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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待嫁之女


黎明漸升,枝干上的露水都被染上了金色,為黃綠相交的葉片染上了些討喜的顏色。

        鐘府的下人們紛紛晨起,開始一天的忙碌。

        不同于往日的是,他們都已經知道府上要有喜事了,人與人之間多了些歡喜的氛圍。倒不是多替主人家歡喜,只是上頭的人高了興,他們做事就能多些好處。

        鐘元慧院子里的表現的尤為明顯,那些人恨不得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變成勤勞的小蜜蜂去喝露水,好讓小姐聽見嗡嗡的動靜早些起床,然后順手歡歡喜喜地給他們些賞賜。

        花楹作為鐘元慧的貼身婢女,早早地就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已經在廂房門前等了大半個時辰,還時不時貼耳在門縫邊上聽聽動靜。

        終于在她快按奈不住時,她聽見被褥翻動的聲音,接著是腳落在腳踏上的悶響,她立馬推開門走進去,臉上染著激動的紅暈。

        “小娘子,小娘子,您可算醒了。您不知道昨日大人回來和大娘子說”

        她激動地絮叨了半天,一邊絮叨一邊手忙腳亂地服侍鐘元慧穿衣,一抬頭才發現自家小姐面色慘白,嘴唇都有些發紫。

        她嚇了一跳,“小娘子您這是怎么了!”然后急忙轉頭向外面走去,“您等等,我這就去請郎中”

        “不用!”鐘元慧急忙喊住她,勉強調整了一下狀態,露出一個微笑給她,“只是昨夜做了個噩夢罷了,花楹,你去幫我倒杯水吧。”

        “是”花楹擔憂地打量了她一眼,走到床邊的案幾上去倒水。“呀,這都涼了,我去倒些熱的來,您再等會兒。”

        說罷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間外,走過門口還不忘記掩上門,把冰涼的秋風阻隔在外。

        看見小丫鬟關上門,鐘元慧長出一口氣,無力地倒在床上,然后捏了捏自己的小細胳膊小細腿。

        昨夜她打算熟悉熟悉白無常給她留下的工具怎么用,經過摸索,她發現自己要在安靜的環境下閉著眼,才能看到那些信息。而且那些東西并不是被丟進了她的大腦里想用就用的,而是無窮多的數據、信息,被雜亂無章地做成了一本書庫一樣的東西,需要她調動腦力自己翻找。

        她一邊吐槽白無常的劣質工程,一邊瀏覽那些數據,盡可能地把那些東西分門別類,日后方便翻找,順便淺略地了解這個朝代的歷史文化。她歷史素養一般,對這些東西不能說一竅不通,只能說十分陌生。就這樣忙活了大半個晚上。

        后果就是,醒來之后四肢無力,頭暈眼花,惡心想吐,有種快要猝死的感覺。

        這具身體太嬌弱了,鐘元慧嘆了口氣。

        死去之后身體是感覺不到重量的,然而她活過來之后也沒感覺到幾分重量,除了四肢酸軟了些,她對軀干都沒有多少實感。她身上一塊贅肉都沒有,多數地方恨不得能皮包骨頭,躺在床上都嫌硌,這在一個喜好女人珠圓玉潤的朝代實在是很稀奇。

        倒不是鐘家苛待她,只是她從生下來就孱弱,年年進補不斷也沒有多少起色。她爹一介文官,不可能能讓她練武功,更何況古人又沒有讓女子鍛煉強身健體的傳統,所以她十六年來除了臥床就是吃補藥,反而把這幅身體搞得更虛弱了。

        鐘元慧掐著細腰在房間里走了一圈,看著鏡子里自己沒有幾分血色的臉,感到十分憂愁。

        弱柳扶風就是如此了吧,可惜鐘元慧樣貌算不上多美,不然就可以媲美林妹妹那種嬌弱美人了,還是很有風情的。

        不過這對她有什么用呢,她現在獨身一人,縱使必須得強起來才行,至少不能大門還沒邁出去就病倒了,白無常在天上不得笑掉大牙。

        你快想個辦法把小身板操練起來啊!鐘元慧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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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楹提著水壺走進來,看她瞇著眼睛像只慵懶的小貓,忍不住笑了。

        “您這會兒看著氣色好多了,是因為聽說了親事心里歡喜嗎?”

        額?鐘元慧的胳膊僵在了半空中。

        花楹還以為是說穿了她的心里話,賊兮兮地打趣她:“婢子聽聞蔡五郎風姿俊逸,那日在詩會上被眾多女子送了花箋,可他見了您那一面后,就把花箋都丟掉了。又聽聞了您在流觴曲水上對的詩,更是念念難忘了呢!”

