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過程中，許初言在走廊里來回踱步，時而煩躁地抓著頭發(fā)，時而咬著拳頭，他的擔憂全都展露無遺。
反觀洛南商，閉著眼，坐在長椅上向后倚靠，看似游刃有余，可被他環(huán)起來的雙臂正止不住地抖動。
只有他一個人能感受到，沒人能看見。
“手術(shù)中”幾個字的燈光滅掉，兩個手術(shù)室里的主治醫(yī)生齊齊走了出來。
顏子墨這邊的女醫(yī)生率先摘下口罩，面帶欣慰：“母女平安，孩子四斤三兩，只是孩子早產(chǎn)，需要送保溫箱里觀察幾天，后續(xù)會怎么樣，我們現(xiàn)在也不確定。”
這樣的消息對于許初言來說，無疑是最好的，他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氣終于喘了出來，激動地握著醫(yī)生的手：“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站在他身后的洛南商，冷峻的眸子里也被暖色覆蓋。
可另一位給郝蓮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摘下口罩后的表情卻并不明朗。
等許初言和洛南商從喜悅里抽離出來之后，他才緩緩開口道：“抱歉，郝蓮女士因為長時間處于窒息狀態(tài)，我們……我們盡力了……”
兩個大男人的情緒登時從天上墜到谷底。
“哦，對了，還有那位男士，送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
說的是顏肅……
洛南商看著兩間手術(shù)室的大門，切身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一邊是新生，而另一邊是逝去。
顏子墨再次睜開眼時，狀態(tài)依舊很虛弱。
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然干癟了許多。
眼眶泛紅的瞬間，顏子墨立即起身，可也是這一動作，讓她感受到腹部刀口的撕裂感。
守在一邊的許初言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醒了，忙站起身，坐在床邊，撐起她的后背：“慢點，你剛做完手術(shù)，別做大動作。”
顏子墨聽不見去他說什么，指尖緊緊握住他的袖口，嘴唇都在顫抖：“孩子，我的孩子呢？還有我媽呢？他們還好嗎？”
“孩子在保溫室里，現(xiàn)在狀態(tài)很好，放心。”
可能是上輩子的陰影所致，顏子墨下意識會覺得這個孩子很容易保不住，在聽見孩子狀態(tài)很好之后，她喜極而泣。
這算是她對抗命運成功了嗎？她終于可以擺脫那些一直折磨著她的陰影了嗎？
“那我媽呢？我記得你和洛南商拽住她了，她還好嗎？應該也還好吧。”
孩子的平安，讓顏子墨對郝蓮的狀態(tài)多了幾分期待。
可下一秒，許初言的沉默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怎么不說話啊？我媽呢？她的手術(shù)還沒結(jié)束嗎？”顏子墨其實已經(jīng)從許初言躲閃的目光里讀取了某些信息。
但是人在絕望時，總會想要自己騙自己。
于是她裝作不明白的樣子，反復問許初言為何沉默。
“你母親的手術(shù)失敗了，而且她長時間處于窒息狀態(tài)，醫(yī)生盡力了。”從門外走進來的洛南商說的這番話，無疑是給顏子墨僅存的一絲希望面前，立下了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墻。
顏子墨頹廢地歪著頭，雙目無神地看著洛南商，張了張嘴，欲說些什么，眼淚提前一步滑落至嘴角。
嘗到淚水苦澀的咸味時，顏子墨如夢初醒，傻笑了幾秒，旋即心臟被生拉硬扯地拽住一般，抽痛感肆虐著她的大腦神經(jīng)。
“為什么……”顏子墨的聲音被苦楚包裹，她捂著胸口，沖著天花板怒吼一聲，“我只是想保護自己愛的人，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
火化的工作是在M市進行的。
顏子墨在許初言、洛南商、張姨的陪同下，跟下了全程的火化流程。
不止是郝蓮的，還有顏肅的。
顏子墨的父母，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雙雙走向了死亡。
而她的女兒，在同一天，艱難地來到了這個世上。
從那一天之后，顏子墨的工作進入了停擺的狀態(tài)，編輯知道她家里出事了之后，允許她的小說先停更一段時間。
顏肅和郝蓮在M市下葬之后，他們幾人回到了N市。
緊接著，顏如沁給她打來了電話。
“姐姐……節(jié)哀……”
電話這邊的顏子墨面無表情，郝蓮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她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感知情緒的能力，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顏如沁咬了咬嘴唇，又繼續(xù)道：“其實，爸去找郝阿姨之前，秦以茉來找過他……”
顏子墨的眼中立即閃過厲色：“她來找顏肅干嘛？”
“我不太確定，但是我好像聽到，秦以茉跟他叫了一聲爸……而且還說要給他出主意什么的……”
電話這邊一陣沉默。
顏如沁又急著解釋道：“姐，我不是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挑撥你和秦以茉的關系，我是真的看見了，但是我也不敢確定，爸去找郝阿姨就一定是秦以茉挑唆的，所以就一直沒告訴你。可是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如沁……”
“嗯，我在呢。”
“謝謝你。”
顏如沁知道顏子墨心里不好受，聽了這聲“謝謝”，她心里泛起酸澀。
強忍著哭腔，顏如沁繼續(xù)道：“我明天就要搬走了，姐，這個大別墅給你留著，這本來就是你的，我已經(jīng)在外面租了房子，你什么時候想回來，就隨時回來。”
電話掛斷，顏子墨黑眸里滿滿的恨意。
她捏著手機的骨節(jié)開始泛白，嘴里面的嫩肉快被她咬到潰爛。
又是秦以茉……
她跟顏肅如果真的是父女，那自己跟她，豈不就是姐妹？
而且是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這事，郝蓮顯然不知情。
也就是說，她是顏肅在外面的私生女？
一切針對自己的惡意來源，竟然是親生父親造下的孽。
命運就是如此可笑，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做錯，卻被父親的私生女，一次又一次推入深淵。
M市。
秦以茉在房間里翻著手機。
顏肅和郝蓮出的那些事，被一些吃瓜群眾發(fā)到網(wǎng)上，成了掛在熱搜上的重大新聞。
得知自己父親的死訊，秦以茉并沒有太意外，因為在她看來，顏肅那種人，死亡是他應得的結(jié)局。
可是顏子墨和她腹中胎兒都平安這件事，秦以茉頗為不滿。
她冷哼了一聲：“顏子墨，你的命可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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