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花？大喇叭形狀的花兒。注意到花株枝葉的時候，陳妮認出來了。

        這是曼陀羅。

        小時候她常常在村子里見到曼陀羅花，白的、淡粉的、淡黃的……可唯獨沒見過這么稀奇的黑色。

        她不是很確定，便拿出手機查了一下，結果還真是黑色的曼陀羅花。

        它的花語是，不可預知的死亡和愛。

        這么說，看見這花好像不是什么好兆頭。不過她向來不信鬼神之說，何況花語都是人編的，怎么可能預知未來。

        作為一個生活在21世紀的人，陳妮有她一貫的生活原則。那就是：遇事不要慌，先發朋友圈。

        這黑色曼陀羅花本就少見，花語還這么神秘，想必很多人都會對此感興趣。然而，就在她正準備拍攝的時候，卻不小心把手機掉到了水渠里。

        好在最近不是灌溉的時候。水渠都是干的，渠深也很淺，蹲下就能撿到手機。

        誰知，她剛蹲下來，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雙手慌亂地掙扎著，想要抓住東西來穩住重心，卻什么也沒抓住。只是她的手，無意中打到了那朵黑色曼陀羅花。

        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了下去。

        在栽倒的那一瞬間，她好似看到，那朵黑色的曼陀羅花隨之掉落。

        又好似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妙齡女子倒在一片林子里，在她身旁，有一株黑色的曼陀羅花。

        夢中。

        “醒了？”

        “嗯。”

        陳妮緩緩睜開眼。

        看見一位身著白衣、仙氣飄飄的老人站在她面前，老人看著她，反復用手輕輕捋著他那銀白色的長胡子。

        她起身望了望周圍的環境，仿佛身處在一個巨大的荒蕪之地。

        頭頂是一望無際的湛藍色天空，地面干裂得像是剛經歷過一場大旱。除了裂開的地縫之外，再無其他。

        “您好，麻煩問下這是在什么地方？”

        這里只有她和老人兩個人。

        “嗯，呃，這個，那個……”

        “您說什么，我沒聽清？”

        老人略顯緊張，和善地笑了笑。“容我想想再說。”

        “沒關系，不著急您慢慢想，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我爺爺有時候也這樣。”

        老人被逗笑了。

        “幾千年以來，你是第一個說我記性不好的人。”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看著老人。

        老人十分認真地點點頭，示意她沒聽錯。

        “沒錯，我是神仙。”

        由于太過驚愕，她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這位老人。她手機里有那么多的表情包，但是沒有一個，足以表達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你也看到了，剛剛那個女孩叫蘇清月，她本不該死的，她的人生應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在你要去代替她，去完成她的人生。”

        “納尼？”她不是故意的，是真的聽不懂老人在說什么，以為老人是糊涂了。

        “您再說一遍。”

        老人沒生氣，反而好聲好氣地又說了一遍。

        “等等，我都被您給帶跑偏了，您還沒回答我，這是什么地方？”

        “這不重要。”

        陳妮低頭扶額，無語。

        “天機不可泄露，你就當這是在你的夢中吧。”

        老人見陳妮疑惑不解，好心補充道。

        這就講得通了，做夢好，夢嘛，怎么來都行。

        “那按照您的邏輯，我想問幾個問題。第一，既然那個叫蘇清月的女孩根本就不該死，那她為什么死了？第二，就算她死了，您是神仙呀，把她救活不就行了嗎？”

        老人看出她的疑惑，沒有打斷她，任由她繼續往下說。

        “所以說，現在這個局面只有兩種解釋。一是，因為某種原因她本該死去。二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神仙，所以你救不了她。”

        說完，她認真地看著老人，無奈地向他擺擺手。

        “咱不鬧了啊，下次您把邏輯捋清楚了咱再玩，好嗎？”

        此刻，老人臉上有了和陳妮一樣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將身子轉向右側，示意她過來。她跟過來之后，只見老人右手輕輕一揮，馬上就有一段視頻出現在他們面前。

        視頻內容是，蘇清月走進松柏林后發生的事情，直到她昏倒在地。最后這一幕，與陳妮栽倒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一模一樣。

        “這下你相信了吧？”

        視頻播放完畢，老人又一揮手將它收了起來。

        看完這一幕的時候，陳妮雙拳緊握，指甲快要將手心壓出一條血紅的印子來，身子直接往后退了兩步。

        剛剛那段像視頻一樣的東西，他是怎么變出來的？

        它展示的內容怎么這么真實？像是在話劇舞臺上面，看話劇那樣真切。好像自己當時也在現場，一切就發生在自己眼前。

        她一直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又無法解釋現在的事情。

        此刻，由不得她不信。

        她用手指狠狠地掐著自己的大腿。盡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保持理智。

        “那您還是沒有說，為什么本不該死的蘇清月卻死了？”

        陳妮試探著輕聲問道，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因為我在履職過程中犯了個錯誤，沒想到蘇清月卻間接的因此而死。”老人略帶著愧疚地看著她。

        “但是如今，我沒有辦法讓她活過來。”陳妮越聽越糊涂，我沒聽錯吧？

        犯了個錯？

        這是神仙該說的話么？

        她簡直崩潰了，這都是什么邏輯？

        今天發生的事情，本已經顛覆了她的認知。老人剛剛說出口的話，卻是直接將她以往的認知碾壓了成粉末。

        “神仙居然也會犯錯？神仙居然也有救不了的人？”

        老人看向她，沒有正面回答她。

        “我們兩個之所以能見面，是因為你我是有緣之人，所以由你來幫我彌補這個錯誤。”

        聽了這話，陳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明明是你的錯誤，為什么要由我來承擔后果？那敢情我就是一個幫你彌補錯誤的工具人？我可上哪兒說理去呀！”

        “不不不，不完全是，你的生命本就已經結束了，反而是我給了你再活一次的機會。”老人見她誤會了，急忙解釋。

        “這么草率，我栽倒在一個不到一米深的渠里就掛了？”

        陳妮立即反駁道，她沒辦法相信，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只可惜她平常不會罵人，這方面的詞匯量過于匱乏。不然的話，這會兒她肯定已經爆粗口了。

        她想從他身上尋求到答案。仔細觀察老人臉上的表情，不敢錯過分毫。真是荒唐，她竟妄圖從這樣一個，自稱是神仙的老人身上求一個答案。

        然而，老人毫無波瀾，淡定地點點頭，像是見多了人們的這種反應似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造化，你去過好她這一生吧。”

        “什么叫我去過好她這一生？”陳妮的確不懂，毫無道理可言。

        “現在讓我代替她，去完成她的人生。那我完成的究竟是她的人生，還是我的人生？”

        這根本就是一個偽命題。

        “哎呀，年輕人，人生本來就沒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你又何必苦苦追求完美呢。”

        她糊涂了，她這個問題和追求完美有一毛錢關系嗎？

        “本質上是你的人生，還是她的人生，其實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才能過好這個本就不完美的人生。”

        她似懂非懂，但這似乎是一句很有智慧的話。鬼使神差般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現在仿佛沒有之前那么憤怒了。

        “那您到底犯了什么錯誤？讓我死也死個明白，好嗎？”

        她非常好奇，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神仙，到底會犯什么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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