        花楹神情激動,“蔡郎君愛詩,以小娘子您的才情,嫁過去必然能和他無話不談。”她一臉憧憬,“才子佳人,琴瑟和鳴,好像戲文里的橋段啊”

        救命啊!鐘元慧難受的想抱頭,她連背古詩都頭疼,還寫什么詩啊。

        不過轉眼她就想通了,她本來沒必要去討好那什么菜少爺,如果她嫁過去,男人通過對她的了解,濾鏡瞬間打破,然后從此傷心不已對她不聞不問豈不是很好

        鐘元慧又晴朗起來。

        花楹只當自己是她的解語花,看著自家小娘子愉悅的樣子,意味深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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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楹這幾日心情特別好,不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是看到往日主院那些拿鼻孔看路、下巴說話的丫鬟、仆從如今見了她都得堆著笑,連平日難得一見的管事嬤嬤都帶著鐘大人鐘夫人送來的那些布匹啊,飾物啊,名貴的補藥啊,精致的吃食啊,天天往這邊馬不停蹄地送,腰彎的像個大蝦米,諂媚的嘴角能飛到天上去。

        她這時再一揚下巴,從鼻腔里發出“嗯”的一聲,最關鍵的是神態要把他們模仿個十成十,然后敷衍地行個禮收尾,再接過東西,帶著一群丫鬟小廝揚長而去,獨留那個從前驕傲的嬤嬤愣在原地。

        真是痛快!

        鐘元慧坐在飯桌前,看著花楹很有范的指示著下人布置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上下打量著這個小女孩,最近似乎日漸圓潤啊,她卻是一點都沒胖呢。

        她也很無奈啊。從前她只為胖而憂愁,羨慕那些腰桿纖纖的人,如今卻知道過于瘦的痛苦了——吃飯一點也不香啊!她沒有大快朵頤的胃口,飯到嘴里索然無味,吃飯就像執行流程。而且這位小姐似乎有胃病,每樣菜吃兩口就飽了,再硬塞兩口就腹脹、腹痛,肉食多吃些還經常消化不良,油水多點還會腹瀉。盡管看得出府里的廚子為了改善她的飲食有在努力變換花樣了,但是唐朝烹飪方式還是以燉、烤為主,炒菜什么的,如今還沒影呢。所以她每天的吃食只是從清湯寡水的亂燉菜變成了清湯寡水的各種菜的排列組合燉。

        這樣她怎么可能有力氣操練嘛,難不成她每天晚上除了研究“獨門功法”,還要連帶著研究廚藝、營養學和中醫嗎?她會大腦缺氧而死吧。

        真是煩死了!

        鐘元慧打量著笑的跟朵花似的小丫鬟,真不明白她為什么那樣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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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怨歸抱怨,但不能叫心情影響了她的計劃。她對這幅新身體熟悉了幾天后,打算從強化心肺功能開始循序漸進,后來再逐步增強身體力量和靈活度等等。

        她起初只是繞著院子跑步,然后恨鐵不成鋼的發現該死的自己連這種程度的鍛煉都接受不了,沒個十分鐘就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即便強撐著多跑一會兒,第二天也會渾身酸軟無力。所以她就去“腦百科”里學習更溫柔的鍛煉方法,閉著眼時努力把動作印在腦子里,然后拿筆簡單地畫在紙上,在把紙貼在墻上跟練。或許是白無常給她的藥丸的緣故,她雖然身體底子很差,進步卻飛快,沒多久鐘元慧就感覺精力充沛了許多,用腦沒那么容易累了,吃飯也有了胃口。她對自學成果喜不自勝,抓緊補充營養,然后提升鍛煉等級。

        或是朝陽間,或是夕陽下,少女揮汗如雨。起初病態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都透著明,后來逐漸有了健康的紅潤,甚至曬得偏向蜜色了;小臂從前一揮一掃恨不得都要顫顫巍巍,如今已經迅速而有力,繃緊拳頭也能看見流線型的肌肉;操練的時辰也從半刻,半時辰,后來連續練幾個時辰,竟能大氣都不喘一口。

        情況比鐘元慧預料的要好太多了,她開始思考,要不要把目標從強身健體轉成武術啊,備點功夫防身還是很有必要的,只是苦于外行人不知該怎么入門啊

        練功是要有場地的,不然在眾人眼皮子底下上躥下跳、把身體扭成花也太怪了。鐘元慧在府里的私人區域不大,只有巴掌大的一塊院子而已。院門如果有合適的理由可以關上不留人,不過該對外面怎么交待好呢她靈機一動,叫來了花楹。

        “什么您要練武?奴婢去守門?”花楹臉上滿是疑惑。

        鐘元慧重重的點頭,“是,練武好處可多了,練好了身強體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花楹更迷惑了,“可是,您要這些做什么呢。”

        她張了張嘴,突然意識到自己跟她代溝太大了,應該用后宅女子的通用語言來解釋。

        “我跟你講啊,身體才是生存的本錢。身體好了才能有氣力在夫家主持中饋,管教那些妾室下人來自帶氣勢,生養子嗣才順利,我聽說有家夫人因為太過虛弱,生孩子險些送了命呢”

        女孩子的雙眼由起初的迷茫逐漸閃爍犀利的光,聽到最后一句的時候甚至直接正氣凌然地站了起來,

        “小娘子安心練吧,婢子一定替您好好守著!”

