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若殺你，你可有怨言？”

        ……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在朱林耳中嗡嗡作響。

        殺……

        是啊！

        若皇后想殺自己，不過一句話，甚至不需任何理由。

        要是換作一年前，朱林聽到這話，早已嚇得立即跪了下來，可是，此時當他感受到這句話中的威脅之意時，臉色有些難看。

        “您……要殺我？”

        朱林瞇起了眼。

        “你……”

        此話一出，反倒讓原本等待著朱林答案的馬皇后愣了愣。

        她說這話，當然沒殺人的意思，只是想給朱林來個下馬威，也算是幫幫自己的兒子鎮鎮場子，一般人此時早已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求饒了，卻沒想到朱林還敢站著向她發問。

        一時間。

        馬皇后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就在她準備張嘴時，朱元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朝她搖了搖頭。

        “你……”

        馬皇后再次無語。

        得。

        皇帝這是要護他。

        “皇后娘娘。”

        朱林向前走了兩步，站到了燕王朱棣身邊，似笑非笑道：“的確，您是可以讓人砍了我的頭，但這世間的真理是殺不完的！權威若想靠著屠刀讓真理低頭，換來的只有毀滅！”

        “哈哈哈！真理？毀滅？你敢在本宮面前提這樣的詞藻！你真是活膩了呀。”馬皇后睜開了朱元璋的手，冷笑一聲。“你一個少年，未免也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難不成，你真以為自己有匡扶天下包治萬事的本事嗎？”

        “我有！”

        朱林聲音洪亮。

        嘶！

        正室中頓時便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甚至。

        就連朱棣都以一種看瘋子的驚訝眼神看向朱林。

        這小子……

        瘋了嗎？

        連一國國母都敢頂撞？

        找死啊！

        朱林朝簾子拱拱手道：“大明初建，各處需消耗銀子的地方不少，軍隊南征北戰，時時刻刻都需錢糧支持，因此，當前大明最直接的問題就是沒錢！”

        “如果只是這些問題，只需假以時日也能一一解決。”

        “但是，這世間變化，滄海桑田，每天都有新的問題出現！新修水利，發展技術，開啟民智，拓土邊疆，自然災害……所需要的錢糧以億萬計，若只是靠朝廷自己開源節流，到那時，受苦的終究是老百姓！”

        “殊不知，一國上下，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權貴，還是普通老百姓，是他們共同支撐起了這大明的天！因此，大明要擺脫缺少錢糧的境地，最好的辦法是讓老百姓富起來！”

        “老百姓需要從事生產，又要服兵役勞役，全年無休，一年到頭來所賺的錢兩有限。若不給他們發展機會，讓他們有積累，有發展，大明再過百年，依然也只會是現在這般模樣，又如何成為真正的天朝上國呢？”

        “一國要壯大，就必須給老百姓創造夠好的發展機會。現如，今天下尚算太平，各式生產穩定，生產的各式商品原材料遠遠比當年在暴元之下要多得多，若給那些老百姓交流貿易的機會，必會加速生產，增加需求，在這過程中賺了錢，才能使老百姓有動力有期盼有進步！”

        “剛才，燕王所說的那些問題，比如市場混亂，市容市貌不潔，這都是在發展中必然要出現的，這是一個變化的過程！作為管理者，該想到的是如何改善治理方式方法，而不是懶政，一刀切！粗硬處置，這對管理者是舒服了，可是，對于那些剛剛對日子有些盼頭的小老百姓而言，則又會讓他們回到暗無天日庸庸碌碌過活的生活中！”

        “沒有了隨時可以交易的場所，你們達官貴人是無所謂，反正有全天下的老百姓交各種各樣的稅供養著你們，可你們就從來沒有想過老百姓也需要發展也需要盼頭的嗎？”

        “還有……”

        “貌似在二三十年前，在座不少都是生活在最底層的老百姓吧，那好，管理者剝奪了謀生發展的機會，你們當時是如何做的呢？”

