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沈朝的下巴放在蘇宣的肩膀上,目光冰冷到無機質的地步,沈朝看著那支還在燃燒的煙被剛剛躲在暗處的杜瀧緩緩撿了起來,似乎有些可惜地扔進了垃圾桶里。
杜瀧轉頭仰頭看向沈朝,舉起帶著皮手套的手貼在耳邊搖晃了一下,他笑起來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沈朝的電話響了起來。
但是他依舊抱著蘇宣不放開,蘇宣有些奇怪地推了一下沈朝:“沈朝你的電話?”
沈朝閉了閉眼,把蘇宣抱得更緊了一點:“不用管他。”
…..
蘇宣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今天這個剛出院的病人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幾回,吃完了飯就特別的困,頭一點一點地強行和沈朝撐到了跨年,春晚主持人的報幕都還沒報完呢,蘇宣就頭一倒,癱在沙發上睡著了。
沈朝找了被子來給蘇宣蓋好,他睡得很沉,閉上眼睛睫毛都不帶顫的,呼吸聲都很輕,帶著一點節律,手掌虛握,抓住沈朝的衣擺。沈朝輕輕脫下衣服蓋在蘇宣的身上,他里面就穿了一件套頭毛衣,沈朝起身把燈關了,他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那串鑰匙,緩緩捏緊了。
鑰匙上掛墜盒的棱角在他的手心里咯出印記,沈朝推開門,臉上沒有一點情緒地把門關上反鎖好,往樓下走去。
杜瀧還是站在路燈旁邊,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又戴了深色的帽子里,不點煙幾乎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有這么一個人存在。
沈朝下來站在隔他有一定距離地方,對峙著,沈朝的語氣很冷漠:“你來找我干什么?”
杜瀧微微張開手,他面容是很英俊的,一種奢侈生活裝點出來的英俊,但可能是因為連日都在奔波,杜瀧臉上是遮不住的疲憊,他的眉尾眼角都往下耷拉,這讓他的英俊看起來也帶著一種走到窮途末路的刻薄感。
“小朝,我們好歹在一起生活過。”杜瀧微笑著,“我在出國之前,和你正式地告個別不算過分吧?”
沈朝對杜瀧是否能夠成功出國這件事不置可否,淡淡回道:“需要我現在就和你說永別嗎?”
杜瀧臉上那種裝裱出來的笑淡了點:“你小時候,對我還很友好的。”
“不。”沈朝平靜地說,“不是友好,我只是覺得反駁你的觀點,對我來說沒必要。”
杜瀧是如此的自大,這種自大體現在他的任何一種言行舉止里,無論是當年在沈夢舒明確拒絕過不給云潔瑩做任何讓她適應開放性婚姻的心理輔導,但還是被杜瀧摁頭參與什么合并式家庭強迫這兩家人住在一起。
杜瀧都是深刻地相信自己做的東西是對的。
就連沈夢舒都會在傷害了他父親之后,質疑自己的婚姻和做法,杜瀧卻以傷害云潔瑩為樂,從來不質疑自己的做法,也不準任何人反駁他。
杜瀧看著沈朝:“剛剛那個小男生,是你的情人?”
沈朝被【情人】這個詞冒犯到了,他極其反感杜瀧用這么輕浮的語氣去談論蘇宣,沈朝眉頭微微擰起,他糾正道:“他是我的家屬。”
杜瀧笑了笑:“家屬啊…..我也算是你的家屬,你不準備讓我們見一見嗎?我也算是情場老手,說不定可以給你們的戀愛指導指導呢。”
沈朝淡漠地說:“杜瀧,你知道杜目為什么會住院嗎?”
杜瀧臉上的笑意散漫,好似不覺得對方在說的是自己的兒子:“我聽說你打了他?”
