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祁鈺和祁鎮回到宮中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只留一片美麗的火燒云掛在天邊。
兄弟二人躡手躡腳的推開東宮的宮門,想著終于可以松口氣了,卻聽見耳畔似有兵器呼嘯而來。兩人聞聲迅速躲閃,腳底還未站穩,就覺得腳腕被竹竿類的硬物敲擊,剛要跳起來躲避,又被樹上迅速落下的竹筐砸中。還沒搞明白是個什么狀況,就感覺背后突然橫生出數個竹竿,竟將兄弟二人憑空架起,一路從太子的宮門口架到了殿前。
兄弟二人被架在數根竹竿上,恍然間以為是宮變,有賊人偷襲了皇宮大內。直到被抬到殿前,聽到自己的父皇肆無忌憚的笑聲,才知道偷襲自己的人竟是父皇指派的錦衣衛。
祁鎮被數根竹竿放開后,滿臉不服氣的走到父皇面前說到:“父皇竟也用這偷襲的法子?”朱瞻基則滿臉戲虞的說到:“兵不厭詐!這才哪兒到哪兒?”
話音未落,兄弟二人就覺得周身一陣濕冷,原來是祁鎮走向朱瞻基之時,踩到了地上恭候他多時的機關繩索,滿滿一大盆冷水撲頭蓋臉的灑在了祁鎮身上,因為撞擊祁鎮而產生的水花也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祁鈺身上。
然后就聽到他們父皇悠悠的傳來一句:“這一招叫專治各種不服氣!”
祁鈺被自己的父皇弄得哭笑不得,祁鎮則被氣的各種七竅生煙,朱瞻基看到他倆此時都乖乖的站在原處,既不敢動彈、也不敢隨便說話了,這才說了句:“都收了吧!”
此時站在大殿一側,一直沒敢睜眼看兩個皇子窘態的王伴伴說到:“二位殿下還不趕快給皇上行禮問安?”兄弟二人這才反應過來,雙雙跪地給父皇請安。
朱瞻基讓人把提前準備好的衣服給兩個兒子換上,向他們倆問到:“說說此刻的感受吧!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說出來聽聽!”
祁鎮嘟嘟囔囔的說到:“今日可算懂了什么叫兵不厭詐、機關重重,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才可獲勝了。自古兵法用計為妙,此話果然不假。”
朱瞻基問到:“哦,原來只懂了這些!竟還沒感受到什么叫氣急敗壞、急火攻心、無計可施?”
朱瞻基見祁鎮低頭不語,則繼續說到:“不要老想著靠使詐取勝,使詐僅為戰術而非戰略,戰術可扭轉戰局,而取勝的關鍵卻在于整體的戰略布局。自古只有以少勝多,并沒有以弱勝強,所以強的關鍵并不在人多,而在縝密的戰略布局和出奇制勝的戰術。”
祁鎮正聽的入迷且兩眼放光之時,卻聽見父皇轉而問到:“除了用兵之道,真的沒有其他感受了?”
祁鎮迷茫的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想了半天也沒再想起什么,就顫顫巍巍的向父皇答道:“恕兒臣愚鈍,確實想不起什么了。”
朱瞻基怒斥了一句:“不孝子,跪下!”
祁鈺和祁鎮雙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朱瞻基見祁鈺也一并跪下,眼皮子抬都沒抬的問到:“讓你皇兄跪下,你為何跟著一起跪啊?既然你心甘情愿的跟你皇兄一起受罰,那就跪著說說此刻為何而跪?又有何想法吧!”
祁鈺跪著說到:“父皇今日設兵偷襲我兄弟二人,教我們用兵之道為輔,授我們為人之道才為主。”
朱瞻基繼續問到:“何以見得?”
祁鈺說到:“父皇剛才問皇兄有沒有感受到什么叫氣急敗壞、急火攻心和無計可施,這三種感受皆出自于人心。父皇是想讓我們用真實感受來體會人之本心都不愿兵戎相見,所以為人處世應以禮為先。而之所以會用兵,若不是為自保便是有所圖。而若要用兵,自當縝密籌劃、一戰定乾坤。”
朱瞻基聽了祁鈺的回答,臉上并未呈現任何滿意或不滿意的表情,而是自言自語的跟著重復了一句:“以禮為先、一戰而定乾坤”忽而怒斥到:“取家法來,兩位皇子均杖責二十!太子不僅不學無術,還不能尊師重道,定要狠狠的打!打完了再罰抄《禮記》三遍!記住!不是三篇,是通篇三遍!祁鈺包庇兄長、蒙騙嫡母,挨完了打,再去祖宗面前跪上三個時辰,好好反省反省!”
太子宮里的侍者眼見著皇上大發雷霆,瞬間跪了一地,尤其是王振哭著向皇上求情:“皇上息怒啊!杖責二十,還不得打的二位殿下皮開肉綻啊!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太后就這么兩個寶貝孫子,若是被她老人家知道了,還不得心疼的暈過去啊!”
