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日,藍兒被嬤嬤叫醒時,已是日上中天了。
藍兒一邊匆匆洗漱,一邊問到:“嬤嬤為何此刻才把我叫醒?道長說今日就要施針用藥了,這么晚才起身倒要叫人笑話了!”
嬤嬤則用滿是憐愛的語氣答到:“道長一早要帶著諸弟子們值殿、清掃院落、做早課,把這些都做完了,才能給姑娘熏香、施針、用藥。況且昨日折騰了大半夜,二公子也特意交代了讓姑娘多睡會兒的!”
藍兒滿眼驚喜的看著嬤嬤,問到:“祁鈺哥哥今早已經來過了?他可一切安好?有沒有受傷?”
“二公子一切都好,說是昨日在谷底幽洞中發現了前朝的兵器庫,現已上報了朝廷,今日一早就出觀,與工部派來的人交接去了!
嬤嬤見藍兒似有所思,便沒再說話,只是細細的為藍兒梳頭打扒角,又在發髻上纏縛了一根五彩纓線。
藍兒出神的望著窗外,瞧見院子里走進一個儀態萬千的少年,此刻正優雅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來。
她的眉梢和眼角便隨著那少年的步伐開始上揚和舒展開來,然后語調輕柔的說到:“嬤嬤可梳好了?祁鈺哥哥回來了!”
嬤嬤本想著收好妝奩后,再去為祁鈺開門也是來得及的。而藍兒卻先她一步走到了房門口,笑意盈盈的打開了房門。
經歷了昨日的奔波和谷底的摸爬滾打,藍兒本以為祁鈺應該是疲憊不堪、面露倦色的。
可當她打開房門時,看到那熟悉的雙眸依然如星辰般煜煜生輝。
幾乎一夜未睡的祁鈺,一直忙著與工部派來的官員,交接前朝軍火庫的事宜。但他的臉上不僅毫無倦意,反而更添幾分意氣風發之色。
祁鈺剛剛走到藍兒的房門口,還未來得及敲門,就看到了面對自己如花般綻放的笑顏。
他眼神溫暖的看著對方,問到:“這個時辰還未用膳,肚子餓了沒?”
藍兒并未覺得肚子餓不餓是什么要緊的大事兒,反倒更關心被困谷底幾個時辰的他到底有沒有受傷。
于是圍著祁鈺從頭到腳仔細審視了一圈,又讓他分別活動了四肢,確定既沒有皮肉刮傷、也沒有筋骨扭傷,這才嘆了口氣后說到:“明知道哥哥們來這山中狩獵,本就是為了歷練和長進的?伤{兒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時時刻刻都會冒出來的擔心。偏偏自己又特別的沒用,既不會功夫、也不懂醫術,昨日遇上險境,竟是半點忙也幫不上的!
祁鈺聽了藍兒這番感傷的話語,便笑著問到:“藍兒竟覺得自己很沒用?昨日之所以能夠順利的潛入谷底幽洞,發現前朝的武庫,還真的是多虧了藍兒給的打火石和點燃火把的硫磺粉呢!再說昨日被困到半夜才回到道觀,若不是藍兒給備的熱湯飯及時給哥哥們驅寒,想必這會兒,我們幾個早就因為傷寒臥床不起了!
嬤嬤見兩人一直站在門口說話,想著已是深秋將要入冬的季節,怕山里的冷風加重藍兒的病情,便對祁鈺說到:“二公子還是進來說話吧,姑娘的咳癥畏寒,屋里生了火盆,進來也能暖和些。”
祁鈺便應聲隨藍兒進到屋里,他看到案頭上放著的《周易》、《道德經》和《皇極經世書》,唇邊帶笑的向藍兒問到:“山中苦悶,你又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只研讀這幾部經書怕你過于用功,遠遠超過了我們這些做哥哥的。就讓回城向府衙稟報的侍衛辦完公務后,順路回家捎了些東西來。估計吃過午飯,你心心念念的琴和琴譜就會來到身邊了。”
藍兒聽到祁鈺的話,驚喜的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對他說到:“祁鈺哥哥還真的是無所不能呢!藍兒也給自己找了個解悶兒的差事,祁鈺哥哥以后只管游歷天下、繪制山川地貌的草圖即可。藍兒可以根據草圖的標注完成精圖的繪制,然后把它們編制成冊。將來朝廷需要修建水利,或是守衛山河,咱們繪制的圖冊興許能派上點用場!
祁鈺無比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還扎著扒角辮兒的女孩,每次跟她聊天,都能聊出遠超她這個年齡應有的見識。若不是生為女兒身,想必定是前途無可限量的!
