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久到阮星瑤忍不住要回客棧找二師兄來勸人了，宋宣景終于動了，他站直身體，看向天空，臉上帶著慘淡的笑意，“或許命運如此吧。”

        再次看向阮星瑤時，眼神溫和，是阮星瑤熟悉的模樣。“師妹，我們走吧。”

        “嗯。”阮星瑤松了口氣，跟著宋宣景走出墳地。

        墳地外，宋宣景停住腳步。

        阮星瑤疑惑看去，卻見宋宣景雙手微抬，冰藍的陣法緩緩變紅，隨后，陣法壓下，仙火蔓延整個亂墳地。

        “師兄”

        “沒事，尸燼則火滅，算是我能為她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宋宣景一手收回自己的佩劍重霽，另一手緊攥玉簪，轉身離開。

        他一定會結束這亂世，結束這冤冤相報的種族偏見，讓人、仙、妖和睦共處，天下再無枉死的冤魂……

        盛州城外亂墳地的火燒了兩日三夜，來往百姓皆驚疑不定，城主府調查過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只能以失誤為借口結案。

        ……

        “父親父親！”一名頭束雙髻、玉雪可愛的小姑娘手里舉著一把花跑進院子里。

        院里便裝練武的男子一見女孩跑過來，嘴里叮囑，“慢點跑！”

        說著趕緊拿過小廝手里捧著的巾帕擦干汗水，才急急迎上去抱起女孩。

        “跑這么快，摔倒了你母親又要說你了。”男子嘴里恐嚇著，但俊毅的臉上滿是寵溺。

        “我才不怕，父親，你看，若若摘的花好看嗎？”女孩搖著頭，獻寶一樣捧著手里的話給父親看。

        “你這是，”男子仔細看了會，感覺這花很像自己昨天陪著愛妻去搬回來的那株，“你不會把你母親昨天才搬回來的郁蘭給摘了吧？”

        “郁蘭”女孩不知道，她只是覺得花圃里的這株新來的花長得最為嬌艷，所以不顧丫鬟們的勸阻摘了，想給母親獻寶。

        “咳咳。”邶振看著女兒一臉驕傲的模樣，有些不忍。“我覺得，你母親可能要打你。”雖然有些不厚道，邶振還是笑了。

        “啊？”女孩疑惑。

        邶振慢慢地邊和女兒解釋，便抱著她往屋內走去，“那束郁蘭是你母親前年從金陵城尋回來的，因為不好養活，在城中花匠的特質花房里養著，前兩天好不容易開花了搬回來，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你就把人家摘了。”

        “啊？”女孩趕緊掙扎著下地要溜，邶振只好把她放下。

        “怎么了？”

        他們正鬧著，一名女子走了出來，面如芙蓉艷麗傾城、身姿曼妙氣質柔美。

        “母親，早上好，我先去向祖母請安去了。”見母親出來，女孩一把將手里的花塞去正準備看好戲的父親手里，一溜煙地跑出院子。

        遠遠地，還能聽見父親略顯無措地聲音，“不是，心兒，你聽我解釋……”

        女孩狡黠地笑著，拐了個彎繞去了祖母的院子找靠山。

        “祖母祖母，若若來了。”人未至，聲先到。

        老夫人正與長子交談，聞言，忙喜笑顏開地讓孫女進來。

        “若若請大伯父安，祖母安。”清脆的童稚聲讓人一聽就心生喜歡。

        “若若這么早就過來啦！”邶昊笑著打趣，讓下人將早膳端上來。

        “祖母~”女孩撲倒老夫人懷里撒嬌。

        “這是怎么了，誰惹我們若若了。”老夫人疼愛地攬著女孩，手里接過下人遞來的巾帕，輕輕地擦去女孩額間因為奔跑而浮起的薄汗。

        “祖母，若若不小心摘了母親的郁金香，待會母親要罵我，你可要幫若若啊。”

        童言稚語天真無邪，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好好好，祖母幫你，誰讓你是祖母最疼愛的若若呢。”

