,有個戶籍總要方便點!
“不用你操心,這事兒都不用嚴師長,我找人就能辦!
“那最好不過了!
蔡國福老兩口吃了午飯就先走了,關月給了兩塊臘肉三斤香腸,讓他們帶回去吃。
鄧為民要找人幫關月辦戶籍,去知青點跟嚴正文打了個招呼就和蔡家老兩口一起走了。
顧隨跟關月說:“等你有了清溪村的戶籍,你還是住在山上?”
“嗯,住山上。你不能指望我下地種田吧?”
她在山上就能不缺吃穿,何苦下山去受那個罪。
顧隨關心的是她的神奇能力。既覺得她住在山上遠離人煙有利于保護她的秘密,又覺得她這樣長期不和人來往不太好。
關月不關心他的糾結,她現在困了,要回樹屋睡午覺。
山上的日子日復一日,在很多人看來很無聊,沒有意思。在關月看來,這種寧靜平和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每天有好吃的東西,每天能好好休息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這就是她夢想的生活。
關月拎著狗剩回去,到樹屋后,關月把狗剩叫到跟前來:“你已經是一條成熟的狗子了,你看看你長的這么壯,看到你的人都怕你。等春暖花開后,你就進山去吧,去稱王稱霸,當個小頭頭什么的,再找一只母的,過你的小日子去!
狗剩低聲嗷嗚,大大的腦袋不停地去蹭關月的手。
關月摸著他的毛毛,其實也挺舍不得的。
“你這一輩子能活多少年?其實,我養(yǎng)你一輩子也是成的!
狗剩用舌頭舔關月的手背,關月嫌棄得不行,立馬改主意了:“算了,那么大一頭狼,還是公的,自己出去找飯吃吧!
狗剩真是越來越有人味兒了,直接露出鄙視的眼神,這個善變的女人!
鄧為民一走就是兩天,初三都還沒回來,但是嚴正文著急要走。
“這才初三?你們工作有這么忙嗎?”
“確實很忙。我感覺我身體基本上好全了,你看我今天上午治療完,下午能走嗎?”
“能走!”
鄧為民不在,關月搞點小動作也沒人知道。
這天關月加大異能輸出,一次性解決問題。
針灸完,嚴正文感覺身體幾乎恢復到自己全盛的狀態(tài)。
他激動地看著關月手里的銀針:“這個銀針這么厲害?”
關月挑眉,淡淡一笑:“這就是普通的銀針!
“是是是,那是關大夫針灸技術厲害!”嚴正文尊重地喊了一聲關大夫。
嚴正文要走,他還想跟關月買一些藥:“最好,是那種治療發(fā)燒、消炎、止血之類的藥!
關月懂了,就是治療外傷的藥唄。
“可以給你勻一點。”
嚴正文站起來,鄭重地感謝關月,同時,給了關月厚厚一疊錢和票。
“這些票都是全國通用的。”
關月點點頭:“知道了!
嚴正文下山,關月沒有送他,顧隨去送了一程,回來的時候臉色凝重。
關月挑眉:“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顧隨:“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你去哪兒?”
“去西南,見見我哥!
顧隨還有一個雙胞胎哥哥,當年大學,他學醫(yī),哥哥顧辭從軍,原來他哥在西北那邊,西南形勢緊張,就調到西南去了。
嚴正文在山上針灸的時候,他聽早上來送信的勤務兵說,邊境那邊打起來了,沖在前頭的那個團傷亡慘重,其中有個姓顧的營長失蹤了,他來的時候人都還沒找到。
剛巧,顧辭就是營長,顧隨不得不擔心。
他送嚴正文走的時候,特意找他確認過,大概是沒錯了。當時顧隨心都涼了。
一家人天隔一方,但是大家都好好地活著就很好。
要是大哥真的出什么事兒,顧隨沒有辦法想象,爸媽會多難過。
顧隨準備明天走。所以,下午他就進山挖藥材去了,狗剩跟著他一起。
關月提出要幫忙,顧隨搖搖頭,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去。他只拜托關月幫他做藥丸。
來這里也挺久了,顧隨當然也知道大青山上一些藥材長在什么地方。
在一處山崖,顧隨看到一片夠年份的止血草,他利索地把繩子的一頭系在大樹上,一頭系在他身上。
狗剩趴在山崖那里看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沖顧隨嗷嗷叫。
顧隨:“別叫了,我一會兒就上來。你把狼招來了可怎么辦?”
