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淵突然的大聲，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就連正和皇后小聲說話的朱元璋也將頭偏過，透過簾子，看向了坐在左側的朱棣等人。

        龍文淵嘩啦一聲，收起扇子，神色冷峻：“原來是這么回事，應天府府尹曹廷訓也太胡鬧了，怎能任由一個小小的少年商人唆擺？”

        “難怪老夫自一進京城，便見城內亂轟轟的，老夫不是第一次來金陵城。猶記得，七八年前，金陵井然有序，市房分明，此時，卻各處喧鬧，紛爭不斷，這……還是皇城嗎？”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立刻鴉雀無聲。

        不知情的，自是以為金陵此時景象，乃應天府府尹曹廷訓和小商人勾結，但大家都曉得，實際上卻是皇上在朱林身后支持。

        不然。

        一個小小的應天府府尹哪有膽子做出現在這些事來？

        此時。

        徐儀華等人默不作聲。

        坐在對面的徐達瞇著眼輕哼了一聲。

        宋濂則淺淺的笑著，意味深長的看著朱棣。

        朱棣似乎沒看見似的，朝著龍文淵一拱手：“先生所言極是！只不過，京城雖亂了一些，但收上來的稅銀卻不少。據學生所知，往年整年從這些商販手中所收得的稅銀也不過就才十余萬兩。可是，自那朱姓商人和曹廷訓這般后，短短幾月，所收稅銀已超過萬兩，一年下來……怕不得四五十萬兩！”

        “哼！那曹府尹可真是打的好算盤，為了政績，為了哄上官開心，竟連老百姓的死活都不顧了！從那么亂哄哄的市井商販手里收了這么多稅銀，怎可能筆筆收之有理？還不知盤剝了多少無辜老百姓！這等禍國殃民之策，傷天害理！唉，為何朝中無人阻止呢？”

        龍文淵一臉痛心疾首道。

        “這……”

        朱棣臉上多了幾分無奈。

        “那就一直容許那小商人和曹府尹這么胡鬧下去嗎？”

        龍文淵質問道。

        朱棣搖搖頭：“先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朝廷事多，開支又大，歸根到底還是沒錢。”

        “唉。”

        龍文淵嘆了一口氣。

        他雖學識淵博，但對于怎樣給國家搞錢，他的辦法卻是少之又少，只能憂國憂民的嘆息。

        朱棣卻立即道：“先生，其實，為國謀財，學生也是有些想法的，只不過……怕不成熟，所以才不敢在父皇面前提罷了。”

        “嘿，你這是什么話？為國謀策，乃是人人有責，你貴為燕王，說出治國之策，有何問題？老夫想，即使有些不妥善的地方，皇上也不會責怪你的。”

        龍文淵一臉滿意，略帶驕傲的看向了自己的學生。

        這時。

        “哈哈哈！”正席上，朱元璋朗聲大笑。

        眾人皆偏轉頭來。

        他一邊捋著胡須，一邊笑道：“龍先生所言對著哩，朕與棣兒雖是君父關系，但這為天下老百姓好的事，自然是擇善而從！棣兒，你可是在龍先生面前說朕的壞話呀！朕何時不讓你說出這治國安邦之策了？”

        話一出。

        原本正笑著的眾人，臉上笑容頓時凝固了。

        “父皇！父皇！兒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朱棣一顫，忙走出坐席，跪倒在了正室中。

        龍文淵神色復雜。

        朱元璋哼笑一聲，抬了抬手道：“棣兒，起來吧。你何必緊張至如此地步？你要是真有對于這家國有利之策，但說無妨。”

        “是。”

        朱棣勉強一笑，這才收斂心神，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朝著皇帝和兩位老師的方向分別拱了拱手：“父皇，兒臣……也聽說您正為這件事頭疼。其實，要想管理這些小攤小販混亂的問題也簡單得很。”

        “哦？簡單？”

        朱元璋眉毛一挑。

        “是的，父皇！兒臣覺得，應天府福隱曹廷訓取消宵禁，允許這些小攤小販隨地擺放，其目的終究是為了增加朝廷稅賦。現在看來，雖說這幾月來朝廷所收稅銀不少，但那些小攤小販還是有極大利潤，因而擺攤的人才越來越多，甚至連不少外地人外邦人聞聲而動，都跑到京城來做買賣了。”

        “所以，燕王，你的方法是什么？”

        “很簡單！加稅，只需加稅即可！”

        “加稅？”

        “是的。”朱棣點點頭道。“父皇，這些商販唯利是圖，哪能賺錢就往哪跑，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混亂紛爭，毫無秩序可言，坑蒙拐騙之事更是此起彼伏！聽說，這一兩月來，應天府衙還在增聘衙差，可這般下去，別說是現在的這些衙差了，哪怕再增加一兩千甚至好幾千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那……你為何想到加稅？”

        朱元璋淡淡問道。

        “加稅，就可以使得那些利潤本就比較低，又沒什么賺頭的商販退出金陵，更別說對于這些利潤低的，本身朝廷就收不了什么稅，養著他們也沒什么用！更能通過加稅壓制那些利潤高的攤販擴張……而且，很多街頭商販隨意擺攤，不僅毀了市容市貌，還讓那些本身花錢買了鋪子開鋪子的店販也無錢可賺，現如今京城那些鋪子都賣不出去了，而這租稅……本身也是朝廷所收租稅購置稅的一大項，現在房子賣不出去，就收不了稅，互為抵消，朝廷也沒撈著什么好！只是讓那些小老百姓賺了便宜，實則傷了國本啊！”

        “因此。”

        “在兒臣看來，放任那么多的小攤小販在京城中擺攤，有辱帝國，以及父皇您的威名啊！這可是堂堂一國京城，怎能讓那些外人，尤其是外邦使臣進來后看到這般景象呢，這樣……別人會怎么看待大明帝國，若是傳出，帝國在這天下間還有國威嗎？”

        “現在。”

        “京城已變成了個菜市場，就算朝廷再缺錢，也不缺這些商販的稅銀啊？因此，相比于強硬的驅趕或者禁止導致民怨沸騰，加稅之策乃兒臣覺得最為溫和，最為有效之策！”

        “反正這些商販奸詐之極，都不入流，讓他們壯大，于國無益呀！”

        說著。

        朱棣深深一拱手。

        正室中。

        其他人一聽也紛紛點頭。

        即使是徐達，也不禁若有所思的微微晗首。

        是啊。

        在朱林沒有和應天府合作前，整個京城秩序井然。

        權貴出門，大馬大車，路人紛紛避讓肅靜，頗有威嚴。

        可是。

        現在出門就一個字。

        堵！

        有時。

        即使隨行人員朝著那些路邊擺攤的商販吼叫斥責，商販竟不害怕，甚至還碎碎念的嘟囔幾句，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

        在場達官貴人又有幾個不同意朱棣所說呢？

        不過。

        只有宋濂，依舊帶著笑。

        他看著那正侃侃而談的學生燕王朱棣時卻下意識的微微搖了搖頭，暗自嘆了口氣。

        “你說的……”

        朱元璋眉頭微皺。

        不得不承認。

        兒子燕王所說，的確有道理。

        這也是他微服私訪時覺得不像樣子的地方。

        只是。

        就在他準備回應朱棣所說之時。

        “蠢食肉者鄙，放你丫的大臭屁！”

        忽然！

        正式門口。

        一個少年洪亮的斥責聲猛然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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