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孟初禾一個人在旁邊搗鼓了半天，直到朝堂上都已經沒了議論聲時，孟初禾這才端著自己的檢驗結果奉到皇上身側。

她看著那兩個同樣暗紅的試劑結果，隨后斬釘截鐵的說著：“皇上，周大人的確是您的親生兒子，不會有錯。”

末了，他又不著痕跡地掃了周暉一眼，看到他睫毛微顫，顯然心里也松了一口氣時，孟初禾竟有些說不出話。

皇上認認真真的看了看孟初禾送來的東西，即便他不明白孟初禾這是做了什么，不過觀看兩樣一模一樣的結果，他就知道父子關系的確是沒什么好爭議的。

“這碗水是繡夫人和太醫院其他太醫一同準備的，不會有什么意外，結果也已經在眼前，眾愛卿還有什么要說的。”

皇上此刻才忍著指尖的痛，之后看向朝臣們，像是獵戶緊緊盯著方才還在呲牙咧嘴囂張的獵物一般。

鎮國公沉寂了一秒之后，他便率先站出來，毫不客氣地單膝跪地，雙手作揖，沉重道：“臣沒什么想說的，純孝皇后生前是難得一見的賢后，唯留下大皇子一個子嗣，如今大皇子健在，乃是我國之幸，陛下之幸。”

一貫執拗又威嚴并存的鎮國公都如此說著，朝堂上的其他文官自然也沒什么好說的，一大批都附和著。

眾人皆知，鎮國公和安世子對周暉頗具敵意，如今能在朝堂上予以肯定，其他人就更沒什么話好說的，這時皇上才將目光掃向桓王和陸王。

宮里其他妃嬪所出的皇子年紀尚小，如今也不過只有十幾歲，自然對皇上的旨意毫無異議，眼下最難攻克的難題就是桓王和陸王，畢竟突然多出了一個比自己尊貴百倍的嫡子，自然是他們難以接受的。

面對皇上審視的目光，陸王率先便慫了下來，他低垂著眸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皇上又將目光投向桓王。

如今朝堂上的文臣武將皆有支持周暉的意象，即便對他頗有微詞的人，也不敢出言，桓王這時候自然不敢與皇上對著干，于是只得硬著頭皮邁開一步，率先肯定道：“兒臣復議。”

“謹遵父皇旨意。”

就連意難平的桓王都肯定了，陸王也當下邁出一步，毫不猶豫的說著，就在所有人的強攻之下，皇上還是毅然決然的保住了周暉的地位，并且證明了他的身份。

見朝堂上再也沒有方才軒然大波和議論紛紛的樣子，許多人也低垂著頭表示肯定時，皇上這才松了一口氣，心里的大石頭也漸漸的落了地。

“既如此，他是朕的第一個皇子，又出自純孝皇后，傳朕的旨意，冊封周暉為玟王，改姓慕容，入玉蝶宗譜，歸嗣純孝皇后，于半月后行冊封大典，祭祖告慰先靈，詔告天下，不得有異。”

在眾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情況下，皇上還是毅然決然的宣讀了旨意，很快就由內廷頒布了旨意，并貼滿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直到眾臣們離開了朝堂之后，這件事情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周暉看著走在前面的眾臣，心里不由得一陣慌亂，曾經他最想得到的事情，如今已經掌控在手心里了，他卻高興不起來。

就在他猶豫間，他轉瞬看到從堂上下來的孟初禾朝著自己休息的小院走去時，他突然便轉道，順著孟初禾的方向一路跟著她。

孟初禾一直走著，離開了喧囂的前庭之后，后宮顯得安靜極了，她這才察覺到身后總有人跟著她，當她一回頭時，便看到了小心翼翼愣在原地的周暉。

兩個人相顧無言，最終默契的選擇了一個人少僻靜的地方，站在一起敘話。

“恭喜你得償所愿了，慕容暉，想必今天下午，內廷就會將周府改成玟王府吧。”

孟初禾扯著一絲牽強的笑容，客氣地朝他福了福，疏遠的說著。

周暉看著她對自己的疏離和冷漠，心里不由一痛。

他忽然眼神黯淡無光，沉寂下來，從前他總是喜歡藏著自己的心思，總是覺得要將一切把控在自己的手心里。

直到如今，他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連自己的妻子孩子看待自己時，都如此冷漠和疏離時，他才發覺也許以前他如此追名逐利，是錯的。

“初禾，以前我總覺得回到皇宮之中，得到屬于我的身份是眼下最大的事情，可是直到今日，我才覺得并沒有那么高興。”

那句本王始終從他的嘴里吐不出來，也許這么多年沉寂之后，他再也沒有辦法把這個自稱說的如此順口。

看著他頗有一些灰心喪氣的說著這些話，句句都透著股失望和落寞時，孟初禾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原先時她總覺得周暉的情緒十分坦蕩，一切都擺在眼前，可直到看清他之后，她才明白這個人的內心和他的情緒都十分復雜，眼下的這一切究竟是他故意為之，還是真實的自己呢？

“無論如何這都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而且也是本該屬于你的，我沒有什么資格來指責你這么做對或者不對，只要這條路你走得開心就可以了。”

最初時，孟初禾覺得也許周暉的身份是周家久病難醫的小兒子會過得更愜意，可是直到她入宮之后，覺得世事艱難，保持本心更為不易時，她才覺得周暉也許想要拿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一點也沒有錯。

只是這樣的手段是為她所不能接納的，不過這世道本來就是如此，若他不藏著，也許一早就被后宮所戕害，早就活不到眼下了。

“可是失去了你，失去了那段可以平淡相處的日子，周府也好，玟王府也罷，早就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了……”

周暉微微搖了搖頭，他并不是得寸進尺的人，可是直到今日，他拿回了屬于自己的頭銜和身份，可依舊感覺不到一絲快樂。

甚至看著眼前這個內心柔軟，仍舊忍不住幫助自己的女人時，他的歉疚會充斥的像是天空破了一個口子那么大。

“你能拿回自己的身份，為你母親純孝皇后正名也是理所應當，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不過往后宮里處處兇險，朝堂上爾虞我詐，你更要小心提防。”

面對他的灰心喪氣，孟初禾不忍苛責，只是輕輕伸出了手，扶著他的臂膀，之后小心安慰著。

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里，說憎恨談不上憎恨，說原諒倒也不能輕易原諒，就只得希望他在宮里的路能走得順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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