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陶瑤喃喃，“到頭來，小丑原是我自己。”

        都說婚姻是第二次投胎，那么按照這個說法，陶瑤覺得她的這個投胎算是直接投入畜生道了。相比之下，做李媽的侄女顯然比做季遲臨的老婆更有吸引力，起碼前者還有好吃的炸雞吃。

        按照聽來的說法，陶瑤逐漸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以清純善良出名的女明星宋楚楚與豪門季家二少季遲臨一見鐘情，季遲臨對她索取的資源予取予求，只有她一人走近了他冰冷的心房，而此時季遲臨卻不得不因為家族壓迫與毫無感情的陶瑤聯姻，宋楚楚負氣含淚出國，一年之期已到，如今她華麗轉身歸來，即將事業攀升，大殺四方，報復那些所有傷害過她的人！

        “這是妥妥的女主人設……我算什么東西，”陶瑤絕望地捂著嘴，流下兩行寬淚，“而我則是里面人人厭惡的炮灰前妻女配，開局即死亡，馬上就要被迫下線了……”

        天珠：“……你最近是不是網絡小說看得太多了？”

        傍晚五點，重要會議中，投影屏幕上是復雜的數據和圖表，季遲臨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他示意會議暫停，走出去接了電話。

        “你在做什么，忙嗎？”陶瑤的嗓音傳了過來。

        季遲臨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樓下車流如織，他望著金融街對面聳入云端的高樓，“有事？”

        陶瑤頓了一下，有一瞬間的寂靜，然后說：“我去找你，大概半小時后到銀興。”然后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

        前臺接待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陌生的訪客，擺出營業式微笑：“您好，請問您找誰？”

        陶瑤沒想到她剛進來就被攔下，山里長大的饕餮精哪里見過現代管理大集團的陣仗，站定在前臺回應道：“找季遲臨。”

        前臺幾位接待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您好，請問您有我們季總的預約嗎？”

        她哪里知道還需要什么預約，她以為來直接找人就行啊？沒想到還需要一層層通報，前臺接待們見她沉默著，又互相看了幾眼，面帶微笑：“那很抱歉呢。”

        “行吧，”陶瑤倒是無所謂，她現在也懶得見他，她把手提式紙袋遞過去，“那你們把這份文件送給他，”她強調，“記得一定要送到他手里。”

        陶瑤一走，前臺們便竊竊私語了起來，大公司的接待經受過良好的培訓，但她們實在遇見過太多次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不吐不快。

        高管們不知分寸的小三、自稱是某某領導朋友的三教九流、來這里撞機會走運氣的明星……形形色色，前幾天還有一個拜金虛榮的男網紅居然還自稱是他們公司副總的兒子來碰瓷。

        真是后浪推前浪啊，這次這個更厲害了，前所未有的大膽，指名道姓要見銀興頂級掌權人。

        “這就放棄走了？”

        “看上去年齡挺小的，會不會是總裁親戚？”

        “怎么可能，臉太生，季家旁系也沒有這樣的。”真以為她們一個個都沒點識人能力？真當她們入職前的培訓工作都是白做的？公司里上到季家龐大的各枝各系，下到部門各個經理的家庭狀況、人際關系，她們可都了如指掌。

        有人嗤笑一聲，又是什么俗套又常見的勾引套路，“可能是哪個著急的小明星吧？還說記得一定要送到手里，里面怕不是藝術照寫真集吧哈哈。”

        她接過紙袋，撇撇嘴，隨意瞧了里面的東西一眼，在看清上面的內容后，她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突兀又失態地尖叫了一聲。

        ……

        會議室厚重的大門打開，一群西裝革履的精英們簇擁著為首的男人走出來。他走在最前方，唇薄鼻挺，年輕英俊，身上從領帶到腕表無一不是頂奢，在一眾中老年男人中顯得尤為突出。

        季遲臨低頭理了一下袖口，隨口問身邊緊跟著的實習助理：“林騰呢？”

        實習助理是季遲臨母族那邊的一個小輩，對于這位只存在于傳說中的表哥是又敬又怕，但畢竟是親戚，加上他剛跟著負責成功談下一個成功的項目，膽子也大了些，鬼靈精的擠了下眼：“林秘書妻子看他最近加班辛苦，特地給他送便當來了。”

        “知道了，”季遲臨邊走邊劃開私人手機，“你先下去吧。”

