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

        潭王朱楨使勁的點著頭，嬉皮笑臉道：“大哥，六弟我本就不想去當什么王，我都跟父皇說過好幾次了！一個人遠離父皇，還有你們這些哥哥弟弟們，人生地不熟，一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就讓我在這京城里當個大頭兵呢！”

        “行啊。”朱標冷哼一聲。“但是你身為皇子，大頭兵就別當了，脫下武裝，跟在本太子身后當個讀書郎吧！天天抄寫文案……”

        “不不！”

        朱楨就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噌的一下子竄了起來，忙擺著手：“大哥，小弟知道錯了，再也不亂說了，你可千萬別跟父皇說讓我去當什么勞什子的讀書郎呀！你那不是要了我朱楨小命嗎？大哥……小弟真的曉得錯了。”

        “哼！”

        朱標將頭偏向一邊。

        朱楨則將頭壓得低低的，不敢再大聲言語。

        他知道。

        大哥是可以說服父王這么干的，雖不至于被削去王位，但哪怕只是跟在太子哥哥身后讀上幾天書，也夠他難受的了。

        此時。

        坐在不遠處的朱元璋看到兄弟二人這般模樣，不氣反笑。

        他捋著胡須悠悠問道：“楨兒，朕看太子的建議挺不錯，要不，在你就藩之前就跟著你哥哥好好讀讀書吧，也好收斂心性。”

        “父皇……”

        朱楨一聽這話都破音了，忙跪倒在地，跪爬到了朱元璋面前。

        他一把抓住了朱元璋的手，此時哪里像個十四五歲的威武少年，反倒像個幾歲的小朋友：“父皇！求您了，孩兒剛才也就是一時氣憤嘛！既然太子哥哥說了不是那個家伙弄的，孩兒自然也不會無理取鬧！父皇，你就看在孩兒平日訓練辛苦沖昏了頭的份上，饒過這一次吧？”

        “你呀！”

        朱元璋笑呵呵的伸出手，摸了摸朱楨的頭，將他的手往上一抬，示意對方站起。

        朱楨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朱元璋沉聲道：“朕知道剛才沒來時，標兒絕對是把林兒的事都跟你說了，你要記住，朱林是你的哥哥，不得瞎鬧。”

        “他不是我哥哥！”朱楨依舊倔強的搖搖頭。“父皇，我們乃堂堂皇家，怎么能找一個小商人做您的義子呢？更別說，成為我堂堂潭王朱楨的哥哥了，他何德何能啊？見面時，我不讓他跪下就已是對他的恩典了，他還指望讓我喊他一聲哥？我呸！”

        “嗯？”

        朱元璋眼睛一瞇。

        朱楨這才聲音放緩道：“父皇，孩兒知道，自從大明建立，你幾乎沒再認過義子，孩兒覺得這個朱林不認也罷，反正哥哥不是說，他根本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嗎？干脆別再和他來往，他能有現在這般的成績已是不錯了，以后能混成什么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不管是大哥還是父皇，你們絕對不能再幫他了！”

        “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倔呢？朕跟你說了，要把他當做親哥哥來看，那你就得認他這個哥哥！”

        朱元璋沒好氣道。

        “我不！”

        朱楨將頭往旁邊一偏。

        “你這個憨貨……”

        朱元璋也是被他氣到了，立刻起身，一腳朝著對方踹了過去！

        朱楨站在原地愣是沒動，硬生生接了這一腿。

        他咬了咬牙，內心驚訝。

        顯然。

        朱元璋這一腳是扎扎實實踹出去的。

        朱楨之所以驚訝，更是因為朱元璋雖然對他們這些弟兄姊妹十分嚴格，但還從來沒有真正動過手，沒想到，現在為了一個小商人出身的朱林竟踢了自己！

        他咬了咬牙，心里對朱林伸出了一股厭惡。

        朱標也看得著急。

        如果不是呂氏和太醫摁著他，只怕又往床下爬了過來。

        不過。

        他看到朱元璋朱楨父子倆鑼對鑼鼓對鼓的互相瞪著，也只得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終于。

