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破曉的陽光灑進夜晚陰森恐怖的墳地,烏鴉泣啼,回聲幽遠。
一位衣著破爛、打著補丁的俊俏少年背著一個背簍走進亂墳崗。
亂墳崗里常有些富貴人家枉死的人,身上那些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取下來賣了換的錢夠養活少年好幾天。
少年如往常一樣走進亂墳崗,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嗚咽聲,像幼獸哀鳴,配合著亂墳地的氛圍,少年的腿有些抖。
少年下意識地想離開,又舍不得放棄那些值錢的東西,站著聽了一會,那聲音似有若無,柔柔弱弱地,似乎毫無攻擊性。
少年給自己打氣,手指緊捏著背帶,慢慢朝聲源走去。
翻過一個土包,就見一個狼狽的少女正坐在一堆死尸中抹淚。
少年松了口氣,不是鬼就好。估計又是大戶人家妻妾爭寵,正妻把庶女害死丟到亂墳崗。少年一個月前就遇到過類似的,那個妾室也是沒死透,醒來把他嚇一大跳。
少年走向那位少女,少女朝他看過來,被淚水洗過的雙眸異常明亮,一身粉群滿是污泥,發髻凌亂,臉上又是淚又是泥,明明異常狼狽,看在少年眼中,卻是這黑白冷寂的亂墳地中唯一的亮色。
此后時光匆忙、遍經磨難、歷盡絕望,那抹粉色始終是少年心中最明亮的一角。
“你……”
少年剛發了個聲,那少女就嚇得直往后縮。
少年停住腳步,“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邶清歌看著少年,她重生之后最先想起來的是烙印在命眼之中母親燃燒靈魂,助她重臨世間的記憶,而母親,則灰飛煙滅、死無全尸。
少年見她眼中有聚起水霧,有些無措,“我……你……”
“……你需要我送你回你家嗎?”少年不知所措地問,卻見面前的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身體開始顫抖。
少年也不知道為什么,居然把她帶回了自己家。說是家,其實不過是一間四處漏風的小草棚。
從亂墳地帶回一個女孩,反應過來的少年忽然有些后悔,但看著女孩茫然又乖巧地跟著他,又軟了心腸,想著等女孩冷靜下來就帶她去找她的家人,再要一筆錢,看她衣著講究,家里必定非富即貴。
少年給女孩打了盆水,女孩盯著水中自己狼狽的臉看了半晌,抬手拿起帕子擰水洗臉。
“我叫南昱,你呢?”
少年坐在板凳上,手臂撐著臉,看著女孩文雅的動作,問道。
“邶清歌。”
女孩抬頭,一張清麗嬌俏的小臉帶著蒼白,少年第一次看到這么漂亮的女孩,不知所措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突然泛紅的雙耳。
南昱猛地起身,走到草棚一角,拿出來一塊藍布包著的幾個饅頭,遞給邶清歌。“你吃嗎?”
邶清歌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饅頭,伸手拿起了一個饅頭,小口咬著。
她已經記不得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胃里早已經餓得沒了知覺。
南昱怕她噎著,又張羅著給她倒水。
然后坐著問她,“你為什么會在亂墳崗啊?”
低頭啃饅頭的邶清歌愣了愣,抬頭看向南昱。
長發高束的少年雖然衣著破爛,但眼神干凈純粹,五官俊朗,健康的皮膚一看就結實有力。
“……祖母說我和母親是妖,請仙君殺了我們。”
邶清歌看著南昱,沒有隱瞞,如今盛州城最大的事,怕就是邶家老夫人發現兒媳孫女是妖,狠心將其殺害。
母親拼盡全力給自己掙出來一條活路,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能感受到南昱擁有著世所罕見的赤子之心,他不是壞人。
母親說,若沒有邶家相救,她早就死了,她一直都知道邶老夫人對妖族的仇視,也早有預感這一天遲早會來,所以她不恨。
但是母親還說過,這是一個契機,她的人生已經無憾了,但要讓邶清歌消失與人前。
歲心從來沒有瞞著女兒,很多事情邶清歌都知道,但是她卻沒有告訴邶清歌到底是誰把她們的身份捅出去的。歲心在知道她們的身份暴露之后,一手推動著事情的發展,以命換命,將邶清歌從人群中摘出去。
可是母親,您怎么舍得,獨留若若一個人……
想到這,邶清歌心里更疼,眼角濕潤。
南昱好像半天才反應過來的邶清歌的話,驚訝地反問,“你是妖”
雖然如今凡界因為百年戰亂人仙妖呈現混居,但是盛州城一直只有人族居住,盛州駐兵強悍,妖族不敢來尋釁滋事,也不太喜歡在這住。
“我不知道,但是祖母和伯父都說我和母親是妖。”
邶清歌想到平日里疼愛自己的祖母和伯父忽然就變了臉,無情地殺死自己和母親,哽咽聲中又是悲傷又是絕望。
“……那你的父親呢?”