沈朝又問:“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打他嗎?”他的目光透著一種冷到極致的戾氣:“因為蘇宣。”
“不要在我面前提蘇宣。”
杜瀧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沈朝是在說真的,如果他再拿蘇宣開一些玩笑,沈朝真的會不計后果的弄他。
那樣鋒利的攻擊性好像只是一瞬,在沈朝的身上乍現又消失不見,他又變得平和起來:“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杜瀧幾乎以為沈朝的下一句話,就要說【如果沒有我就要和你永別了】。
盡管沈朝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杜瀧,但杜瀧依舊給足了沈朝好脾氣,他對可以理解自己的知己總是很寬容的。
是的,沒錯,知己,杜瀧并不把沈朝當晚輩看,他把沈朝當平輩看,就像是馬河東一樣。
杜瀧覺得,人生在世,實在是難得可以一起談論情愛風月的知己,在杜瀧眼里,馬河東算一個,沈朝也算一個,他們都贊同移情別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并且樂意去接受,欣賞這樣自由的愛情和婚姻。
沈朝十分早熟,十幾歲的時候就能無比冷漠地旁觀他父母混亂的愛侶□□,從沈夢舒或者他父親的新舊情人旁輕描淡寫地路過,偶爾還會被叫住,讓他喊一聲阿姨或者叔叔,他大部分時間不予理會,偶爾會微微抬起狹長的眼睛,冷冰冰地喊,阿姨,讓開,我要回去做作業了。
沈夢舒一直說她沒辦法培育出一個和他觀念一致的云潔瑩,但杜瀧對此一直都持懷疑態度,因為沈朝就是最好的證據,他的觀念如此的別致,瞬間就獲得了杜瀧的贊美和認同,而且也不像是沈夢舒描述的那樣,這種強制讓人適應一種新婚姻方式的過程會讓人崩潰。
沈朝就沒有崩潰。
而是成長得前所未有的優秀,他那個叫做杜目的兒子還在驚恐地對著他媽媽割腕尖叫的時候,沈朝只會冷漠地用繃帶綁好云潔瑩噴血的手腕,像是命令一樣告訴云潔瑩,活下去,然后撥打急救電話。
沈朝這種對他人苦痛冷眼旁觀的漠然和對愛情流轉的認同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打動了杜瀧,在這一如此小的孩子身上就能尋求到和馬河東一樣的知己感,杜瀧簡直迫不及待地等待沈朝成長起來,看看他能愛上什么樣的人,可以用來大家一起共享玩弄。
對,沈朝是杜瀧可以分享獵物的對象。
在杜瀧口中,被他所愛的人都變成了物,可以被隨意交換以物易物,用來提供所有杜瀧想要的風月享受。
云潔瑩就是這樣。
那個畸形的共享式家庭,最畸形的地方不在于兩個家庭的共融,而在于杜瀧悄無聲息地詢問沈朝,你愿意試試你的新媽媽嗎?
杜瀧在拍攝全家福的時候,靠在沈朝的耳邊低語著,沈朝,我愿意把我喜歡的女人分享給你,就站在你背后十幾厘米的地方,她的手搭在你的肩膀上,穿著十三英寸的純白裙子,笑得那么可憐地撐在你身上,拍個照片都在發抖,她多憐愛你啊,如果你愿意愛她,她一定很感激她能得到那么多愛…
沈朝看著杜瀧,說,我只有十二歲。
杜瀧低笑起來,他對沈朝科普道,十二歲又怎么樣,十二歲也可以談戀愛,我也喜歡和十二歲的小姑娘在一起,她們都很愛我,你為什么不能和云潔瑩試試?
他笑著說,反正你只是試試,愛情全是這種轉瞬即逝的肉/體歡愉,你爸爸媽媽都愛上了這種感覺,你是他們的孩子,你遲早也會成為這樣的人,提前享受你人生里的快樂有什么不對?
沈朝就那么平靜地凝視著杜瀧,說,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然后沈朝就從十二歲一直孤僻到了現在,連個朋友都沒有,拒絕和任何人產生過深的情感聯系。
杜瀧遺憾無比,就好像看到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為了迎合世俗而苛待自己,掩埋了自己的本性一樣,他不懂沈朝這樣的拒絕有什么意義。
他無數次地告訴沈朝,這就是人的本能,這就是人的本性,所有人喜歡人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只是有些人敢表現出來,而有些人不敢而已,人都是自由的,都有權利選擇怎么去極致地去品嘗愛/欲帶來的最大快感,只是有些人沒有這個能力罷了。
和一個人糾纏就是一倍的快樂,放肆地讓所有人糾纏一起,就是加倍的,指數級別的快樂。
專一的愛情和婚姻都太單薄,無法承受這樣的快樂,杜瀧曾經也想讓云潔瑩玩玩,可惜她沒有這個能耐承受,又敏感又脆弱。
沈朝明顯是有這個能力和心理去享受這一切的,但他后來卻越發的拒人千里,這讓杜瀧很遺憾。
所以在知道沈朝喜歡上某一個人的時候,杜瀧是興奮的,這種興奮在于又一個人走進了放縱自己的感官世界里,這讓杜瀧無論如何都要過來迎接他的新生朋友,并來調侃沈朝十二歲拒絕體驗的事情。
并且看看沈朝喜歡的到底是誰。
杜瀧喜歡被標記過的愛人,尤其是自己朋友的愛人。
就像是馬河東當年先看上了云潔瑩,但他很快就被《小蘭》里云潔瑩的表現所吸引了,和她賭了之后結婚了,但是他依舊是很寬容的,他并不會妨礙云潔瑩去喜歡其他人。
杜瀧放平了心情,又笑起來:“你現在就像是得到了一個很喜歡的玩具那樣,沈朝,總有一天,他會離開你,你也會離開他,這是人的本性。”
他就像是過去那樣,又一次循循善誘地沈朝說道:“不如放開他,讓你和他都自由…”
“我知道他或許有一天會離開我。”沈朝打斷了杜瀧的話,他的眸光寧靜如海,“我不是一個,值得他停留很久的人。”
“但如果他一直不離開,我就會一直留在這里。”
“我不需要自由,我只需要蘇宣。”
(https://www.dzxsw.cc/book/12815338/3636597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