        ……

        朱林掃視著周圍，聲音越來越大。

        原本還在小聲議論的其他人此時也都一一安靜了下來。

        是啊。

        他們二三十年前幾乎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

        畢竟。

        此時并不是王朝中后期。

        都是靠著努力打拼上來的社會最底層人。

        上到皇帝朱元璋，下到最普通的各部門主官，哪一個不是吃了千般萬般苦才走到今天的？

        因此。

        當朱林站在老百姓的身份這么說時，引發了不少人的共鳴。

        當然。

        也讓在簾子后的馬皇后啞口無言。

        朱元璋一邊捋著胡須，一邊搖著頭笑著。

        他低聲道：“秀英妹子，沒話說了吧？哈哈……別說你和他辯論撈不著什么好處，就連咱在這小子面前，都只有洗耳恭聽的份啊。”

        “可他……”

        馬秀英有些不服氣。

        朱元璋卻收斂起笑容，認真道：“妹子，你可知……這小子為什么說出話來，讓咱們這些身居高位之人，半句都回不得嗎？”

        “為何？”

        馬秀英秀眉微皺。

        “他說的在理。”

        朱元璋認真道：“咱比任何人都要討厭那些奸詐的小商人，更討厭看著原本良善的老百姓變成市井之上斤斤計較的小商販。可是，對于百姓而言，這就是他們的生活！”

        “若城里的這些小商販不賣出東西，那在各地種地的老百姓他們所種的作物，所制造出來的手工品，又怎么賣得出去呢？又如何改善自家生活的？”

        “或許在咱們看來，大街上鬧哄哄的，可那就是無數百姓賴以為生的謀生之法呀！”

        “想當初，咱若有個謀生之法，又怎會起兵造反呢？”

        ……

        說到最后。

        朱元璋的聲音意味深長。

        馬秀英苦笑著搖搖頭，她用手撩開了一些簾子，看向了大堂中的那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不得了！

        相比之前相見，少年似乎又長高長壯了不少。

        只是。

        她在朱林身上看到了幾分朱元璋年輕時的模樣。

        自己的丈夫認了這樣的人當兒子，現在顯然已有了父子親情，不然，就算這小子說的再有理，皇帝此時也不會如此護犢情深。

        看模樣。

        皇帝似乎生怕自己火氣，將朱林開刀問斬。

        “行吧，我算是見識過這小子厲害了！家國之事，我個婦道人家本就不懂，你們愛咋咋樣吧。”

        馬秀英松開了手，身子往后一靠，又咳嗽了兩聲。

        一時間。

        正室安靜了下來。

        其他人都等待著簾子后的兩位最高權貴發話，只有徐儀華的眼睛，癡癡的看著朱林。

        過了一會兒。

        徐達先看了看簾子，又看了看屋中間的朱林。

        他這才輕咳一聲，朝朱林道：“朱小郎君，你說話的底氣倒是足的很！可是眼前金陵這般景象，的確有些不像樣子，如燕王所說，夏日將至，各國的使臣也會趁著這天氣正好之時，來金陵朝貢，這番景象，若讓那些外邦使臣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對呀。”

        “朱小郎君，你別光是說著什么為老百姓好，也得注意大明國威呀！”

        “倒是聽說出小郎君和應天府想出了些什么增加衙差發布管理條例等法子，但看上去，收效甚微，若再這般下去，再過一兩月，外邦使臣到了，還不得笑話我們大明？”

        ……

        此時。

        屋里屋外的人似乎也想幫馬皇后和燕王找回些場子，紛紛大聲小聲的喊道。

        然而。

        朱林并沒立即回答，掃視了一圈隨即冷笑一聲。

        “笑什么？”

        徐達問道。

        “呵呵！那些所謂外邦使臣和所謂外邦之人的看法……算個屁呀！”

        忽然。

        朱林嗓子一亮。

        原本正議論紛紛的眾人頓時止聲，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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