藍兒正說的興致高昂,完全沒看出祁鈺眼神中閃現的驚訝之色,便自顧自的繼續說到:“若是道長不嫌棄,藍兒還想跟著道長學點醫理,比如快速止血啊、固定扭傷的筋骨啊”
祁鈺聽藍兒給自己安排了一堆的學習任務,終于忍不住打斷她說到:“藍兒這是要讓自己成為經史子集、琴棋書畫、女紅管家、救人看病,統統都無所不能的巾幗英雄嗎?”
藍兒被祁鈺口中連續出現的多個詞匯問的有點頭腦發懵,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里閃現出幾分憨萌,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到:“父親每日公事繁忙、哥哥每日勤學苦讀、母親每日除了料理家事還要應對京城里的各種禮尚往來,家里采買的、打掃的、洗衣做飯的,各司其職、各有忙碌。就剩我一個閑人,若是不讓自己忙碌起來,難道守著這冗長的歲月,每日望著天空發呆嗎?”
祁鈺不知道別人家的姑娘們是如何打發時間的,但自己的姐姐們不管是讀書寫字,還是下棋彈琴,每日都是優雅度日,從未向她這般忙碌過!
但細想之下,又覺得藍兒說的很有道理,換做是自己,大概也忍受不了過于閑散的日子。
正在二人說話的功夫,卻見嬤嬤提著飯菜回到屋里了。嬤嬤一邊將提盒中的飯菜擺放到桌子上,一邊對祁鈺說到:“大公子帶著眾人圍獵去了,午間不回來用膳,我便將二公子的飯菜一起提到這屋里來了,公子就和姑娘一起用膳吧!”
祁鈺唇邊帶笑的說到:“也好,藍兒現在還小,不必過于受制于禮,若是再大些,怕是就不能這么隨意的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藍兒把熱氣騰騰的湯,盛到祁鈺碗里,然后說到:“大了的事情就等大了再說,我這不是還小著嗎!”
祁鈺被藍兒的話逗得唇邊的笑意再次放大開來,看著她的小臉說到:“真不知道你這小腦瓜兒里每天都住著些什么?怎么說話做事,都跟我家里的姐姐們完全不一樣?”
藍兒很是不屑的回到:“因為祁鈺哥哥的姐姐們,都是養在深閨里的貴族雋秀!跟我這鄉野丫頭自然不是一個路數的!”
藍兒這話一說,坐在一旁的嬤嬤可聽不下去了,想著趕快替她在祁鈺面前找補回來,于是對她說到:“姑娘謙虛些本是應該的,可咱再謙虛,也不能謙虛到鄉野丫頭上去吧!咱們家雖不是位高權重的公侯世家,卻也算得上是世代技藝傳承的匠人之后。說起這女功女德,哪個公侯家的小姐能跟姑娘齊平?”
祁鈺自是明白嬤嬤的用意,只是覺得以藍兒現在的心性,怕是嬤嬤說的越多越會把她給整糊涂了。索性替藍兒答到:“咱們藍兒聰慧賢良,無論做什么都差不了。她喜歡說什么、做什么,就隨她去吧。每天都能看到她開開心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咱們不是也跟著開心嘛!”
嬤嬤往日里一直覺得祁鈺是個恭謙內斂的孩子,此時卻聽到他說:“咱們藍兒、咱們也跟著開心”,這不是很露骨、也很直白的表明了咱們將來必是一家人了嗎?
嬤嬤被祁鈺這突如其來的直白驚的有些不知所措,祁鈺也看出嬤嬤是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主動換了個話題,說到:“這清修之地不便有葷腥上桌,兄長捕回來的那些獵物估計得原封不動的運回城里了。可這山中寒冷,即便沒有肉也得讓大家吃上驅寒的涮鍋子,不知嬤嬤可有什么妙法,既能保留涮鍋子特有的美味,又能不用沾染葷腥?”
嬤嬤聽到是自己最擅長的烹飪之事,面部的神色便輕松起來,向祁鈺答到:“公子算是問對人了,這涮鍋子雖是北方人冬日里最常吃的,可我們南方人最善煲湯,只要湯底和蘸料調配好了,涮什么菜品都是人間美味!”
藍兒聽到要吃涮鍋子,整個人都跟著精神起來,兩眼放光的看著祁鈺,問到:“什么時候吃?今天晚上嗎?不如我們在山中的日子,每日的晚膳都吃涮鍋子吧!”
