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抵達開封
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這六個女子顯得格外凄涼。
她們面容憔悴,衣著破爛,站都站不穩(wěn),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雖然無法看清她們的容貌,但肯定她們一定是年輕婦女。
因為在這樣的災(zāi)荒中,只有年輕人才幸存的可能性大。
聽聞溫越是大軍的首領(lǐng)。
并且看去上,溫越臉上也有著善意,這讓她們心中的恐懼減少了不少。
她們跪在地上,哭泣著懇求:“將軍,求您留下俺們吧,無論讓我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給我們一口飯吃就行。”
周圍的人見此,都在嘆息。
鎮(zhèn)撫官池城大擔心軍中有女眷會影響士氣,說道:“將軍,青牙軍律,軍中不可留有女子。”
然而,溫越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我等乃是仁義之師,不是無情的天地。”
溫越吩咐下去,讓朝安暫時將這幾個女子安排在輜重隊中,以后再作安排吧。
此時已接近中午。
大軍繼續(xù)往前走,前面有一條小河,但此時河水幾乎干涸,河床上只剩下巨大的裂痕,宛如一道道傷疤。
溫越便命令大軍在此休息,開始造飯,同時又派出了鎮(zhèn)撫官去詢問那幾個女子,周邊的情況。
幾位女子被安排入輜重隊后,不顧自身虛弱,主動要求參與做事,她們害怕被大軍遺棄。
經(jīng)過剛才的事情,她們已經(jīng)意識到這支軍隊與其他明軍是不同的。
在這里,她們或許能找到生存的希望。
不久,派去的鎮(zhèn)撫官官帶著沉重的心情回來,連連嘆息:“慘啊,世道實在是不讓人活了。”
這些女子都是順德府犁安縣的普通百姓。
當?shù)剡B續(xù)幾年遭遇大旱災(zāi),糧米價格飛漲。
尤其是到后面,米糧店鋪紛紛關(guān)門,糧食直接是難以購得了。
在大明這樣的生產(chǎn)力水平下,如果物價高漲到正常時候的幾倍,就會引發(fā)嚴重的饑荒。
更不要提,現(xiàn)在物價飆升了十倍、數(shù)十倍。
百姓們從最初的吃樹皮、草根,到后來的吞食泥土石塊。
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上了人相食的絕路。
原本的倫理道德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弱肉強食的殘酷法則。
為了生存,大堆大堆的壯漢手持武器,專門挑選老弱婦孺動手,而周圍的人卻無人敢去阻止。
聽說周邊地方,除了一些大城外,其余鄉(xiāng)野村落要么不是餓殍遍野,要么淪為匪賊變成“吃人”的巢穴。
剩下的百姓們都生活在極度的恐懼之中,生怕自己成為別人嘴里的食物。
這六個女子算是幸運的,僥幸遇到了青牙軍的路過。
不然恐怕也難逃被捕獲的命運,成為食物。
眾人聽到她們的遭遇,不禁發(fā)出一陣陣沉重的嘆息聲。
宋潮長嘆道:“自從天啟年間開始,中原地區(qū)幾乎每過個一年,就發(fā)生大饑荒,盜賊四起。
“草根、樹皮都被吃光了,最后人們只好以人肉為食。
“親子相食,看管未滿周歲的嬰兒的父母若是走開一會,嬰兒轉(zhuǎn)眼間就會不見了蹤影。
“每到深夜,聽到呼號求救的聲音,那都是中了奸人所設(shè)下陷阱的無辜者……
“唉,世道如此,令人痛心啊!”
張大春憤怒地罵道:“還不是當?shù)毓賳T和將領(lǐng)無能所導(dǎo)致的!
“不然為何我們山海關(guān)外那苦寒之地,就沒有人餓死?而大明各處地方會如此苦難?”
祖柏道:“那是咱們關(guān)外有將軍在,這才能掃清不公,讓百姓饑寒無憂。”
眾人點頭,都表示贊同。
只有溫越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重災(zāi)是一年接著一年,特別是河南、山西兩地最為嚴重。
而流寇所形成的根本,還不是吃不飽,食不足。
所以想要消滅流寇,不僅僅是用軍事手段,更是要用政治手段啊。
……
當日傍晚,青牙軍抵達犁安城外。
朝安手持兵部公文,進城向知縣索糧。
然而,很快,他空手而歸,一點糧食也沒有獲得。
據(jù)他所述,當?shù)刂h以無糧為借口,拒不發(fā)放。
溫越聞言大怒,自領(lǐng)軍出發(fā)以來,軍中米糧已耗費快有一千石。
盡管隨軍攜帶了大量銀兩,但沿途各地米鋪閉市,買糧困難重重。
若不在沿途州縣補充糧草,只怕所帶米糧都不夠在河南布政司之地多待幾日。
溫越對熊一揚喝道:“熊千總,你帶一甲夜不收進城,去將那縣官抓來,本將要親自問問,他在我大軍面前,是否還敢拒不發(fā)糧。”
熊一揚臉上露出一絲冰冷,抱拳道:“末將領(lǐng)命!”