        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他沒有回去辦公，挑了清凈的休息區坐下，通透的落地玻璃一角放了葉片寬闊的綠植，中和了幾分冷冰冰的商業風，他背靠在椅子上，秘書處很有眼力見的給他遞了杯美式。

        這個位置能清楚地看到電梯，電梯門開合，林騰從里面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個手提式黑色紙袋。

        今天傍晚的休息區顯得格外清冷，林騰正疑惑，瞧見總裁坐在那里后心下了然。

        “季總。”林騰恭敬遞上紙袋。

        “這什么。”季遲臨皺了皺眉，來歷不明的東西他一般不碰，林騰解釋道：“前臺說是給您的。”前臺的小姑娘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見到他就怕得很，瑟瑟縮縮的遞東西都遞不利索，說話也結結巴巴不敢看人。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說是一個女的，身材很好，頭發很多……”

        季遲臨聽著他匱乏到沒什么價值的描述，微抬下巴示意：“直接扔掉。”

        林騰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在回憶，并用著理工直男干巴巴的描述：“眼睛很大，雙眼皮，長得很漂亮……”

        季遲臨頓了頓，忽然想到些什么，“今天傍晚有人給你送便當？”

        “啊，”不知道話題怎么到了自己身上，林騰說，“是。”

        “行了，”季遲臨話鋒一轉，他松了松領結，“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去忙吧。”

        林騰安靜退下，季遲臨抬眼瞧著那個外表看起來很大的紙袋，突然突兀地輕笑了一聲。

        “喲，笑什么呢，”姜啟一走出電梯，就看見季遲臨的樣子，兩人自年少結識，說話也沒什么架子，“看上去挺高興，說說，銀興這季度利潤又增長了幾個點？”

        季遲臨收了表情，抬起下顎看向來人，“來了？”

        姜啟在季遲臨對面坐下，“集團里的那幾個老家伙昨天晚上沒少灌你酒，這就緩過來了？”

        主角是要和老股東們斗智斗勇的季遲臨，火力自然也就集中在他身上，姜啟順便跟著他去就是做個陪襯。

        “提他們做什么，”季遲臨手指松了松領結，嗤了一聲，“一群低劣的東西。”

        姜啟接過秘書遞過來的咖啡，喝了一口，“你想接過伯父手里的全部東西，他們這些老股東不甘心也正常，以你的能力只是時間問題，只是辛苦你再和他們一起吃飯應酬上幾場。”他內心揶揄，這恐怕是令這位不沾葷腥、在飲食上無比挑剔的少爺最難接受的事情了吧。

        “不說這些晦氣的了，”姜啟自覺轉換話題，他瞧見面前的紙袋，剛才季遲臨就是因為這個看上去心情不錯？他來了好奇心，伸手就要去拿，“這什么啊？”

        “別動，”季遲臨伸出手，皺起眉，“給我。”

        “好好好，少爺，”姜啟把雙手舉到頭邊兩側，“我不動我不動。”直到季遲臨臉色恢復正常，他才嘀咕道，“以前也沒見你這么小氣，所以說是什么東西啊，還挺上心。”

        “沒什么，”季遲臨雙腿交疊，放松地向后靠，“陶瑤特地送來的東西。”

        他“唔”了一聲，下巴微抬，清晰的下顎線順著脖頸延伸到襯衫深處，“便當吧。”

        姜啟聽見季遲臨的回答，“嚯”了一聲，“好家伙，真的假的，陶瑤一貫給我的印象就是個幾乎從來見不到面的悶葫蘆，跟她弟弟的性格簡直就是倆極端，沒想到在這方面還挺有兩下子。”

        季遲臨不置可否，單從與她相處的這段時間來看，他揚了下唇角，說：“以前是我們誤解她。”

        他伸出手，手指虛搭在提手繩上，就那么一勾，就輕輕松松把紙袋提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季遲臨動作一滯。有所察覺。

        太輕了。

        他皺了皺眉，姜啟從對面繞到他身后，伸著頭語氣興奮，聲音快得像開了二倍速：“是什么是什么，我和你說，陶瑤絕對也繼承了陶叔叔的好手藝，你以后就等著……”

        在看到里面的東西后，姜啟的聲音突然緊急剎車，被堵了個干干凈凈。

        幾張a4紙安靜地躺在袋子里，沒有裝訂地散落著，季遲臨動作一頓，接著直接把a4紙抽了出來。

        姜啟看著上方加粗放大的“離婚協議書”幾個黑體字，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我們確實誤解她……”

        而且誤解的好像還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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