祁鈺看到藍兒此時兩眼放光的樣子,不免在心中暗自擔憂:這么貪吃的家伙,將來不會被別人的一餐美味就給拐走了吧?
他用湯勺喂藍兒喝了口湯,對她說到:“每日吃涮鍋子之前呢,喝藥、熏香、針灸、泡湯,一樣都不能少。臨行前我可是向你的父兄保證了的,治不好你的咳癥絕不出山!”
藍兒往祁鈺的碗里盛了幾塊兒豆腐,笑著對他說到:“若是真要如此,怕是公子府上的先生,要一路追來這山里,向道長討要他的愛徒們了!”
祁鈺想著先生的經常被皇兄氣的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心中不免覺得好笑,便對藍兒說到:“這幾日,他老人家終于不用對我們這幾個頑徒耳提面命、諄諄教導了,想必定是難得的清閑和愜意。這么悠閑的日子,一年之中也難有幾日,必然不會來尋我們幾個的。”
藍兒見祁鈺拌著幾口白飯把碗里的豆腐吃光了,又將剛才給他盛的湯喝了幾口,表情里皆是吃了山珍海味的滿足感。于是覺得很好奇,便在心里嘀咕:他到底是怎么把豆腐吃出這種神情的?
想到此,就又往他碗里夾了些青菜。讓她沒想到的是:祁鈺拌著幾口白飯把碗里的青菜吃光后,依然是享受美味的滿足感。
藍兒好笑的看著他,沒想到眼前這位公子爺,竟是個給啥吃啥的主兒。便很想逗逗這位在朱門大院中長大,卻對粗茶淡飯如此深情的公子爺。
于是她向祁鈺問到:“藍兒很好奇,這盤中的飯菜本是清淡無比的鄉野之餐。怎么到了祁鈺哥哥的碗中,就好像變身成了山珍海味,竟能吃出如此滿足和享受的感覺?”
祁鈺放下手中的碗筷,認真的看著她反問到:“藍兒覺得這飯菜不合口味?”
“我們家嬤嬤做的飯菜,自然是最合我口味的!只是這粗茶淡飯,祁鈺哥哥真能吃的慣嗎?”
祁鈺并未回答,只是繼續問到:“那藍兒覺得這樣的房間簡陋嗎?”
藍兒略想了想后,答到:“雖已近深秋,窗外的山色卻依然青蔥,毫無凋零之色。此刻與藍兒在這屋中交談的,又是極其博學文雅之人。所以藍兒并未覺得此為陋室,反倒覺得格外清新雅致!
祁鈺聽了藍兒回答,嘴角明顯的上揚了一下,然后像哄孩子一樣,往她嘴里喂了口飯菜后說到:“只要房舍整潔、有調素琴、閱經書之桌案,即為雅居而非陋室。今日入口之飯菜,亦是同理,這碗中任何一粒米、一根菜皆為農民四季汗水所得,此刻又被嬤嬤烹飪的香味四溢,自然稱得上是人間美味。”
藍兒聽了祁鈺的話,深深的點了點頭,在心中默默的想著:本以為生于宗室之家的富貴公子,往日里能秉燭夜讀、苦練琴藝和書畫已是難得了。如今看來他還十分的節儉和體恤百姓,毫無半分紈绔子弟的奢靡之氣,著實讓人敬佩!
她認真的看著祁鈺,輕聲問到:“昨日,道長給藍兒把過脈后,說施針用藥至少要十幾日才可祛除病根兒。可這么多的時日,哥哥們真的要耽擱讀書的時間,一直陪著藍兒在這山里呆著嗎?”
祁鈺知道她又開始各種自責和擔心,便安慰到:“自然不會一直傻傻的坐在這里看你施針用藥!
他見藍兒的眼神中帶著幾分不解,便繼續說到:“此處山脈連綿不斷,自是有眾多飛鳥走獸居于山中,現下天氣越發寒冷,山中食物漸少,難免有饑不擇食的走獸下山禍害村民,所以兄長每日布網涉獵可有的忙了!
藍兒見祁鈺只說了祁鎮要忙的事情,便好奇的追問道:“祁鈺哥哥不跟大公子一起去圍獵嗎?”
祁鈺笑著答到:“剛才還說要幫我繪制山川地貌圖呢!這才沒幾句話的功夫就先忘了。吭僬撸也钊私o你帶來的琴,估計晚些時候就能到了。有這么琴藝精湛,又不收你半文銀子的師傅在,難道小徒弟不打算好好請教一下嗎?”
藍兒正在享受這一品豆腐的美味,嘴巴來不及答話,只能用眼角眉梢寫滿的笑意來回答祁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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