他一步步往下走,扒著山崖,把那一片能用的藥草都采完。
狗剩在上面急得轉圈,轉身朝森林里跑。
顧隨采完藥,扒著山崖準備回去。這時候,上面的繩子一松,他不受控制地倒著往山崖下墜落,他試圖去夠山崖上生長的樹、草,全部都沒抓到。
突然,兩片熟悉的葉子沖他而來,墨綠色的葉子后面是黑色的藤蔓。
顧隨還來不及反應,藤蔓纏繞著他的腰,直接把他拉了上去。
雙腳落地,顧隨才知道后怕。
關月站在他旁邊,皺眉:“為了幾株藥材,你連命都不要了?”
這時候,顧隨才看到地上的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山崖邊鋒利的石頭磨斷了。
顧隨摸摸狗剩的腦袋:“是它叫你來救我的?”
山崖不高,再加上他做好了準備,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出了意外。
小黑竄到顧隨面前找存在感,顧隨扭頭裝著看不見。
小黑不死心,扭著細腰又湊過去,顧隨又扭頭。
關月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嘲笑顧隨:“掩耳盜鈴有意思嗎?當初懸崖那件事還是你收的尾,我就不信,你這么細心的人,看到那么多鐵線藤,沒有和小黑產生過什么聯想。”
顧隨嘆氣:“我說過的,不該我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讓我看到!
關月傲嬌地抬了一下下巴:“你現在看到了!
小黑瘋狂找存在感,兩片葉子在顧隨臉上蹭呀,蹭呀,就跟好色的小流氓似的。
關月撇嘴:“明明知道我藥材多,還要硬撐著不找我?guī)兔Γ竽凶又髁x作祟是不是?找我?guī)兔G人是不是?”
顧隨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把空空的背篼給她看:“藥材都丟了,落到山崖下面去了,求你幫幫忙,給我一些藥,我要去找我哥!
關月哼哼一聲:“行吧,就當提前給你的工錢,記得回來給我做飯呀!”
“我去看看我哥,確定我哥沒事兒就回來,很快!”
關月對顧隨,比對嚴正文大方,直接帶他去存藥材的房間:“右邊的那排柜子里,放著我做好的藥,你自己拿吧!
顧隨有分寸只拿自己的需要的,止血、消炎等等這些藥。
關月另外給他一包止血粉:“這個治療外傷特別好用,你拿著吧。”
顧隨接過她給的止血藥:“謝謝!”
這么鄭重地道謝,關月反而有點不習慣。
都這么熟的人了,至于這么客氣么?
過度客氣的后遺癥,顧隨走后,關月坐下吃飯的時候,突然想起西南那邊的叢林里面濕熱,蛇蟲鼠蟻比大青山還多,她找出一包驅蟲的藥粉,和一瓶萬能解毒藥給顧隨送去。
對,下山,給顧隨送去。
這個時候,正是傍晚,農忙時曬糧食的廣場聚集了好多人,女人們帶著小孩出來玩,男人們下象棋、吹牛,熱鬧得很。
關月第一次下山來清溪村,她只知道顧隨住在知青點,根本不知道知青點在哪里。
廣場上有人發(fā)現了關月,叫出了聲:“哎,你們看,關月下山了。”
關月笑瞇瞇的:“是呀,我下山了,我找顧隨,你們知道他在哪兒嗎?”
“我知道,我?guī)闳ブ帱c!
“胡說,明明顧隨去村長那兒開介紹信了!
“走了好一會兒了,現在肯定拿到信回去了吧!
一群人嘰嘰喳喳,爭著給關月帶路。
關月不喜歡被人圍繞,更不習慣背對這么多人,她說:“你們走前面吧,我走后面!
“行呀。”
此時,關月才有空近距離打量清溪村。
怪不得他們能把懸崖鑿得垮塌了,清溪村只有零星幾套泥土房,其他絕大部分房子都是石頭做的,這對石頭的需求量可不小。
顧隨這時候已經拿到介紹信,正在知青點收拾行李,跟在一群人后面的關月走進來時,他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你怎么下山了?”