如今人間混亂,還是有人妖通婚的先例,但一些家學淵源的世家卻以與妖族通婚為恥,一旦發現,輕者休棄,重者斬殺。
“父親不在,母親說,她們是故意趁父親不在,要殺了我們。是母親,母親用命護住了我。”
南昱看著又開始嗚咽的女孩,有些心疼地安慰她。
“那你母親的尸身……”
南昱斟酌地問道。剛才他沒有仔細看,但是他覺得她應該希望為自己母親殮好遺體。
“……沒有了。”邶清歌手里緊緊抓著饅頭,松軟的饅頭因為用力已經被捏得不成樣子。“什么都沒有了,我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家也沒有了……”
好像她過去無憂無慮的十五年不過一場夢,夢醒了,什么都沒有了。
魂飛魄散、尸骨無存,是歲心的代價,也是心愿,她不愿葬于異地,但也回不去族地,如此自由飄散與天地,也是解脫。
南昱被她的悲傷感染,好一會兒,才柔著嗓音安慰道,“不,你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你還有父親,可以去找你的父親。”
南昱莫名想到了自己,繼續道,“我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十歲那年遇到戰亂,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像乞丐一樣茍延殘喘。但是我一直記得,父親說過,要好好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能改變命運。”
邶清歌停了哭聲,看向南昱,少年眼中是希望積極的光,那種堅韌是邶清歌所沒有的,讓她覺得,好像一切困難都不能阻礙少年活下去。
“好了,別哭了,困難總會過去的,你母親好不容易護住了你,你要更好地活下去,帶著你母親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少年抬袖拭去邶清歌臉上的淚水。
邶清歌看著她,淚水洗過的黑眸異常明亮。
南昱怔了怔,“哭得真丑。”
其實一點也不丑,臉色蒼白卻玉骨冰肌、驚為天人的少女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邶清歌不說話,自己抬袖抹去淚水,繼續低頭啃饅頭。
南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讓邶清歌住了下來,但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貴女也沒有他想象的嬌氣,她毫不嫌棄地穿著由他的衣服改小的粗布麻衣,隨著他吃饅頭喝涼水,雖然非常不適應,但是能看得出來她在努力的想活下去。
南昱半個月后去盛州城轉了一圈,主要是賣掉他從死人身上收羅出來的東西,然后弄清楚了邶清歌的來歷。
原來她是城主府邶家的小姐,是城主的弟弟邶振的女兒,邶振在盛州城素有賢名,驍勇善戰,盛州城的安穩有他大半功勞。
坊間對他最為津津樂道的,便是寵妻愛女。
只是不久前他因事離城,沒想到被其母邶家老夫人得知小兒媳為妖,懼怕之下邶老夫人聯合大兒子,秘密處決了邶清歌母女,沒想到似乎邶清歌沒死,反被南昱救了。
南昱回到草棚時已是落日黃昏,看著一身粗布衣裳也難掩秀姿麗容的少女,手里拿著針線,正低頭縫補被劃破的衣服,往日繡花撫琴的手縫補衣服并不熟練,但她似乎很怕被南昱趕走,一直努力地為自己找事做,努力地讓自己有作用。
南昱看得心疼,少女對他似乎毫無戒備心,一點都不擔心他會害她,反而是極其乖巧懂事,一直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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