這話不說還好,越說越令朱瞻基生氣,冷冷的回了句:“太子今日的不成器,還不都是你么這些內臣沒有盡心侍奉、用心規勸的原因?還敢搬出太后的威儀來嚇唬朕,那就給你杖責四十,領罰去吧!”
祁鎮見日日陪伴他的王伴伴和他最親近的兄弟都一并要陪著他受罰,心里甚是愧疚,跪在皇上的面前哭著說到:“都是兒臣不爭氣,父皇盡管責罰兒臣便是,可祁鈺向來懂事好學,又極為尊敬母后,何來蒙騙嫡母之說啊?”
朱瞻基冷笑了一聲,說到:“你們倆今日呈給皇后的六篇文章,雖議題相去甚遠,筆跡也完全不同,可文章的用詞方式及核心要點,與今晚祁鈺的論述方式如出一轍,根本就是同一個人的風格。你母后特意交代過你,不允許找人代筆,祁鈺卻膽敢替你執筆,他這樣的行為還不算是包庇兄長、蒙騙嫡母?”
祁鎮聽了父親的話,才明白過來父皇今晚設的這個局就是為了給兄弟二人一個下馬威的!一則是為了懲罰自己氣走了先生,二則是要給祁鈺明示:無論何時都不可蒙騙嫡母,即便是為了保護身為皇兄的自己,也是不被允許的!
于是挨罰的三個人再也不敢為彼此辯解些什么了,只好忍著劇痛乖乖受罰!
第二日百官休沐,皇上便沒有去上朝,早膳后就直接到了太子宮中。踏入太子的寢殿時,見兩個受了重罰的兒子一個趴在榻上抄書,另一個則趴著看書,好一幅安靜而好學的畫面,低聲偷笑了一下,然后示意侍者無需通稟。
他走到書案旁,拿起一幅昨日來時并未看過的山水畫,用低緩卻透著慈愛的語氣問到:“昨日來時,并未見過這幅畫,這是何時所作?”
兄弟二人皆投入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忽然聽見自己父皇的聲音,先是被驚了一下,隨即便忍受著屁股上的劇痛,準備下床向父皇行禮。
朱瞻基見狀,則示意身邊的管事太監,上前將兩個兒子重新扶回了榻上,然后說到:“今日休沐,咱們只論父子,不論君臣,無需行大禮。”
朱瞻基將手中的畫作打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后問到:“看這話的構圖布局像是出自于祁鈺之手,可細看這用筆走勢卻又不像是祁鈺所作。且這山中風景并非京城,而你們又自小未出過京城,來給爹爹講講這畫中風景到底為何處啊?”
祁鈺看著畫中的風景說到:“這是□□皇帝當年指點江山、巧計大破陳友諒的古田山。據說那座山景色秀麗,古木參天,冬暖夏涼,風景奇特。”
朱瞻基經祁鈺這么一說,細看之后發現,畫中確實是□□皇帝朱元璋當年安寨扎兵的點將臺,便問到:“可我兒并未去過,是如何畫出這山中風景的?”
祁鈺答到:“父皇剛才看這用筆走勢,不是已經看出這畫并非是祁鈺所作了。這是藍兒畫的她家鄉的山景圖,可巧正是□□當年指點江山的地方,祁鈺覺得緣分難得,便討了回來,準備裝裱后掛于書房,以表對先祖的敬仰。”
朱瞻基聽到自己尚且年幼的兒子,竟能通曉□□的開國事跡,不由得大笑起來,說到:“不愧是朕的兒子,果然自小就忠于江山、孝于先祖。”然后拿著手中的畫坐到兩個兒子的榻邊,說到:“來,爹爹今天就給你們說說這畫的不足之處,祁鈺也可轉告給藍兒,你倆也可以互相切磋、精進畫功。”
朱瞻基看了看畫中用筆和用墨的方法,說到“藍兒家祖傳精巧的繪圖技藝,所以她的用筆技巧是一般的畫匠都不能企及的。但藍兒年齡尚小,擅長畫物卻難畫神。而一幅尚好的畫作,最重要的是心中之意和意中之景的表達。未畫之前,要疑神靜坐,想明白自己要呈現的心境。然后身處其境,落筆直追。虛實得宜、主副得當,畫面不能滿、而全局要有起伏,這樣一筆一畫落于紙上才是生動和有生命的。”
祁鈺聽了父皇的話,不由得自己默念:“文章全局,有段有絡,畫亦如之。”朱瞻基看了看兩個兒子稚氣未脫的小臉后,說到:“不只文章作畫,其實江山社稷和為人處世亦如是。處理萬事,皆要有主有次、有先有后、有緩有急”
正在父子三人相談甚歡之時,卻聽到門外的侍者通稟到:“太后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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