“有東西忘了給你!
“什么東西?”
“你自己看!
顧隨打開袋子,看到里面兩大包驅蟲藥粉,還有一大瓶解毒藥。
擠在前面的幾個人,好奇地探頭一看,識字的人看到了藥包上面的字,念了出來:“這是驅蟲藥,解毒丸!
眾人羨慕地看了一眼顧隨,果然跟關月做朋友有好處,這么大一包東西,他們想換都換不著。
顧隨收起藥:“你飯吃完了嗎?”
“吃完了才下來的!
“你好不容易下來一趟,我?guī)阕咭蛔??
關月拒絕:“不用,我要回山上了。”
顧隨拉住她,關月看了他一眼,顧隨又松開。
“要不去李桃家坐一坐?李桃之前就想請你去她家!
“對呀,對呀,去我家,我讓我娘煮醪糟雞蛋吃,可好吃呢,一般家里來了貴客我娘才舍得煮。”李桃聽說關月下山了,連忙跑過來。
關月清了清嗓子,她是貪吃的人嗎?她就是想去李桃家轉一轉。總不能三番五次地拒絕別人的要求不是?
張翠花看到關月,高興得不得了:“來了呀,快屋里坐!
關月笑著道:“你們家房子真寬敞!”
李桃湊過去:“我哥還準備在后頭給我嫂子蓋一間洗澡的房間。”
林海音走過來和關月打招呼,請關月去屋里坐。
在廚房燒火的李達喊了一聲:“娘,鍋里水開了!
“來啦!”張翠花小跑去廚房。
過了一會兒,張翠花端出來兩碗醪糟蛋。張翠花一點不心疼,還給林海音做了一碗。
碗里面打了兩個荷包蛋,還放著發(fā)酵的軟爛的醪糟,湯碗里還放了一塊紅糖,一口喝下去,熱燙酸甜。
味道不錯,關月又喝了一口。
“怎么只喝湯,快吃蛋呀!
關月吃了一口荷包蛋,里面的蛋黃半凝固狀態(tài),媽耶,好香,回頭要讓顧隨給她做。
林海音吃了一口雞蛋,突然覺得胸口不舒服,像是要吐的樣子。
李達剛巧出來看到,他急了:“這是怎么了?中毒了嗎?肯定是我媽摳門,醪糟放太久放壞了!
關月吃的正香呢,聽到這話,她看了一碗碗里的醪糟,明明挺香的。
張翠花一巴掌拍李達身上:“你給我起開,老娘做的醪糟好得很。”
張翠花把林海音拉倒關月面前:“請您給看看!
“怎么了?”
“我懷疑海音是不是有了?”
“有啥了?”關月和李桃他們都是一頭霧水。
張翠花跺腳:“有孩子了!”
有孩子?李達欣喜若狂,林海音一頭懵,她結婚才多久啊?
關月吃完最后一口醪糟蛋,給林海音把脈,沒錯,是有了,月份還淺。
關月朝張翠花豎起大拇指,厲害了!
張翠花得意:“要說生活經驗,你們這些小姑娘可比不過我。”
下山一趟,沒想到還能見證一場喜事,挺好。
顧隨等在路口,李達聲音大如洪鐘,他也聽到了。
關月出來后,他送她上山:“偶爾下來和其他人處處也挺好,只是,別讓人發(fā)現你的秘密!
關月伸了個懶腰:“要不是給你送東西,我才不想下山!
顧隨笑了:“我會盡快回來。”
“我還想吃醪糟蛋!
“行,等我回來,還給你做醪糟湯圓!
“嗯!
第二天顧隨就走了,他承諾早點回來,結果一走就是兩個多月。
這兩個月的時間,足夠春風吹綠了山林,足夠山腳下的青草長出嫩芽,足夠關月瘦五斤。
顧隨走后,李桃接手了關月的廚房。只是,李桃的手藝比顧隨還差一截兒。
關月發(fā)現自己變了,她居然開始挑食了。
顧隨什么時候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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