立即,軍營傳出一陣喧嘩,隨后那聲音進入城內(nèi)。
不一會兒,順德府犁安知縣羅威斗被幾青牙軍夜不收扭了進來。
溫越有點驚訝。
沒有想到羅威斗會如此年輕,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jīng)是一地知縣。
雖然被幾個青牙軍抓著,但羅威斗并不驚慌。
他只是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帳篷里的眾人,最后目光落在溫越身上,斜著眼睛看著他。
溫越瞥了他一眼,問道:“我們奉命前來剿滅流寇,路途遙遠,已經(jīng)走了千里之遙,兵部的文書也給你看過了,你為什么不給我大軍糧食?”
羅威斗笑道:“早就聽說鎮(zhèn)國將軍威名遠揚,青牙軍軍隊也是仁義之師,可將軍如此,就是對待客人的正確之道?”
他的口音帶著北方的特色,顯然不是河南這一片地區(qū)的人。
確實,大明朝廷一直不允許本省人擔任本地官員,這條例從朱元璋時期,就被規(guī)定的嚴明。
還實行過“南人官北,北人官南”的政策。
而羅威斗開口就能喊出溫越的名號,認出青牙軍,顯然是專門打聽過溫越的。
溫越有些驚訝,請羅威斗坐下,再次問道他為何不給糧食的原因。
羅威斗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一種瘋狂和哽咽:“這犁安縣城,人都沒了,哪里還有糧食?”
他接著道:“將軍或許還不知道吧,這犁安縣原本有戶口一萬二千一二十戶,但年初統(tǒng)計時,已經(jīng)有八千四百三十四戶。
“原本有人口二萬一千一百一十四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逃走或死亡了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人。
“這還是年初數(shù)額,現(xiàn)在犁安縣里還剩多少人,不得而知。
“可即便這樣下來,犁安縣又要承擔各種稅賦,其中三餉銀三萬六千余兩、漕米二千一百余石、米豆一萬九百四十石、倉米七百四十石、祿米九百四十石。
“而殘余不斷兩千的百姓,又如何湊齊這么多糧食賦稅呢?”
說到這里,羅威斗的神情突然堅定:“災(zāi)情嚴峻,百姓易子相食,本官前些日子已經(jīng)決定,將剩余的米糧,全部都分發(fā)給百姓。”
溫越驚訝道:“那朝廷責問下來,你該如何交待?”
羅威斗哈哈一笑:“下官早就想好了,這般世道,這官不做也罷。”
他搖頭晃腦地吟誦道:“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歸隱種田,未嘗不可也。”
溫越沉默了很久,最后說:“羅知縣,你先回去吧,剛才的事情多有冒犯。”
羅威斗卻說:“不急,下官剛才進入大軍軍營,見將軍的青牙軍似乎糧食還有許多,為了犁安的百姓,還請將軍能夠撥出一部分來,救濟一二”
說罷,羅威斗大拜在地。
溫越無言以對,對于羅威斗的這般“無恥”嘴臉,只能苦笑兩聲。
……
第二天清晨,溫越率領(lǐng)軍隊離開了犁安縣。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不僅沒有成功籌集到糧食,反而耗費了數(shù)百石糧草,這讓他感到有些無奈和沮喪。
然而,當看到羅威斗率領(lǐng)著不少領(lǐng)到米糧的災(zāi)民過來感恩時,溫越的心情還是好轉(zhuǎn)了不少。
大軍繼續(xù)前進。
而路上的慘狀,也被一一目睹。
尸體橫陳、哀鴻遍野,一片凄涼景象。
每當經(jīng)過一個城鎮(zhèn),不是發(fā)現(xiàn)有人互相殘食,就是有人揭竿而起,嘯聚山林。
……
崇禎二年,十月二十五日。
溫越帶領(lǐng)著青牙軍,抵達了位于黃河北岸,這里已經(jīng)是開封府境內(nèi)了,再過去不遠就是開封城。
當溫越第一眼看到那雄偉壯觀的黃河時,就被深深地震撼了。
溫越在后世一直都是南方人,并未有機會親眼目睹黃河的風采。
而這是溫越首次領(lǐng)略到它的壯麗。
人們常常將黃河譽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而此刻,溫越是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那金黃色的河水奔騰不息,仿佛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人,步伐堅定而從容,永不停歇。
這種景象讓他想起了那句“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俗語。
站在黃河旁邊,感受著黃河的磅礴氣勢,人的心里就會莫名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沖擊力。
無論是溫越還是他的青牙軍軍士們,都被眼前這片無邊無際的河水所震懾。
他們大多來自關(guān)外、永平府、北直隸等地,哪里見識過如此寬闊的河流?