        場景一轉，女孩再抬頭，慈愛和祥的祖母一巴掌向她扇過來。

        “妖孽！”

        長大的少女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夫人，“祖母……”

        “若若！”母親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少女回頭，只見當胸一劍刺穿母親的心臟，“母親！不要！”

        長劍拔出，獻血順著劍身滴落，少女滿臉是淚地沖過去，“母親……”

        女子絕望地扭頭看向屋內的人。

        少女回身，“祖母，伯父，母親不是妖，不是……”

        卻見往日慈愛的親人一臉冷酷無情，“誅妖以祭我邶氏亡魂！”

        一道劍氣朝毫無防備的少女襲來，五臟六腑碎裂的劇痛襲來，少女一手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袖，不愿閉眼，“父親，救救我們……”

        ……

        “父親！”邶清歌突然睜眼，滿頭大汗，汗水和淚水與南昱故意給她涂上去遮掩容貌的灰泥混合，顯得有些滑稽。

        “清歌，你怎么了……”旁邊想起南昱關懷的聲音。

        “……沒事，只是做了個夢。”

        邶清歌回神，她又夢到了以前，又夢到了祖母和伯父無情誅殺自己和母親的畫面。

        南昱擔憂地看著邶清歌，他和邶清歌被關在一個不知名的牢房里，周圍還有不少一起被抓來的半妖，這個組織抓的好像都是年少的半妖，似乎是怕太強大了，他們控制不了。

        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些人不定時地會丟一些干糧給他們，保證他們死不了。時不時都會有半妖被抓出去，會有痛苦的嘶吼傳來，然后，便再沒有被送回來。

        周圍的半妖皆恐慌不已，都怕下一個是自己。

        “南昱，我怕。”邶清歌也很怕，難道母親費盡心力為自己續命，最終還是逃不過必死的命運嗎？

        “不怕。”南昱攬著邶清歌，試圖以自己的體溫給她力量。“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言語中的堅定讓邶清歌稍稍感到心安。

        這幾天，南昱一直和其他半妖少年拉近關系，試圖勸大家聯合起來，一起逃出去。

        只是大家對慶巖堂那些黑袍面具的人很恐懼，一直都不愿參與。

        但是隨著牢房里的人一個一個減少，送來吃食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這些半妖少年終于決定反抗。

        少年容易畏懼，也容易熱血上頭無所畏懼，在死亡與饑餓的恐懼下，少年的決定反抗，既然終究會死，不如拼那萬分之一的存活幾率。

        邶清歌靜靜地看著南昱與牢房里的半妖打成一片，敏銳地躲過巡查、激昂地勸說大家聯合起來，冷靜地與大家商討逃出去的方法。

        連日來第一次出現清晰的預感，那開朗耀目的少年絕非池中物，風雨將至，怕離化龍之時不久矣。

        “……清歌”

        耳畔傳來的聲音讓邶清歌回身，看著已坐在身邊的南昱。“嗯？”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南昱發現最近邶清歌老是喜歡盯著自己發呆，看得他不禁心猿意馬，但久了又發現她好像不是心悅他，而是單純地透過他，在看什么別的。

        “沒什么。”邶清歌搖搖頭。“你們商量好了”

        “嗯，差不多了。”

        只是計劃的時間未到，作為主心骨的南昱就被帶走了。

        哪怕早有預料，但邶清歌還是滿眼含淚，緊緊地揪著南昱的袖子。

        “沒事，別怕，等我。”南昱安慰邶清歌，抽出自己的袖子，拜托旁邊的一只女貓妖照顧邶清歌。

        隨后起身掃了其他半妖一眼，示意計劃提前。

        “南昱！”邶清歌站在門口，盯著離開越走越遠的南昱，忍不住出聲喊道。

        她很怕，她很怕風雨太大，南昱回不來了……

        南昱頓了頓，還沒回頭，身邊的黑袍人就抓著他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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