        鐘元慧又叮囑了一遍:“有人問起該怎么答記住了嗎?一定不要添油加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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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嬤嬤是受夫人之命來送東西的,卻看見西院大白天就關了門,花楹還在門口守著,叫她把東西放門口就行,她感到非常疑惑。

        她堆著笑臉走到花楹身邊,“花楹娘子,小娘子這是在做些什么呀,怎么我看你們院子里的人也都出來了”

        花楹面無表情,“小娘子在練武,嬤嬤就不要進去打攪了。”

        “練舞?”

        “對,練武。”

        呂嬤嬤還要再追問,然而花楹卻怎么都不肯答了。

        回去的路上她仔細想了想,大小姐是善舞不錯,偶爾也會練習,但從前也沒關起門來練過舞呀,怎么這會兒就不讓看了呢

        她停住腳步,腦袋一亮。大小姐正忙著備嫁,這舞肯定也是備嫁的一部分啊。聽聞蔡五少爺性喜風流,小姐必然是想要投其所好。

        至于為什么要關上大門她很懂地笑了,討男人喜歡的舞,不敢叫別人看見的那種才是最好的嘛!

        她自認為看破了鐘元慧的心思,跑到鐘夫人那里去高高興興匯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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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進行著,鐘元慧結束了一天的練習,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感覺繃了一天的肌肉總算放松下來,換上柔軟的寢衣,擦干頭發,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她還是不習慣在許多雙眼睛下生活,自來到這個世界,她總是下意識尋找獨處的機會,但當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又會被莫名的不安感環繞。

        也許是“此心不安非吾鄉”吧,她自嘲地想。

        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她總要尋一個能安心的地方。

        突然她警醒地坐起來,有人來了。

        呂嬤嬤在門口停住腳,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綢緞上精巧的繡花,內心感慨夫人真是為蔡家的親事下了血本。然后抬起手,輕輕地在門上敲了敲。

        “請進。”鐘元慧起身正襟危坐,在房內回答。

        呂嬤嬤臉上掛笑,推門進去。

        “我的小娘子喲,您快瞧瞧您的嫁衣中不中意,夫人請了揚州最好的繡娘在凌緞上繡了雙面呢,瞧瞧這紋樣多漂亮!”她雙手捧著遞給鐘元慧。

        “是很漂亮”她輕輕撫了撫,手感十分柔滑,可惜充其量不過是綁在禮物盒上的絲帶,好掩蓋盒子底下卑劣而廉價的利益而已。

        “可不是呢,”呂嬤嬤看向鐘元慧,“如今只差一副鴛鴦戲水圖了,小姐須得親自去繡才能表現您的心意呢。婚事在來年春天,若您趕著繡繡,定然不會有問題吧。”

        “我?”該死,大小姐鐘元慧擅長的她還真是一樣也不會啊。

        但鐘元慧還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嬤嬤放心,區區一副鴛鴦戲水圖,自然不成問題。”

        呂嬤嬤滿意地走了,鐘元慧瞬間變臉苦瓜,苦思冥想許久都不知該怎么度過去蒼天可鑒,雖然她腦海里有一些‘小娘子’原來的記憶,可是真正的自己從沒碰過女紅,縫縫補補或許還行,可真要讓她繡花,對了,丫鬟。

        她目光落在床頭的剪刀上,心里默念幾聲“抱歉”,左手拿起剪刀,在右手指肚上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好疼!她發自內心地呼了一聲痛,正在浴房收拾的花楹立刻跑了過來。

        “出什么事了,”她看到鐘元慧流血的手指,捂著嘴叫了一聲,“呀!”

        鐘元慧皺著眉頭,“誰把剪刀放這里了?我沒看見,手直接按了上去。”

        花楹一臉愧色,“是婢子婢子用完忘記放回去了,我、我、得趕緊給您止血。”

        “沒事的,”鐘元慧嘆了口氣,拿帕子捂住了手指,憂郁地看向一邊的東西,“只是,我手成了這樣,鴛鴦戲水圖該怎么繡啊”

        花楹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屈的快要哭出來。

        “娘子您若不嫌棄,我,我就替您繡出來!”她含著淚看向鐘元慧,“求您別生氣,奴婢真的只是忘記了。”

        鐘元慧皺著的眉頭舒展了幾分,“也好,你的繡工我是相信的,這些日子我也累了,就拜托你替我些。”

        花楹臉上恢復了笑意,“婢子怎么當的起您等等,我這就拿針線來開始繡,絕對不會誤了小娘子的大事。”

        “倒也不用”鐘元慧眼看著她邊拭淚邊跑出門外,笑容漸漸淡了,肅了半天臉之后狠狠啐了自己一口。

        秋去春來,鐘府和蔡府都要張燈結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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