此時,眾人站在河邊,凝望著這大自然的杰作,心中盡是敬畏。
隨著接近開封。
大軍總算是感受到了一絲人間氣息。
雖然開封府外仍然充斥著流離失所的災(zāi)民,遍布著荒涼的村莊。
但總算保持著正常的秩序,沒有見到易子相食的慘狀。
開封城內(nèi)人口眾多,幾乎囊括了整個河南地區(qū)的富商和各級官員家眷。
又因為人數(shù)眾多的原因,龐大的需求也使得商業(yè)繁榮。
黃河上的貨運船只絡(luò)繹不絕,商賈云集,爭相渡河,繁忙一片。
在開封渡河是一項挑戰(zhàn)。
但幸運的是,黃河上商業(yè)繁忙,許多平底大船能夠搭載大量的人馬,一次就能運輸數(shù)十人。
不過所要的銀兩價錢,就比較高了。
對于銀兩價錢高,溫越并不在意。
很快,朝安的千總輜重隊,就迅速找到了數(shù)百艘船只,其中包括許多羊皮筏子。
這讓整個青牙軍得以在順利渡過黃河,并抵達開封西門外。
照例,溫越準備在開封打秋風,進行物資補給,尤其是糧食。
由于一路行軍消耗巨大,青牙軍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糧草,急需補充。
他的首選是從當?shù)毓俑准Z。
如果這不可行,情報局之前還在開封城內(nèi)安插了一些己方的商人,他們已經(jīng)囤積了一批糧草,足夠軍隊使用至少半個月。
盡管溫越見識過京城的宏偉城墻,但當他遠遠望見開封府的城墻時,仍然感到震驚。
開封府城墻周長大約有三十里,全部由磚石砌成,異常堅固。
特別是環(huán)繞城市的四道寬闊的護城河,每道寬約五十丈,深有四、五丈。
五座城門都設(shè)有吊橋,吊橋采用堅固的木材制成,結(jié)構(gòu)嚴謹,可以快速升起以保護城門。
溫越有些感嘆,像這樣堅不可摧的城池,只要守軍稍微給點力,流寇攻打起來,那是極為難受。
也難怪,歷史上記載過李自成為何三次攻打開封,均是不利。
此時,溫越已經(jīng)派人將兵部的文書送入城內(nèi)。
溫越?jīng)Q定,大軍現(xiàn)在開封城外駐扎,等著開封府城回應(yīng)。
反正無論如何,在沒有得到糧食供應(yīng)前,青牙軍是不會離開的。
青牙軍就賴上開封府了。
趁這個時候,溫越又召集了安插在開封府內(nèi)的己方商人,來詢問事情。
這些商人,主要都是山海關(guān)外的,有些還是跟了溫越很久的。
商人們根據(jù)情報局的指令,負責搜集周邊地區(qū)許多情報。
根據(jù)他們所說,流寇最大的一股,叫做闖王。
為首的賊寇叫做李自成。
這股流寇從山西涌入河南,已經(jīng)連續(xù)攻占了宜陽、靈寶等多個縣城。
當?shù)氐墓俦诹骺苊媲敖舆B失敗。
“有傳言稱,這李自成洗劫了諸多縣城還不滿足,正欲要攻擊洛陽。”
這一消息讓,讓河南巡撫李風弦、河南布政使梁邴等人焦慮不安。
那洛陽的重要性可不一般。
那是藩王的居所,是當今皇上的叔父所在之地。
一旦李自成真的發(fā)動攻擊,后果不堪設(shè)想。
盡管洛陽城防堅固,眾人心里也覺得,流寇很難攻破,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之前那么多縣城的失守,就擺在面前。
可是,洛陽若真遇險,那流寇兵馬已有幾十萬之眾,開封現(xiàn)有的兵力卻不足一萬,即便愿意過去援助,也會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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