        朱楨先將頭低了下去，退了兩步，突然單跪拱手在地：“父皇，你當真要認朱林當你的義子？”

        “不是。”

        朱元璋淡淡說道。

        “什么？”

        朱楨一愣。

        剛剛做好的朱標也一臉的莫名，呂氏更是驚訝得往父子倆這邊瞟了一眼。

        朱元璋緩緩坐下，皇者威嚴顯現了出來。

        他極為平靜道：“朕在大明建立時就說過，不再認義子，那么此時對待朱林就是當朕的親兒子相處！親得不能再親了，沒有你所說的什么義子不義子的事兒！”

        “父皇，您知道自己都在說些什么嗎？”

        朱楨都傻了。

        十余年前，他便見過朱元璋夸張的一次性收了二十七個義子。

        那些名義上的義子在戰爭年代無比驍勇，都一個個在皇子面前以哥哥自稱，甚至還會帶著朱楨到處玩。

        但自從大明朝建立，皇統恩威天下。

        那些義子們也就變成了普通軍將，絕大部分義子很識相的上書請求中止這種關系，辭官歸鄉，做個富翁。

        只有李文忠那種原本就和朱元璋有親戚關系的養子義子才能在朝堂之中身居高位。

        所以。

        皇家兄弟們從來沒有想過朱元璋會再認什么義子。

        更不存在著朱元璋此時所說的當親兒子對待了。

        “這就是朕的話！楨兒，你心性頑劣，最好記住朕之所說，如果你敢去找林兒的麻煩，朕向你保證，你這潭王就別想再當下去了！”

        朱元璋冷聲道。

        “這……”

        朱楨一怔。

        屋里的其他人更是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呂氏往床的方向挪了兩步，目光復雜的看著朱標。

        朱標眉頭緊鎖。

        他不傻。

        如果說以前洪武大帝對朱林好，那是因為機緣巧合成了父子，充其量朱林不過就是成為大明建立后朱元璋收的第一個義子，也可能是唯一一個。

        可是。

        父皇剛才說的話不一般！

        什么叫做……

        當親的兒子來看待？

        難不成，真的被自己這個小心眼媳婦說中了？

        私生子？

        他下意識用勁的抬起頭，和呂氏的目光相對。

        呂氏點了點頭。

        “好了！”朱元璋往外面看了看道。“一晚上過去，標兒的傷勢總算穩定了下來，接下來的時日就好好養傷吧！朕還得回宮處理一些有關于青龍城的事，若有事，讓親兵通知朕！”

        “是。”

        屋里幾人齊齊點頭。

        ……

        朱元璋走出房間，身后跟著毛驤等清軍護衛。

        忽然。

        他停下了腳步，看向了這個院子里側廂房那幾個通宵未眠正小聲議論著什么的太醫。

        領頭的就是樓英。

        樓英醫術高明，出了事，自然第一時間就被叫了過來。

        借著朝陽。

        樓英看到皇帝看著自己，身子一激靈，忙帶著其他幾名太醫走了過來，齊齊拱手呼著萬歲。

        朱元璋將樓英帶到了一邊。

        “上次……朕問你的事，可想出辦法來了？”

        朱元璋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什么？”

        樓英到底上了年紀，聽得不是很清楚。

        洪武大帝立刻瞪了他一眼，眉間放著怒氣：“你這老東西，敢在朕面前裝傻充愣？幾日前，朕不是把你叫到皇宮，問你那滴血驗親之事嗎？”

        “噢噢！”

        樓英忙拍著腦袋，不住拱手：“還請皇上原諒，老臣……實在是年老氣衰，又通宵未睡，倒把這事給忘了，還請皇上恕罪。”

        “朕恕你無罪！但你得告訴朕這滴血燕青可不可行？”

        “不可行。”

        “啊？”

        “關于滴血驗親，其實老臣也曾覺得此法頗為穩妥，千古以來都是這般做的！但當老臣將這個法子告訴了朱小郎君后，他立刻便笑了笑，在臣的面前做了個實驗。”

        “什么？”

        “皇上，您放心，這實驗是當著老臣的面做的，絕沒有……”

        “樓英，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皇上……”

        樓英一臉懵逼，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嚇得差點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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